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影島(五)
十分鐘后,源輝月後悔地想收回那句乾脆利落的答應。
好什麼好,一點都不好!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這個人還沒走?!
「因為你們三個兩個女孩子一個小孩,就像安室說的,萬一發生點事我一個人可能保護不過來,多一個人幫忙的確安全一點,所以我就同意了。」毛利小五郎一臉「這有什麼問題」的表情,「這小子和我們一樣都是從外面來的人,和島上的其他人沒有利益關係,是兇手的可能性是最小的,放心好了。」
源輝月:「……」
「這小子」本人一點都不在乎被偵探分析了一遍自己是兇手的嫌疑,那張帥氣的臉衝著源輝月露出一個陽光爽朗的笑,「我和毛利先生約好了,分別守上半夜和下半夜,輝月桑和毛利桑就好好休息吧,還有江戶川君。」
見事情已成定局的源輝月:「……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謝,」安室透望着她笑眯眯地說,聲音驀地輕了輕,「……這是應該的。」
龜山勇的三周年忌辰法事八點開始,中途發生了一場命案,勘測現場、報警等警察過來,再到請所有賓客暫時回去休息,整套流程花費了不少時間,真正可以休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村子裏唯一的警察老爺子對他們非要睡在案發現場的重口味行徑很不解,但還是幫忙找來了幾床鋪蓋。這位老警官倒是個好心人,並且對活人死人一視同仁,這頭幫他們鋪好了床鋪,另一頭看着孤零零趴在鋼琴上的川島英夫也十分於心不忍,堅持要把他搬下來讓他躺到牆角去。
毛利偵探試圖和他討論保護現場的重要性,被對方以「反正已經拍了照片了沒關係吧,而且你這裏還有女孩子和小孩呢,難道要他們看着這樣可怕的屍體睡嗎」一句話KO。
幫川島英夫安置到一半,之前幫忙驗屍的淺井醫生也找了過來。她本來是發現毛利幾人沒有回旅館關心地過來看看,見到幾人一副要留在琴房給川島英夫守靈的架勢還愣了一下,聽完毛利蘭的解釋之後就主動要求加入了守靈的工作。
淺井醫生來的時候體貼地帶了的宵夜,眾人對此非常感動,他們下午五點多吃的晚飯,忙活大半宿胃裏那點食物早已消化完了。沒工夫多加講究,警察老爺子找來張桌布往地上一鋪,眾人就着案發現場,在川島英夫沉默的注視下補起了夜宵——感謝他們大部分都身份特殊,警察、偵探、醫生,全都是經常和死者打交道的職業,否則這地點選的還真沒多少人能安心坐着吃得下去。
牆上的掛鐘悄無聲息地轉到了十二點,源輝月這個時候已經有點困了。
雖然下午的時候才睡過一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場車禍傷了底子的原因,她精力流走得比正常人要快很多。這會兒過了平時睡覺的點,她意識都有一點迷糊,機械地捏着筷子往盤子裏伸,模模糊糊聽到毛利蘭在和淺井成實聊天。
「原來淺井醫生你不是島上的本地人啊。」
「是啊,我是兩年前才來這裏的。算是在這裏工作,每個星期的周末都會返回東京……」
兩年前?那不是正好是前任村長死掉的時候?
她腦海中正朦朧閃過這個念頭,拿着筷子的手忽然被人抓住。
「等等,會長你不能吃那個!」
淺井手忙腳亂地把壽司從她筷子下搶出來扔回盤子,后怕似的拍了拍胸口,懊惱地說,「我之前準備夜宵的時候忘了,會長你花生過敏,所以這邊這部分的壽司你都不能吃。」
一邊說話,她一邊轉頭拿來另外一個空盤子,小心地把幾枚沾着花生醬的壽司挑了出來,怕她意外夾到還伸長了手將它放到了距離源輝月最遠的位置。
毛利蘭看着她的動作輕輕「啊」了一聲,也跟着后怕道,「原來輝月桑對花生過敏嗎?還好之前吃的東西裏面都沒有花生……我記住了。」
說完她還薅了一把柯南的腦袋,嚴肅提醒,「柯南你也要記住哦,一定不能讓姐姐吃到沾有花生的東西。過敏很難受的,反應嚴重的還會致死!」
小少年似乎疑惑了一下,但在毛利蘭的嚴肅注視下還是盯着被挪遠的盤子點點頭,十分靠譜地保證,「我知道了。」
源輝月:「……」
等會兒,這句話不是應該對她說嗎?為什麼是讓柯南記住?到底誰是誰的監護人?
她心情有些微妙地放下筷子,旁邊忽然遞過來一個小巧的圓碟,碟中央放了枚小巧的壽司卷。
「吃這個吧,這邊沒有沾上花生醬。」某個磁性的聲音笑着在耳邊說。
被迫熟悉了這個聲音的源輝月默默伸手接過,視線在掃過壽司卷中間的酸黃瓜時微微一頓,儘管努力剋制,還是露出了一點嫌棄的表情。
……能不能換一個?
