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不負信仰之人(下)
【日月江山永為明】【】
,日月江山永為明
干乍那武里這座城並不是很大,最起碼在陳懋的認知中算是小的,還不如忽蘭忽失溫大。
想來也是,明初的瓦剌雖然已經不復從前的榮光了,可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衰弱也不是一個暹羅能夠碰瓷的。
不過即便如此,陳懋還是給足了次旦時間。
一個將領不能被私情影響了判斷,更不能影響決策。
看着太陽緩緩地向著西邊移動,當干乍那武里北門的人流達到一個陳懋認可的程度時,他終於動了。
一個小小的手勢,但這也是軍令,所以服從性相當之高的明軍將士們當即就緩緩的動了起來。
這個階段是最重要的階段,要佈置好沖陣的戰馬,要爭取架設火炮的陣地,還要讓所有的人員都到位。
萬事開頭難,只要開頭做好了,在陳懋看來這城就等於攻下了一半了。
嗚~
低沉但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響起,早就提前站好位置的騎兵迅速衝出樹林,直扎山下面的官道。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進出城的百姓都為之一愣,但很快就有人反應了過來,一邊大叫一邊驚慌失措地朝着城中跑去。
無論他們是否是居住在這干乍那武里,一旦戰爭爆發,那城內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兩條腿的人怎麼可能跑得過四條腿的馬呢?
明軍將士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沖入人群,擋路者要麼被馬衝撞出去,要麼就被踐踏而死,所剩不多的倖存者也被馬背上的明軍提刀砍殺。
戰爭,從來都不是心軟者的遊戲。
只有在戰爭結束之後,勝利者才有資格去選擇是否不殃及那些平民,而在勝負未分之前,遇到的一切非友軍的人都是敵人。
干乍那武里本身就在暹羅王都大城府的西邊,沒有人想到明軍會繞過王都先攻這裏,因此城中守軍有很大一部分都被調去了王都。
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直到明軍騎兵已經衝到腳下的時候他們才開始準備防禦措施。
守城時若是遇到敵軍,應該做的第一件事毫無疑問就是關城門。
“不要猶豫!沖!”打頭的明軍百戶當即一聲怒吼,抽出大腿外側掛着的短弩。
其實誰也沒有想到第一次衝鋒的效果能如此之好,就好像陳懋佈置的那樣,前鋒最初的目的是要奪下一塊陣地,為火炮開路的。
但眼下都快要衝到城門口了對方才反應了過來,大頭的明軍百戶當機立斷,直接破城門!
其實自永樂八年,永樂皇帝御駕親征,大敗韃靼部和阿魯台部之後,明軍將士在打仗的時候就一直都是士氣如虹的,因為明軍自那之後就未嘗敗績。
偶爾有小挫,但是真的沒有徹頭徹尾的失敗過。
砰!砰!砰!
一聲聲沉悶的撞擊聲讓人的耳膜發疼,明軍前鋒強行控制胯下戰馬,讓它們違背生物避險的本能,硬生生的撞在城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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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生物的本能還是很難徹底違背的,戰馬雖然都撞在了城門上,但幾乎都是以身體側面撞擊的,這已經是它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殺進去!”百戶一個翻身下馬,抽出腰際的胯刀,
第一個沖了上去。
“快!快!快!”
在山上的陳懋見此情景當即就沖了下來,開始催促着火炮兵和步兵。
時機難得。
轟!
干乍那武里的南城門最終還是關上了,沉悶的撞擊聲震撼着每一個人的心靈。
但是,陳懋卻一臉的興奮,因為他看到前鋒已經衝進去了很多人。
“城頭!城頭!避開城門!”
陳懋瘋狂地揮動着手中的令旗,聲嘶力竭地給火炮兵們下令。
在這個時候,打進城內的騎兵就猶如一顆顆釘子,誰也不知道能夠起到什麼樣的作用。
但眼下,攻擊城頭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不是陳懋害怕攻擊城門會誤傷已經衝進城的騎兵,而是因為戰術的佈置就是這樣,有些時候必須要做出取捨的時候,在某些時候是不必要的。
轟!轟!轟!
