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2.2《玫瑰莊園》
刺啦——
窗紗被緊緊拉上的聲音響起,酒疏的目光僅僅看到一閃而過的人影,隨即便被頭頂刺目的陽光閃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湛藍色的眼珠在陽光的刺激下蒙上一層水霧,如同玻璃珠一般澄澈美麗,遠遠望去,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哪怕只透過窗紗的縫隙也能窺見這個金髮藍眼青年令人難以忘懷的美貌。
這副年輕的皮囊確實如那些迷戀年輕皮囊的世人所說,有着無與倫比的魅力,令人迷戀,也令人想要追逐。
哪怕為此粉身碎骨。
昏暗的房間裏,似乎有誰收緊了手指,蒼白骨節微微泛白,像是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會產生這種可恥的想法。
居然會有那些一直被自己反感排斥着的庸俗世人才會有的想法。
「……」
長椅上,酒疏看着窗帘緊閉的窗戶,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沉默片刻后,他垂眸開始整理自己身旁的書籍,似乎打算回房間休息了。
旁邊花園涼亭里的幾個貴族青年注意到酒疏的動作,也都隨着起身準備回到房間。
目光都若有似無地環繞在不遠處這個金髮青年身周。
有的人表現得很隱晦,但多數人卻表現得很直白,目光堪稱灼熱,似乎就等着酒疏回看過來。
酒疏沒有理會身後這些人,徑直往不遠處的城堡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正處於文明初開的工業革命時期,這個世界的人們總體而言比起上個世界要開放許多。
面對着看對眼的對象,無論對方是男是女,總是不加掩飾的表達好感,尤其是這些養尊處優的貴族青年,私生活異常.糜.爛,男男女女都塗脂抹粉,沉醉於混亂的肉.體關係。
而這已經成為了這個國度貴族階層的共識,甚至連普通平民都受到影響,很熱衷於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
混亂的人際關係帶來的是扭曲的價值觀,整個社會都對那些擁有美貌的人也極為推崇,其誇張程度完全不亞於上個世界人們對音樂的追逐。
只要有一張完美的容顏,哪怕你只是個身份低微的平民,也能受到貴族的青睞,成為他們宴會上的座上賓,甚至成為遊走在眾多貴族中的交際花。
從報紙等信息媒介來看,甚至有不少人僅僅憑藉一張面孔就可以跨越階級成為新貴族,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甚至有容貌美麗的人犯下重罪卻被特赦的案例,彷彿只要足夠美麗就可以被寬恕一切罪孽。
整個社會都沉浸在一種奢靡之風裏,凡是美麗的東西他們都無比迷戀,有種讓人無法理解的瘋魔。
比如他現在這副容貌似乎就很符合這個世界的審美,來到這個世界短短几天,他已經遭遇了好幾次堪稱騷擾的搭訕舉動了。
想起那些人臉上不加掩飾的欲.望,就連酒疏都略微有些不堪其擾。
這具身體原本在他到來之前毫無特色普通,膚色晦暗,即使金髮藍眼也顯得暗淡無光,是家族裏不起眼的庶子。
因此才被趕出家門自謀生路來到這裏。
但或許是受到酒疏靈魂附加着的天使精靈等幻想種特質的影響,短短几天他的容貌就發生了改變,雖似乎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皮膚卻變得細膩雪白,淡金色長發順滑純粹如黃金一般,眼睛也由原來的渾濁變得清澈剔透。
酒疏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但在外人看來卻是完美到了極致。
「你要回去了嗎?我們今晚要舉辦私人宴會,你已經拒絕很多次了。」
有人攔住了酒疏前行的路,酒疏抬眼,琥珀般透亮的藍眼睛帶着些疏離的冷淡,看得來人一愣,似乎有些尷尬起來。
酒疏繞開面前的面露不舍的貴族青年,繼續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早就想回來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碌,沒工夫理會這些人。
