31關於鬍子的學問
奶奶姥姥用袖子擦去淚水,就不哭了,而馮華山和燕門玉轉身用手巾抹去眼淚又轉過身來,他們就那麼靜靜地站着,聽着兩個年輕人說話。這是玉耳犯病以來,第一次說這麼多話,也是第一個朋友近距離跟她說話,所以他們非常感動。
墨掉不想那麼跟乾耗着,於是站起來,走到門口,取下那把銅鎖,拿在手裏,走過來站在原來的位置上,看着銅鎖說,“奶奶,姥姥,你們可以給我一把鑰匙嗎?”
姥姥說,“你要鑰匙幹啥?”
“我有空就上來陪玉耳小姐說說話。”
“那不得行,”奶奶堅定地說,“我們只有一把鑰匙。”
“門可以不鎖嗎?”墨掉大膽地提議說,“或者把鑰匙給我,或者放在我們都可以拿到的地方。”
奶奶和姥姥側身看着馮華山和燕門玉,意思問他們合不合適。而燕門玉和馮華山卻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們媽看,反向她們徵求意見。這算不算推卸責任?還是從心底不放心墨掉?
應該是好人不好當!
突然,馮玉耳小姐叫起來,“你們不把門鎖起來,我會出去偷人嗎?墨掉,你從哪裏來就趕緊回到那裏去,你留在這裏我會害死你的。”
“我不怕死!”墨掉蹲下來,抓住玉耳小姐的手說,“玉耳小姐,你別激動。”
“關鍵他們怕啊!”馮玉耳看着他們說,“我丟人啊。”
“玉耳,”燕門玉雙手捂住臉哭起來,“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從未嫌棄過你。”
馮玉耳像沒有看見沒有聽見一樣,指着墨掉的鬍子問,“你年紀輕輕的,怎麼留鬍子呢?”
墨掉見她轉意話題,就苦苦笑了笑,心裏五味雜陳,“自己是一個不男不女的玩意兒,長鬍子雖然不滑稽?但是鬍子下面有一顆感恩之心,是善良的,熱情的,可以站着小便,”所以他又自豪了,於是說,“我一直在乞討,就沒有來得及刮-----。”
“你怎麼進來的?”
墨掉回頭看了看燕門玉,意思是她把他撿回來的。馮玉耳順着墨掉的視線看向燕門玉,然後說了一聲,“謝謝!”就對奶奶和姥姥說,“奶奶,姥姥,謝謝你們一直以來心疼玉耳,照顧玉耳,沒有你們玉耳已經死了,你們上年歲了,就把鑰匙給他吧,讓他給我送吃的來,”然後看着墨掉問,“我還沒請教你姓名呢?”
“墨掉。”
“怎麼寫?”
“墨水的墨,抹掉的掉。”
“以後就辛苦你了墨掉。”
“不辛苦!”
馮玉耳就對他笑了笑,其實那不算笑,因為她的嘴唇包不住牙齒,看起來一直在笑。就像張開血盆大口一樣,非常恐怖。玉耳小姐的身體縮進被窩裏,就像烏龜縮進殼裏一樣,躲起來不見人了。奶奶和姥姥就招呼他們離開。奶奶說,“你們先出去,玉耳這個點要睡一會兒覺。”
可是墨掉有農民功和陰陽眼,他既能看見被窩裏的馮玉耳小姐,也能聽見她在被窩裏喃喃自語,“他要是白一點,高一點,胖一點……。他有沒有鬍子呢?這個半邊臉黑半邊臉白的人好奇怪,別人看見我跑都來不及,而他為啥子還要死皮賴臉地留下來呢?還要做我的朋友……。”
墨掉是第一個走出卧室的人,當他轉身關門的時候,馮玉耳朝他招手,掙扎着又坐起來。他急忙走過去,他們也跟着走回來。墨掉還沒有碰過女人的身體,所以不敢碰馮玉耳,因為她身體在被褥下,下面的情況不明了,所以他躊躇了。
馮華山看出了墨掉的心思。他托住玉耳的背,將她靠在背墊上。馮玉耳小姐就指着墨掉的鬍子問,“我能摸摸你的鬍子嗎?”
墨掉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將身體靠近她。馮華山趕緊站到一邊,退到墨掉身後,給他們讓出空間。墨掉跪下來,雙手按在床上,伸長脖子,讓馮玉耳小姐摸他的鬍子。?馮玉耳一邊摸他的鬍子,一邊問,“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我剛才告訴過你了,我叫墨掉。}”
“對不起,我又忘了。不過你這個名字很奇怪,是那個給你取的?”
“我媽。”
“她跟你爸有仇是嗎?”
墨掉心裏一顫,因而問,“你怎麼這麼說?”
“我說的對嗎?”
“不對,”墨掉故意說,“他們的關係還可以。”
“難道我說錯了?”
當時墨掉並沒有想那麼多。他見玉耳小姐開心,就非常滿足,這正是他找到馮玉耳老師的目的。所以問道,“你摸着我的鬍子感到舒服嗎?”
