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買完豬肉，江小滿習慣性的又開始在集市上掃尾貨了，別人挑剩下的白蘿蔔買了幾根，論堆賣的殘次品胡蘿蔔買了兩堆，想想還有雜貨店裏那些東西，他一個人實在是帶不下了，只能遺憾作罷，從背簍里取出一個巨大的豬飼料袋子，把零散的蔬菜之類的都裝進去，背着一個大背簍坐車回村了。回村的班車特別擠，有過來買東西的，也有賣東西沒賣完的，江小滿還看到有人搬了一個大籮筐上來，裏面嘰嘰喳喳的，居然是沒賣完的小鴨子。問了問價格，老闆本來垂頭喪氣的，一聽到他要買，喜出望外，直接說兩塊錢一隻隨便挑。江小滿又挑了十來只小鴨子，他家住在山裏，野物多，養鴨子養不住，但是學校可以啊，江百川為了抓兔子連命都差點丟了，江小滿想了想，決定買些鴨苗養在學校後面，鴨子是雜食家禽，菜園子裏的老菜葉子、廚房的剩飯什麼的都可以吃，都不用老師自己養，可以讓學生們試着喂嘛。他們宿舍有個同學媽媽生了二胎，他同學送妹妹去上過學，回來就跟他們說現在小學居然還有專門的農場，可以讓學生們自己養雞養鴨種菜什麼的，其實這些活農村哪家孩子沒做過？江小滿倒是覺得，江百川大可不必把什麼責任都扛在自己肩膀上。大包小包的回到學校，第二節課已經開始了。江小滿沒再耽擱，趕緊到廚房，削了半籃子紅薯，切塊后開始燜紅薯米飯。昨天答應了給孩子們做紅燒肉，不過江小滿今天比較倒霉，為了買花布鞋去的太晚了，最後就剩下不到三斤肉，單純做紅燒肉，這麼多人估計一人只能分到一塊肉，想了想，乾脆把肉切成厚片，做了一大鍋蘿蔔燒肉，油潤潤的湯汁拿來拌飯特好吃。豬肝看着還很新鮮，不過太少了，炒着吃分不到多少，江小滿就做了一個豬肝湯，切了點牛皮菜葉子放進去，好吃又營養。幾根大骨頭來不及吃了，江小滿打算晚上帶回家吃，剩下的豬網油熬出豬油來，豬油渣和豬皮一起燒了一個土豆片，中午兩菜一湯都是肉，第三節課的時候，聞着廚房飄來的炒菜的香味，小崽子們簡直都快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響，一窩蜂的都往廚房跑。“嗷嗷~吃肉咯！”“好香啊！小滿哥哥今天吃啥菜啊？”小傢伙們瞬間就把大廚給包圍了，一顆顆小腦袋湊過來，看到菜盆里油汪汪的蘿蔔燒肉和豬皮炒土豆片，裏面還有好多油渣，立刻沸騰了。“排隊排隊！今天飯菜管飽！吃完飯每人來盛一碗豬肝湯！”江大廚宛如一隻辛勤餵豬的老農，一臉驕傲地敲了敲打飯的大勺。曲景江遠遠看了他一眼，胳膊下夾着教案回辦公室去了。孩子們容易餓，所以學校歷來的規矩都是打飯先讓孩子打，孩子們都打完了，老師們才會過來打飯。江小滿給學生們都打好飯，衝著辦公室吆喝了一聲，江彩雲先拿着飯盒出來了。“曲老師呢？”江小滿一邊給她打菜一邊隨口問道。“你別管他，趕緊吃你的。”江彩雲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好。江小滿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就不說話了。聽說曲景江家裏一直在催着他回去相親，這山旮旯里，他一個大學生，也確實不好找對象。最主要的是，他當初是義務來支教的，一直拿的都是代課老師的工資，每個月一兩千塊錢，別說養家了，連他自己都養不活，哪個丈母娘敢把閨女嫁給他呀？說句不好聽的，現在城裏給人當保安看大門，好一點的小區，一個月也有三、四千塊錢呢。“姐，你也別怪他，他跟咱們不一樣，家裏就他一個，人家爸媽辛辛苦苦培養個大學生出來，也是想讓他有好日子過的。”想了想，江小滿還是勸了江彩雲兩句。“我不是怪他這個時候走，我是怪他根本就不該來！”沒想到江彩雲居然說了這樣一句話。這下子輪到江小滿不解了，人家支教是好事，怎麼就不該來了？“哎呀！你不知道！本來縣裏看我們這個教學點人太少了，前兩年是打算把四年級以上的學生都安排到鄉里的公立學校住宿的，其實這樣也好，四年級住宿舍也能照顧好自己了，鄉里的教育條件也比咱們這邊好。”

