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速之客

衛長水立刻翻身而起，抓起身旁的利劍，就要到帳篷外面察看情況。

剛走到門前又忽然停下，心想這刺客十有八九又是衝著自己而來，這時候出去，一片混亂、敵暗我明，正給了對方下手的好機會。

反正外面有當值軍官負責指揮調度，自己不妨以逸待勞，等着刺客主動上門。

當下心中一動，把卧榻的被褥枕頭整理了一下，乍一看去好似有人正在睡覺。

又吹滅了案前的燈燭，帳篷內立刻陷入一片昏暗，自己則躲藏在一片布幔後面。

剛剛佈置妥當，就聽見“刺啦”一聲響動，帳篷側壁被劃開一道大口子。

一個身影閃身跳了進來，藉著口子中照進來的月光，勉強辨認一下帳篷內的設置，揮刀就要朝着卧榻上砍去。

衛長水正要在趁那刺客不備，在其後面突然下手。對方卻突然轉身，提刀橫在身前戒備，輕聲笑道：“想要哄我嗎，外面鬧成亂紛紛的，怎麼可能睡得這樣死沉。”

衛長水從袖中悄悄摸出一枚銅錢，向那刺客身旁彈過去，落在他腳邊的地面上，發出了一聲輕響。

刺客立刻向旁邊揮刀猛劈，衛長水看準機會提劍上前，直刺對方腋下要害。

哪知對方僅是個假動作而已，只為引誘衛長水暴露位置。

虛晃一刀隨即收勢，架住衛長水刺來的劍鋒，立即快刀反攻過去。

兩個人刀光劍影，快速攻防了七八個回合，各自向後退開喘息着。

衛長水詫異道：“你這傢伙倒是雞賊得很，竟然沒有上當。”

那刺客回敬道：“你也是詭計多端，要不然早成了爺的刀下之鬼。”

衛長水笑道：“你已經被發現了，跑不掉了。”

刺客道：“那可未必，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看誰能攔得住。”話音未落，又上前揮刀急攻，衛長水只得奮力招架防衛。

這時帳外附近有軍士喊道：“賊人就在附近藏匿，大傢伙兒都小心些，保護都指揮使要緊。”

說罷袁奔嶺帶着數名軍士闖進帳篷中來，見衛長水正在與刺客對峙，急忙上前護在衛長水身前。

那刺客雖然遮住面龐，但袁奔嶺還是從身形上認出，這正是白天行刺不成后逃走的那個人，立刻怒道：“前次饒你不死，竟然還敢再來作亂。”

刺客不屑道：“那便怎樣，某家去了，高興時還會再來的。”說罷轉身如游魚一般，從鑽進來的帳篷側壁的裂口處躍出。

帳外立刻傳來一陣呼喝打鬥聲，袁奔嶺留下幾人保護衛長水，帶着其他人追了出去。

李濤、張有德等人聞訊趕來，見衛長水安然無恙，都略微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兒，又覺得那刺客如此囂張妄為，斥令軍士們趕緊圍捕擒拿。

那刺客的腿腳甚是輕快靈活，繞着各處營帳奔跑跳躍，遇到巡邏軍士上前攔截，稍作攻擊便立即退走。

黑夜中視線看不太清楚，前鋒營軍士怕誤傷了自家人，也不敢隨便放箭射他。

繞來繞去追了一會兒，眼前那刺客竄進樹林黑暗處，再也尋不到蹤影。

眾軍士在營中仔細搜查，並沒有發現其他痕迹，猜想刺客大概只剩孤身一人了。

袁奔嶺見刺客從容逃走，不禁心中惱怒，恨恨罵道：“該死的混賬東西，竟然如此肆無忌憚，欺我魚台營無人嗎。如若落到老子手裏，定要扒下他的一層皮，方解心頭之恨。”

又傳令營中加派人手、從嚴戒備，以防那刺客再來偷襲。眾人這才各自散去，除當值巡查的人員外，各自回帳篷繼續就寢安歇。

被那刺客這麼一折騰，衛長水倒是睡意全無。這傢伙現在是跟自己卯上了，兩次來襲都能全身而退，倒是確實也有些本事。

可現在還不知道這人是什麼來頭，不得不多加思慮。

次日清早，全軍一番清理整備后，衛長水一聲令下，將士們拔營起寨，繼續前方行程。

因為有刺客兩次偷襲的事情，全軍上下都自覺加強了行軍途中的防備。

李濤建議派出精銳斥候，在前方和沿路兩側進行搜索，不給刺客接近行軍隊伍的機會。

衛長水倒是覺得，這刺客能在巡邏軍士眼皮底下潛入大營中，的確是身手不凡、膽大心細，而且能夠來去自如、全身而退，足見其是個執行潛伏、刺殺任務的高手。

如果派出人手分散搜索，反而會給對方可乘之機，被其偷襲而各個擊破，因此衛長水安排軍士在大軍附近巡查，行經樹林灌木茂盛之處，便收縮防守範圍，以利於隨時相互支援。

其實衛長水還有一番心思，當前自己的班底勢力逐漸形成，恰是需要用人之際。兩次與這刺客交鋒，心中不免起了愛才之意。

雖然不知此人屬於何方勢力，但如能為自己所用，作為一支隱藏的暗箭，關鍵時刻必會發揮奇效。

由於路上要提防受到突然襲擊，大軍的行進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沿夷水一路迤邐前行，直到傍晚才來到施州城下。

武泰軍留後趙武派屬下巡官張范、施州刺史劉松之，在施州城外迎接衛長水等前鋒軍諸將。

施州四面群山環抱，遠近分佈着一些烏蠻部落，用土坯壘起的城牆內，僅有不足三千人口在此居住。

駐紮在此地的數百老弱軍士，其主要作用是維持當地治安，防備那些兇悍不馴的土人衝進城中搶掠。

城中接納不下這麼多人馬，前鋒前就在城外安營紮寨。張范請諸將到城中歇息，被衛長水婉言謝絕。

這麼多兄弟睜眼着呢，自己若是到城裏面舒服去了，讓這麼多麾下軍士住帳篷啃乾糧，難保這些人心中沒有一點兒想法。

將為兵之膽，兵乃將之威。自己此次受賀隱重託統兵出征，不得不小心謹慎。如果有什麼突發事件，也好及時調度指揮迅速應對。

倒是劉松之安排人送來勞軍的山中野味、時令菜蔬，衛長水都不客氣地笑納了。一路上奔波勞累了數日，正好給兄弟們改善一下伙食。

張范、劉松之連聲稱讚衛長水深明大義，帶兵有方。劉松之道：“昔吳起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今日觀衛將軍所為，果然有古仁者之風啊。”

衛長水對這些話好聽的話早就有免疫力了，心想這算是恭維呢，還是貶損呢。

吳起先後為魯國對抗齊軍的統帥、魏國開疆拓土的名將，楚國內政改革的權臣，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此人殺人赴魯，母喪不歸，殺妻求將，卻也是個工於心計、刻暴少恩之人，為追求權力不擇手段。

人性啊，本來就是複雜的，前塵往事已成雲煙，是非功過任後人評說。

衛長水又向張范問起了黔州的情況。張范拱手道：“趙軍使正在黔州整頓兵馬，正待與衛將軍合併一處，共商抗蜀大計。”

衛長水大略問了黔州兵力、民情、戰略等情況，張范一一向衛長水作了介紹。

見張范的眼神有些飄乎，目光游移不定，衛長水不免心中有些疑惑，但此時也不方便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