馮玉兒小姐眨了眨眼睛,靜靜地想了想,好像陷入深深地回憶之中。所以,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感到親近,安全,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時想不起就不要說了,”墨掉移開玉耳小姐的手。
畢竟奶奶,姥姥,爸爸,媽媽都看着他們,玉耳小姐不難為情,墨掉還覺得不好意思呢。見她一直在努力地想一件事,於是說,“玉耳小姐,你想起了再說也不遲,反正我也不走。”
她這才把手縮進被窩裏,然後說,“墨掉,我躺平四年了,沒有朋友像你這樣來看過我。”
墨掉看她眼窩潮濕了,趕緊安慰道,“現在都混得不好。要麼為生活而累,要麼為情而困,哪還有時間走朋訪友。不過我是一個例外-------。”
馮玉耳不怪是個才女,病了也那麼善解人意,趕緊轉移話題,似乎在照顧墨掉的感受一樣。她說,“你幾歲了?”
墨掉看着她笑了笑,然後說,“你看呢?”
“二十齣頭了吧?”
墨掉臉紅了,不過他笑着說,“你再猜。”
“你不會三十五了吧?”
不知道她是那隻眼睛看墨掉那麼老了。難道在開玩笑嗎?還是他真有那麼成熟了?反正他笑而不答,心裏很開心,她也很開心。他們開心,旁邊站着的四個人自然就開心了。
忽然,玉耳小姐一副心事重重的眼神看着墨掉,就像猴子張開大嘴,以為她身體不舒服,要犯病了,於是轉過頭看着奶奶,姥姥和馮華山夫婦,問他們要不要趕緊離開,沒想到他們緊張得手忙腳亂,準備戴耳塞,示意墨掉趕緊離去。
墨掉心裏非常難過,“怎麼會這樣子?我們躲起來,讓她一個人在這兒受痛苦嗎?如果是馮玉耳老師,我會離開她嗎?如果是高年級女同學馮玉耳的話,我也不會離開她的,”思至此,他回頭看着她說,“玉耳小姐,我不會離開你的。”
墨掉的話把身後四個人鎮住了,他們臉上的顏色有點泛紅,還有點泛白,很怪異的樣子。他們就朝三點八噸重的實心紅木床靠近一步,這也是馮玉耳吹奏碧海潮生曲以來,他們第一次沒有退縮。
馮玉耳忽然問,“墨掉,你怎麼不把鬍子颳了?”
大家笑了。原來她不是要犯病,而是在糾結墨掉的鬍子問題。她見墨掉不做答,就從被窩裏伸出手,又來摸墨掉濃密的鬍子,這次她自問自答,“你怎麼有這麼多鬍子?把鬍子刮乾淨了,你才是一個講究的人。你這毛毛草草的,看起來好顯老。奶奶,姥姥----。”
二位老人見玉耳小姐今兒說多話,心裏非常高興,趕緊彎下腰問,“玉耳,你想說什麼?”
“你們給他買一把剃鬚刀。”
二位老人連忙點頭道,“好,我們讓他把鬍子刮掉。”
“不!”馮玉耳小姐說,“你們把刀買來給我,讓我幫他刮鬍子。”
奶奶和姥姥相互望了望對方,又望望馮華山和燕門玉,他們的意識很明了,“玉耳小姐這是怎麼了?這合適嗎?”墨掉就說,“玉耳小姐,你幹嘛跟我的鬍子過不去呢?”
“你不刮鬍子顯老,”她有些難過地說,“我心裏總覺得有個什麼東西一樣,就是一時想不起。像想起來了,又像沒有想起來的一樣,這種感覺你有過嗎?”
“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我想哭。”
馮華山夫婦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的意思很明確,只要玉耳高興,只要玉耳有力氣說話,只要玉耳能給小墨刮鬍子,哪怕天天給他刮鬍子都可以,如果病好了,就是嫁給他也沒有關係,那時候她想怎麼來就怎麼來。至於墨掉,只要他順着玉耳小姐的意思,讓她開心讓她歡喜,他們可以多給他一些錢。
突然,馮玉耳伸出另一手,捧起墨掉的臉,盯着問,“墨掉,你說你要是把鬍子刮乾淨了,摸起來會是什麼感覺?”
墨掉當時有些迷糊,“玉耳小姐,你這是什麼想法?要在我臉上試手感?那我權當是馮玉耳老師有這個要求,”因而笑道,“颳了鬍子的下巴,女朋友用手摸,一定會扎手,要是觸碰你身體的話,就像砂紙,像銼刀,像的勞動人民粗糙的雙手擼----。”
“我喜歡,”馮玉耳打斷墨掉的話說,“我現在就想那種感覺,可是我一直沒有得到,我非常渴望。但是一個男人的臉光光的,滑滑的,嫩嘟嘟的,摸起來像個西葫蘆,女人不會上手,也不會上心,我好想摸摸你說的那種感覺,我一定會開心的。”
墨掉把馮玉耳的手從臉上移開,放進被窩裏,然後站起來,“玉耳小姐,你等我,我這就去拿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