“誰知道曲景江一定要留在這裏支教，這下好了，咱們這有三個教師，正好夠教到六年級！他倒是感動自己了，把你百川叔給踹坑裏了！”“現在好了，他把咱們都踹坑裏去，自己卻拍拍屁股要走人了。”“你百川叔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從來都是個厚道人，也從沒怪過曲景江，反倒勸他趁着還年輕，早點回去找個好工作，唉！”江彩雲說到這裏，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其實換成是她的話，家在城裏，大概也不會一輩子留在這種窮鄉僻壤吧？“姐你說得對，我也覺得高年級還是去鄉里讀書好點，到時候曲哥要是回家了，學校這邊師資力量不夠，肯定要把高年級的劃到鄉里去的吧？”江小滿倒是覺得曲景江離開也沒什麼，空耗在這裏，他也難，對學生們，尤其是高年級的學生，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好事。這兩年雖然開始試行教改了，但據說升學壓力反而比教改之前還要大，他們農村家庭本來就上不起輔導班，要是師資力量再不行，那估計最後也只能考個職高，進廠打工了。吃完飯，江小滿拿着昨天割的新蜜，搭車去鄉衛生院探望住院的江百川，沒想到剛到那就聽到江百川在跟人家醫生鬧着要出院。“我就胳膊扭了一下，又不是骨折，回學校養着也一樣的。”“那不行！你們村裡給你交了五天的住院費，你好歹把這五天住完？”“五天？那不行！學生們期末考試要耽誤掉的，不行你把錢退給我，我幫你退給村裡行了吧？”醫生跟江百川也算熟人，見他一定要走，只能嘆着氣幫他簽了字，又讓他在屋子裏休息，他去幫着辦了退款手續。這個江百川簡直就是個實心的棒槌！勸也勸不動，打也打不得，還能怎麼辦？他總不能毆打老師吧？江小滿趕到衛生院的時候，江百川已經拿好葯打算坐車回去了。“行吧，也不是什麼重傷，回家慢慢養着也好。”江小滿和村裡派來照顧他的另一個村民一起，叫了個麵包車，直接把人給接回學校去了。“是校長爸爸！”“校長爸爸回來了！”學校正在上體育課，一幫孩子看到江百川回來，高興得一擁而上把人給圍住了，有的心思敏感的還哭了，江百川趕緊上去給孩子們擦眼淚，又展示了一下他的胳膊，確定只是扭傷關節，不是骨頭斷了，孩子們才放下心來，又嚷嚷着要去山裏逮竹鼠、抓山雞、掏竹蟲子給校長爸爸補補。“好了好了，都去上課！你們校長有我呢，小滿哥哥做菜難道不好吃嗎？”江小滿趕緊把他叔從一幫小蘿蔔頭的包圍圈裏解救了出來，直接把人送到二樓宿捨去了。“行了，我也不多說啥了，咱們這裏的習俗叔你也知道的，等下村裡肯定有人來看你，不想被念叨，就乖乖在床上躺着吧。”江小滿得意一笑，醫生管不了你，村裡這幫大爺大媽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果然！一聽說江百川出院回來了，還沒放學呢，村長家兩口子就過來了，他們也不是空手來的，帶了一隻老母雞、兩條自家做的臘肉，村長還帶了個好消息過來，江小滿畢竟不是學校的正式老師，偶爾送一趟還行，人家總要回學校上學的，所以村長今天找了幾戶人家，大家輪流值班，每天安排兩個人送學生回家。這樣江百川就能在宿舍安心養傷了。“唉！這次我給村裡添麻煩了。”江百川有些羞愧，其實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不該貪圖那隻兔子去冒險的，學校什麼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少了一個老師都不行。“百川你說啥胡話呢？”村長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為了自己吃兔肉！再說了，這些年你為咱們這個學校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大伙兒都看在眼裏呢，說什麼添麻煩？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啊！”要不是為了這幫孩子能有學上，其實江百川大可以考到縣城去當老師，何必守着這山溝溝，到現在連個媳婦都沒娶呢？這天放學，村長安排的人果然提前過來了，都帶着柴刀和桐油火把。又有其他村民幹活回來，聽說江百川出院了，都拿了家裏的雞鴨肉蛋之類的過來慰問，就連村裏的老阿嬤老阿公們，都拿了點東西過來。江百川又是感動又是慶幸，幸好他一直乖乖躺着，不然肯定要一遍遍的被老阿嬤們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