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長官,1543號突然有些異常,我想是不是叫醫生過來看下……”
巡察官皺起眉,冷漠地掃了索羅一眼,跟看一塊路邊的石頭無異。
“他平時也這樣嗎?”
謝淵正想開口回答,卻被游安搶先一步。
“他被押送到我們這裏時,交接人就提過他有些古怪。但是這兩天好像越來越狂躁了。”
游安頓了頓,補充道:“畢竟不久前才出過卡爾獄警突然暴斃的事情,我想是不是穩妥些比較好。”
謝淵站在一旁,眼睫微垂,廊道的照明燈在他蒼白的臉頰上落下一小簇細密的陰影。
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從索羅貼在小窗口的那張扭曲面孔上劃過,最終落在游安身上。
她的話句句屬實,乍一聽很有道理,就像一個盡忠職守,關心犯人的普通獄警。
謝淵卻直覺隱隱有哪裏不對。
不過這名天性謹慎的巡察官明顯被她的話動搖了。
特殊時期,他也不希望看到自己負責巡查的範圍出現意外。
“那就叫醫生來看看吧。”
巡察官口風一松,游安就立刻聯繫了星獄裏值班的醫生。
在星獄這種事故和死亡率都居高不下的地方,醫生都是輪班制下隨時待命。
畢竟不管是犯人鬥毆鬧事,還是犯人襲警,抑或提審犯人時下手過重,都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醫生很快趕來。
牢房門被打開,索羅不知怎麼了,在看到醫生的瞬間,突然神情一變沖了過來。
“幫忙按住他!”醫生飛快後退兩步,避開了索羅的攻擊。
他帶來的手提箱和檢查工具險些被索羅一齊打翻。
游安和謝淵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拉住索羅的雙臂。
然而索羅的力氣大得驚人,沒有束縛的雙腿仍然不斷掙扎,試圖擺脫束縛與壓制。
鞋底擦過地面的石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巡察官見狀,趕緊上前幫忙,用全身力氣壓住了他的腿部,配合游安兩人將他放倒在地上。
醫生眼疾手快地趁機給他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
索羅的瞳孔驟然收縮,四肢的掙扎終於慢慢平息。
這一番混亂花費了不少時間,游安看了一眼通訊器的時間,輕舒了一口氣。
“麻煩給他做個全面檢查吧,別是有什麼急症。”
巡察官在一邊微微喘息,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
經過這一出,他心裏原有的三分懷疑也被打消,這個犯人搞不好真有什麼怪病。
一輪檢查結束,早已過了埃爾多約定的時間。
“醫生,情況怎麼樣?”
醫生在診療記錄上飛快寫下幾筆,“初步檢查,他的身體器官存在衰竭的癥狀,如果在外面,倒是還可以住院治療,現在么……”
醫生搖搖頭,“他的刑期是多久?”
“無期徒刑。”游安平靜道。
“也對,被送到斯科拉星獄來的年頭都短不了。”
醫生收拾好工具箱,“如果需要讓他保持安靜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開點鎮定片,其他的我就無能為力了。”
“先開一個月的量吧,”游安把醫生送出牢房,“今天麻煩你了。”
“職責所在。”醫生擺擺手,“你空閑的時候來負三層的醫務室找我拿葯吧,我值晚班,一般晚上都在。”
謝淵重新鎖好牢房。
兩人和巡察官道別後,走完最後半條走廊,今天的巡察就算是結束了。
游安伸了一個懶腰,感覺渾身上下都筋骨都響了一遍。
“今天辛苦了,早點休息。”游安拍拍謝淵的胳膊,率先往值班室走去。
“游警官,明天見。”謝淵落後游安半個身位,語氣平常,唇角卻微微翹起。
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回到值班室,游安就癱在了椅子上,她將晚上發生的每一幕都在腦中一幀幀過了一遍。確認沒有紕漏后,長舒一口氣。
第二天,游安又收到了一張黏在餐盒底部的紙條。
[別耍花招,今晚,后廚——E]
游安點燃了紙條,躍動的火光映照在淺灰的瞳孔里,明明滅滅。
這種威脅到她的鐵飯碗和鹹魚生活的苗頭,果然應該儘早掐掉。
是夜,游安避開巡察官,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值班室。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時,謝淵從拐角不緊不慢地走出來,跟了上去。
深夜的后廚漆黑一片,只有平日運送食材的後門留了一道小縫。
游安身形微動,便側身擠進門裏。
埃爾多正神色陰鬱地靠在牆邊,渾身都籠罩着不悅的低沉氣息,“你膽子很大。”
“抱歉,昨天事發突然,又有巡察官介入……”
埃爾多陰鷙的眼神從游安身上滑過,就像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不懷好意地蜿蜒游過。
游安微垂着頭,以示恭敬和順從。
埃爾多沒有再糾纏着不放,話鋒一轉,“後天,有一件緊急的貨需要送出去。”
游安下垂的眼睫微微顫了兩顫,“可是最近監察科的人盯得很緊。”
“這不用你操心,我會引開他們的視線的。”提到監察科,埃爾多明顯有些不耐,他低低的罵了一句,“不過是……下面的鷹犬,狗仗人勢!”