雖然不是開花彈,但火炮的攻城效率不必多說,殺傷力也是母庸置疑的。
干乍那武里的守備力量本就不足,現如今更是一片慌亂,忙中出錯是早晚的事情。
城南。
在和陳懋商議好進攻的計劃后,次旦可以說是馬不停蹄的就帶兵來到了這南門,半分都不敢耽擱。
因為陳懋擔心他不能及時到位而多等了一會兒,以至於次旦在這南門又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時間。
沒一會兒,一名士兵沖了過來,對着次旦烏拉烏拉地說了很多,但卻都是藏話。
嗶!
次旦自領口出掏出了一枚白色的哨子放到嘴邊就吹了起來,刺耳的聲音在說明着聲音的頻率到底有多高。
這是他們家裏那邊的牛骨哨,聲音尖利,能傳出去很遠很遠。
相比於大多都是由漢人組成的明軍,烏斯藏都司的明軍要更加兇悍一些,這跟地域有關。
因此,次旦這邊在衝鋒的氣勢上要遠勝於北門的陳懋軍。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別的原因。
城北的陳懋軍是率先衝鋒的,因為有騎兵、步兵和炮兵的分別,再加上他們是第一個要面對敵軍反擊的部隊,所以哪怕是衝起來了也還是要考慮很多的問題。
而次旦這邊就不需要顧慮這麼多,當他們發起衝鋒的時候,南門城頭上的守軍已經被調去北門了不少,所以他們只要衝起來了那就是肆無忌憚的。
城南。
嘎嘎嘎嘎~
在沉悶的炮火聲中,城門打開的聲音是如此的沉悶,但卻又如此的刺耳。
陳懋沒想到,最終率先突破的還是他們。
其實這也不奇怪,他們這邊開始衝鋒,城內守軍雖然慌亂但也是有了一定的心裏戒備,所以在調動其他三個門的守軍時,其他的三個城門也都關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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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需要面對的敵人少了,但沒有攻城器械的次旦想要攻破一座城門又談何容易呢?
再反觀陳懋這邊,以火炮遠程壓制,城內還有突入的騎兵,雖然人數對比懸殊,但也算是形成了裏應外合的優勢局面。
城內的騎兵只要打開城門的門閂,拿掉城門的門檻,那他們只要在城門洞裏抵住敵軍的衝鋒,門外的友軍就可以打開城門了。
“沖!”
陳懋翻身上馬,手中的紅色令旗被拋上天空,他抽出腰間那陪伴他征戰數年的馬刀,一馬當先的開始朝着干乍那武里衝去。
除了仍舊在陣地上牽制城頭守軍的火炮以及少量的步兵之外,所有人都跟着陳懋沖了上去。
若是以往,這種攻城的方法毫無疑問是錯誤的,但現在,即便是他們這邊沖不開,另一面的次旦也不會有問題。
為將者,當審時度勢,該拋開一切衝鋒時就不能有任何的猶豫。
“唏律律!
”
長長的嘶鳴聲響起,陳懋順着城門打開的縫隙,操縱着胯下戰馬一個飛躍就衝進了城內。
小小的城門洞裏容納不了太多人,所以早就已經擠得水泄不通,甚至想倒下也困難。
陳懋沒有絲毫猶豫,狠狠地夾着馬腹,強行讓戰馬繼續衝鋒。
在平坦的地勢上,步兵在面對騎兵的時候就猶如窗戶紙,一碰就碎,但在這擁擠的城門洞中,人群就好像是堅不可摧的河壩一般。
戰馬僅僅只是衝出去了不到兩個身位就再也沖不動了,人擠人的壓力哪怕是戰馬也抵抗不住。
除此之外,它的脖頸和腹部已經出現了十餘個鮮血淋漓的傷口,甚至還有兵刃留在其中。
陳懋知道,這戰馬大抵是活不了了,當即翻身一滾,順手將兩名敵軍梟首,然後滾到了右側,貼着城牆,手中的馬刀揮舞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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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軍已至!奮勇殺敵!”陳懋一腳踹開面前已經軟弱無力的敵軍,將馬刀從他腰腹之間的縫隙里抽了出來,怒喝出聲。
“殺!”