她扭頭和身邊的人對視,金髮帥哥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一點疑惑,「怎麼了?」
「……沒事。」
輝月委委屈屈地夾起壽司,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對這個帥哥的印象是不是有誤。連個眼色都看不懂,她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敏銳的?她討厭酸黃瓜!
那邊毛利蘭和淺井成實還在繼續就着她的話題閑聊。
「淺井醫生之前就和輝月桑認識嗎?大學同學?」
「其實是高中,我高中的時候是和會長一個學校的,東京的冰帝學園,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
「啊!就是那個很有名的貴族學校?」
「哈?不是,」淺井成實一愣,連忙擺手,「貴族學校什麼的,只是普通的私立高中,雖然可能內部設施的確比其他學校誇張了一點……」
「是這樣嗎?」毛利蘭舉着筷子,看看坐姿儀態一看就受過專門教導的淺井,又看看那邊慢吞吞地以數米粒的進度咬壽司但姿態同樣好看的源輝月,若有所思地點頭,「的確看得出來是一個學校的呢。」
同在東京,冰帝學園的名字的毛利蘭當然也聽過。作為關東地區最有名的學校之一,就讀於冰帝的學生大部分非富即貴,校內甚至有禮儀、社交、插花、馬術等等一般學校不會出現的課程。關東地區其他學校的學生們因而對冰帝也有了一些奇怪的濾鏡——大概是受了這些年泛濫的少女漫畫影響,私下裏都稱它為貴族學校,大概只有冰帝的人還堅持認為自己母校只是個普通私立高中。
「吶吶,淺井醫生。」柯南在旁邊好奇地問,「你為什麼一直喊輝月姐姐會長?是學生會嗎?」
「不是,」淺井成實歪頭朝他溫和一笑,然後語出驚人,「是「跡部景吾部長後援會」哦。」
柯南:「……誒?」
源輝月:「誒?」
眾人:「誒?!」
以毛利蘭為首,房間中幾人齊齊扭頭看向正在慢吞吞米粒的人。
源輝月舉着壽司呆在原地,瞳孔地震,腦海中「跡部景吾後援會」幾個字反覆回蕩。
跡部景吾?是她知道的那個跡部景吾嗎?她居然還有這等輝煌過往?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個名頭一聽就很厲害?
「沒有大家想的這麼誇張啦,」似乎知道眾人在震驚什麼,淺井成實笑着解釋,「在冰帝這也是正規社團哦,學生會都會正常審批活動資金的。」
「這,這樣啊,」毛利蘭恍恍惚惚地問,「所以淺川醫生你也是後援會的一員?」
淺井醫生爽快點頭,「是的,我當初還是會長的秘書部的呢。」
後援會的會長還要專門配置秘書部?這麼正規的嗎?還說你們不是貴族學校?這也太會玩了!
源輝月:「……」
她一口把那枚難吃的壽司吃掉,壓驚的同時差點噎住。旁邊的安室透驚訝了片刻回過神,下意識伸手她順了順背,遞過去一杯味增湯。
淺井成實關心地看着她問,「說起來,會長現在和跡部部長還有聯繫嗎?」
源輝月接過味增湯喝了一口,默默點頭,「有。」
何止有聯繫,她醒過來之後見到的除了柯南之外的第一個人就是跡部景吾。
青年當時大概是從哪個宴會現場匆匆趕來,黑色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領口的領結在來的路上被他不耐煩地扯下,衣領間露出一截好看的鎖骨。他彷彿是上流社會貴公子的完美縮影,沉穩、冷靜、從容不迫,只有稍顯凌亂的發梢暴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失態。他拉開病房門抬頭朝她看來,目光雪亮銳利到彷彿能剖開人的一切偽裝。
源輝月當時就覺得,自己和這個人的關係應該非常要好,否則都對不起他這份明顯是拋開了要事第一時間趕來的鄭重。
後來的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果然是對的,跡部景吾包辦了她後續的一切事宜。在知道她的大腦可能被這場車禍一鍵重置了之後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想不起來就算了,也不是養不起。」
霸氣得讓輝月差點當場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沖這位大佬真情實感地喊一聲,「爹!」
她之前只知道自己從初中起就和他一路同校,大學的時候跡部景吾進了學生會成為東大學生會會長,她也緊跟大佬腳步進了會長秘書處。大學畢業之後,跡部開始接手跡部財團,而她另闢蹊徑地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當了老師沒幾年又辭去工作家裏蹲開始寫小說,簽約的景凡社就是跡部財團旗下。
雖然據說她是大學之後才開始和跡部熟悉起來的,但是介於初中到高中他們也是一個班,跡部景吾還是班長,說她和跡部是她單方面被他從小罩到大的交情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老實說,就這一點就比她那個至今就露過一面的親爹靠譜。如果不是年紀不太對,源輝月是非常不介意換個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