回到房間,酒疏坐在書桌前,打開略顯昏暗的電燈。
這個世界雖然正處於第一次工業革命,但科技跳躍性很強,已經開始使用地球上第二次工業革命才會出現的電力,發明出了電燈。
除了還沒有現代化的機械外,其實已經很方便了。
但如此快的發展速度帶來的負面影響也很多,污染很嚴重,不但天空常年灰霾,即使出了太陽也顯得灰濛濛的。
近幾十年來更是出生了許多畸形兒,長相美麗的人愈發稀有,越來越受追捧,陷入惡性循環。
當然,酒疏覺得這世界觀跟上個世界一樣,也是為了劇情發展才有的。
畢竟原著中沒少描寫女主的美貌。
由於美貌,她和男主一見鍾情,在擺脫老伯爵壓迫的過程中還受到了許多僕人和農人的幫助,全都是因為女主的善良和美麗。
就連老伯爵的瘋魔也跟自身的醜陋有關,所有人都過於在意外貌了。
酒疏輕斂眉眼,看着書桌上的報紙,再次打開了系統面板。
他翻看着原著中對於老伯爵的描寫,由於原著是以女主朱莉的視角居多,所以老伯爵的形象多為負面的。
並沒有詳細的樣貌介紹,卻能從字裏行間看出老伯爵的醜陋和乖戾,是個典型的反面角色。
【朱莉懷着忐忑的心情來到城堡的正廳前,蒼白美麗的容貌帶着令人心碎的憂鬱,似乎預料到了自己以後悲慘的命運,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少女已經受夠了命運給予的磋磨。
但她仍只有走入正廳,面對自己此後凄慘的人生。
進入廳堂后,朱莉看到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站在正廳里,他的站姿帶着貴族獨有的優雅,手中拄着金絲楠木製成的手杖,上半張臉戴着一副面具,只露出顯露着深深皺紋的下半張臉。
即使男人的下頜角還算硬朗美觀,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俊美,但那些暴露年齡的細細皺紋卻在這張蒼白如水鬼的臉上顯露無疑。
與朱莉年輕朝氣的身姿相比,奧古斯都老伯爵那蒼老和衰敗的氣息已經無法遮蓋了。
老伯爵似乎對朱莉的遲到很是不滿,下撇的嘴角如一隻高傲的孔雀,僅從面具的縫隙里露出一雙高高在上的黑色眸子,審視着這個初來乍到的無助少女。
對上那道居高臨下的傲慢目光,朱莉嚇了一跳,簡直像是看到了故事書里令人畏懼的陰森老巫師。
而她躲閃的目光似乎惹怒了老伯爵,他發出低沉如魔鬼的斥責,挑高的腔調裏帶着深深的憤怒:「無禮之徒!」
握着手杖的蒼白手指如枯樹枝一樣指向朱莉。
之後的事對朱莉來說簡直如同噩夢,她被扔到了一個無人問津的房間,甚至沒人來給她送餐,她只有自己出門去尋找食物,像個可悲的貧民那樣。
朱莉低低抽泣起來。】
這是原著中對老伯爵和女主第一次見面時的描寫,此後就是女主在委曲求全中逃出莊園與男主里德相識了。
而現在劇情似乎已經發展到了男主和女主的戀情被老伯爵發現。
老伯爵將男主里德趕出了莊園,還將女主朱莉給囚禁了起來,酒疏想到這裏,拿起了桌子旁邊的一封信。
這是老伯爵群發的一個邀請信,邀請所有有意來競選奧古斯都家族繼承人之位的人。
在里德的事情敗露后,老伯爵顯然是恨極了這個從旁系家族過繼來的嗣子,寧願把整個家族繼承給其他毫無血緣的貴族,也不願意再給里德這個白眼狼。
雖然老伯爵在帝國的名聲算不上好,但這個家族的財富還是有目共睹的,不少人都摩拳擦掌。
但老伯爵似乎覺得嫡子都不可靠,只選了一些不受家族歡迎的庶子,酒疏的原身便是因此而被邀請來此。
在原著里老伯爵似乎最終也沒有選出看順眼的候選者,直到最後,還是被裏德拿去了繼承者的位子。
他自己則孤獨地死在古堡里無人問津。
想到這裏,酒疏翻看着這封信,思索着接下來的計劃。
由於他和剛才那些貴族青年都是被邀請來的,卻遲遲得不到伯爵的接見,所以他現在並沒有太多的人身自由。
就像剛才,每到老伯爵的午睡時間,他們這些名義上的繼承人候選者都要被趕去花園裏曬太陽,免得打擾了聽力靈敏的老伯爵的睡眠。
看來這次的懲戒對象防備心理要比之前還要高,酒疏想了想,還是否決了原本接近伯爵的計劃。藲夿尛裞網
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還沒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但其實更主要的是要改變老伯爵的命運並不一定要與他多麼親近,只要能力足夠就行了。