埃爾多言語含糊,游安沒能捕捉到那個一閃而過的名字。
她回過神,“還是我們去送貨嗎?”
埃爾多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不,只有你。”
游安的眼中不禁透出一絲不安。
埃爾多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次的事情成了,報酬你佔一半。”
游安抿緊了唇,能讓埃爾多吐出嘴邊的肉,這件事的風險怕是比她想像的還大。
似乎看出遊安的猶豫,埃爾多加大了砝碼,“七成,怎麼樣?”
游安的神情稍稍鬆動。
“我知道你的經濟情況不算好,這種發財的好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埃爾多循循善誘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點點動搖,就像注視着一腳已經踏進泥潭,卻還心存僥倖的獵物。
“行,我答應了。”游安咬咬牙。
埃爾多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臉上的每一道褶子都一掃之前的陰沉,變得舒展而溫和。
“記住了,後天,老時間,老地方。”埃爾多說完,就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頓了下腳步,“別再出現昨天那種‘意外’,你應該不會想知道出差錯的後果。”
等到埃爾多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再也聽不見時,游安才慢慢蹲下身,靠坐在牆角。
老奸巨猾的東西!游安無聲地暗罵道。
游安在原地蹲了一會兒,錯開和埃爾多離去的時間后,才走出了后廚。
“游警官?”
游安正準備推開值班室的門,卻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
“謝淵?”游安轉過身,“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睡不着,出來轉轉。”謝淵的笑里似乎有幾分不好意思,“游警官怎麼大晚上還出去了?”
“跟你一樣。”
“游警官,你背後沾了點東西。”謝淵好心提醒道。
游安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身後的衣服,指尖沾上了一點粉白。
“這是,麵粉嗎?”謝淵的語氣裏帶着幾分遲疑。
游安眼神閃爍了一下,應該是在後廚不小心沾上的。
“北山雀的口糧沒了,我想去后廚看看有沒有多的小米,可惜沒有找到。”
“這樣,要不我明天去食堂問問。”謝淵好心道,彷彿對游安大晚上跑去后廚找鳥食沒有半分質疑。
“沒關係,我自己去就行了。”游安謝過他好意,結束了兩人的對話,“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謝淵點點頭,往自己的小值班室走去,腳步輕快,猶如充滿好奇心的孩童發現了有趣的新玩具。
游安回到值班室,桌上還堆着她這兩天瀏覽過的犯人檔案,她將一本半攤開的犯人檔案合上,和其他檔案一起整理好,按照順序依次放入柜子的上層。
被輕輕合攏陷入黑暗的檔案頁上,索羅的照片整整齊齊地貼在右上角,下方是他的信息簡介——
【……遭人暗算后被黑醫割走身體器官,僥倖存活,後為報復虐殺黑醫,因殺人罪入獄。對醫生等穿白大褂的人群有過強的攻擊性,需特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