……
半個時辰后,城南。
陳懋讓人打開了南門,放次旦等人進城,而他則是坐在鮮血橫流的街道上費力地包紮着身上的傷口。
人不是神仙,沒有人能在亂軍之中毫髮無傷,除非敵人無心應戰,一心想要逃跑。
“陳將軍!你沒事吧!?”次旦進城之後第一個衝到了陳懋面前。
“沒事。”陳懋擺了擺手,費力地站了起來。
在地陣中衝殺本就是一件極其耗費體力的事情,再加上他又受傷流了血,這種情況也就更加嚴重了。
“你們怎麼樣?怎麼少了那麼多人?是去追擊逃兵去了嗎?”
“說起來讓陳將軍笑話了。”次旦的臉上帶起了尷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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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器械,連最基本的長梯都沒有,無法攻城,只能不斷的襲擾,敵人因為人手不足也不敢出門應戰,我們就這麼僵住了。”
“後來探子探到東門被打開了,有人意圖朝着大城府的方向逃走,索性我就帶人追擊去了。”
“後來我從東門沖了進來,但發現城內已經沒什麼人了,所以就沒有去馳援陳將軍,讓將士們出城追擊去了。”
“都怪我……”說到這裏,次旦臉上的尷尬變成了懊悔。
“若是我在破開東門的時候就來支援將軍的話,將軍也就不會如現在這般了……”
“次旦兄弟哪裏的話?”陳懋擺了擺手,沒有一丁點兒在意的樣子。
“你的選擇是對的,追擊逃兵才是最重要的。”
“從這干乍那武里向東,只要過了素攀府就是大城府,我們的最終目標永遠都是暹羅的王都大城府。”
“一旦被他們逃出去報了信兒,或許我們仍舊能夠衝破暹羅王都,但誰也沒有辦法保證不會有人收到消息提前逃走。”
“相比於其他的,還是這件事更加重要。”
次旦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感激地看了陳懋一眼。
其實他並沒有想那麼多,烏斯藏都司已經很久沒有打過什麼像樣的仗了,再加上那裏地處高原,軍隊的訓練也不如中原,更不要說什麼兵法了。
之前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覺得陳懋的三萬人只要破開城門,那就足以拿下這座城池,雖然可能會導致傷亡數量有所增加,但這都是值得的。
所以他才選擇去追擊逃走的暹羅人。
輕輕地拍了拍次旦的肩膀,陳懋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由笑容變成了嚴肅。
“傳令下去,收攏俘虜!”
“但凡是權貴、官員、士兵以及從事有關工作,比如武器鍛造、鎧甲和藤甲編織的人一個不留!就地處決!”
“是!”
陳懋的命令就猶如是在沸騰的油鍋里滴下了一滴水,讓所有的將士們都瞬間炸開。
可以殺人,就代表着有軍功,對於將士來說,軍功就是一切。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對於身處敵人大後方的將士們來說,此時此刻軍功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為都沒有人敢說自己能夠活着回去。
眼下對於他們來說,發泄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的話強大的壓力遲早會壓垮他們。
南城門下的陰涼處,被擺得整整齊齊的三百餘具明軍屍體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他們需要把這些壓力都釋放掉。
雖然戰爭必然會有死傷,但誰又會願意那個人是自己?
拍了拍次旦的肩膀,陳懋拖着受傷的身體,緩緩的登上了南城門。
背後,次旦一臉后怕地看着陳懋的背影。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已經習慣了陳懋這個很客氣的人,但當他剛才聽到陳懋下達命令的那一刻,次旦才想起來陳懋是明軍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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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是跟隨永樂皇帝北征過的明軍將領。
飛雲壑外的京觀,倭國大隈城的屠殺。
這兩件事情已經讓明軍揚名天下,不僅是烏斯藏都司,就連白古、暹羅這些國家也都知道了明軍的威名。
兇殘,這是個很不好的名聲,但卻能有效的震懾住很多的人。
但陳懋卻沒有想那麼多。
拖着受傷的身體,他登上了南城門的城頭,伸手推到了城頭上的一個火盆架子,有些顫抖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火摺子。
熟練地將火點燃,陳懋在這個可以說是悶熱的天氣里烤着火,嘴裏念念有詞。
“干乍那武里已經拿下了,接下來就是素攀武里……”
“成兒,等爹衝破暹羅王都大城府的那一天,爹就給你一個交代……”
注視着熊熊的火焰,陳懋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