他需要在兩年內獲得足夠的權勢地位,足以影響帝國皇帝的決定。
等到老伯爵在劇情的慣性下身陷囹圄的時候可以輕易將其救出來,然後便是觀察老伯爵是否會如同那部恐怖小說《瘋狂之血》裏一樣發生變化。
在這個蒙昧的時代,酒疏有很多種方式可以獲得權勢,但如果如同《瘋狂之血》裏描述的那樣,伯爵會產生怪異的改變,那麼就需要另外的力量了。
或許該邊謀划權勢,邊研究神秘學。
酒疏陷入沉思,直到深夜才睡去,第二天起來便突然收到通知說,城堡方面不再限制他們的人身自由了。
老伯爵似乎寬容地特許他們這些候選者可以在城堡里亂逛,但酒疏並沒有什麼出去亂逛的想法,依然安靜的待在房間裏,繼續思索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過了幾天,又傳來了貴族青年們在城堡里亂搞,惹得伯爵大發雷霆的事情。
老伯爵的脾氣似乎並沒有變得寬容。
「太殘暴了!可惡……」
「噓——被聽到了怎麼辦!」
「聽到又怎麼樣,那個老不死的東西,都活到這個歲數了,帝國里誰不知道他就要死了,等他死了財產還不是我們的!」
雖然按照常理來說老伯爵的年齡還屬於壯年,但顯然,這個家族世代相傳的血脈詛咒已經讓老伯爵成為他人眼中的將死之人,無論外表還是軀殼內部都已經腐朽衰老。
「你可真膽肥,還沒確定繼承人呢!不過那傢伙確實是該死了!」
門外,被禁足懲罰的貴族青年們憤憤討論着老伯爵,酒疏從桌子上抬起頭,停下了手中不停挪動的鋼筆,鋼筆下寫滿文字的白紙染上了墨點。
被打斷了思緒后,一時無法繼續下去。
酒疏用纖長白皙的指骨揉了揉抽痛的眉心,拿起一旁的神秘學書籍,準備出去晒晒太陽了,或許出去看看會更有思路。
走在鋪着暗紅色地毯的走廊,酒疏眉頭緊鎖,似乎陷入了某種困擾,淡金色的髮絲隨動作擺動在臉頰兩側,雪白臉龐上的愁緒讓人忍不住想要為其撫平。
啪嗒——
似乎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酒疏轉過頭,卻只看到地上掉落的花瓶。
地毯上一片狼藉,花瓶水漬染濕了地毯,還有其中一個醒目的寶石袖扣。
「……」
拿起袖扣,環顧四周,依然沒有人,但酒疏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眨了眨眼,他收起袖扣,轉身離開了此處。
而在他身後的房間裏,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似乎現在才猛然發現自己正做着令人不齒的偷窺行為,握着手杖的手掌緊緊扣住,隔着手套都幾乎要割裂出傷口。
曾一度宣稱自己厭惡着所有年輕人的他眉頭緊皺,似乎有些彷徨無措,與昨天滿懷厭惡,語氣高傲地訓斥那幾個在他午睡房間裏亂搞關係的貴族青年的樣子判若兩人。
此時他的腦海里只有剛才看到的金髮青年略帶憂鬱的側臉,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他似乎也開始着迷於一副年輕的皮囊了。
「……」一副異常美麗的皮囊。
房間裏陷入詭異的沉默,老伯爵似乎有些煩躁不安,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戴着面具的臉龐讓人無法分辨他此時的情緒,僅能看到他繃緊的下頜和唇角,顯露着此時不平靜的心情。
而在激烈的心理活動中,老伯爵似乎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想起青年那美麗的容顏,手指顫了顫,走到房間的鏡子前坐了下來。
看着鏡子裏看不清面容的自己,猶豫了一番后,他先是摘下手上的手套,露出在昏暗燈光下顯得蒼白枯瘦的手掌。
沒有多少肉的手掌修長而骨節分明,沒有皺紋,似乎跟他年輕時一樣,但當他取下臉上的面具,再次抬頭時,手指卻猛地收緊,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堪的東西。
鏡子裏的男人正展露出面具后的真容,蒼白無神的臉龐,細紋在眼角蔓延,蒼老至極,醜陋至極。
與那個美麗至極的青年絲毫不相配。
砰——!
鏡子被砸碎成一地碎片,似乎有誰不堪地用手掌遮擋住了臉龐,不知是在憤怒還是悲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