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風林火山(完)
竹田繁被捕,他手底下的組員除了大和敢助和才入職沒多久的秋山,其餘兩人全都被認為有共犯的嫌疑而被停職調查。
這一次長野縣警的動作意外的迅速,晚飯過後,源輝月接到了本部長閣下打來的電話,跟對方你來我往從容客套了好幾句之後才終於掛斷。
彼時她正在本丸御殿一樓的走廊,手底下有隻打滾的狸花貓。貓崽子和它爹一樣記吃不記打,更何況某人還沒有打它,雖然之前剛被嚇跑,到了飯點又飛快不計前嫌溜達了過來。
庭院裏的櫻花樹被掃過牆頭的秋風吹出沙沙的聲響,風裏已經有了桂子的香氣。
源氏的老祖宗對風雅的喜好自平安京起就沒有改過,松本城與其說是一座城池,更像是個被護城河包圍起來的小型湖心島。島的四面綠樹成林,庭院西面還開闢了一個池子養錦鯉,春有櫻花,夏有游魚,秋有楓林,冬有松柏,力求登高望遠時從每一個角度看過去都能欣賞到如畫美景。
十月中旬已經入秋,西面的楓林還沒紅,院子裏的桂花倒是先香了。
她在桂花香味的風裏出了會兒神,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手底下原本躺平任揉的貓崽猛然驚覺,炸了她一手毛,嗖地一下跑了。
這場景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她一頓,回過頭,金髮青年果然正停在他身後,指節修長的手捏着一罐果汁遞過來。
源輝月下午剛被投餵過,斜睨着那罐青提汁,沒有立即伸手去接,「怎麼?」
安室透想了想,「給你賠禮道歉?」
她這才想起自己那輛壯烈殉職的車,「一罐飲料就想打發我?」
「誒?輝月桑不是說過請你喝果汁就原諒我嗎?」
「我什麼時候說……」
【「請我喝果汁,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她忽地一頓,回憶如風倏然而來,又悄然而去,在她心底輕輕撩了一下。
「開玩笑的,」青年把果汁塞進了她手裏,不見外地在她身邊坐下,「到東京后我賠給你?輝月桑是想要一模一樣的還是要輛新車?」
源輝月回過神,她其實並不在意撞壞一輛車,純粹只是跟這人抬杠,但聽到這話忽然有些好奇,「你們組織的經費這麼充裕嗎?」
「嗯?」安室透回頭看她,「我送你東西怎麼可能用組織經費。」
還沒等她品出這句話中的複雜,青年語氣不爽地繼續,「否則那算是我送的還是組織送的啊,那不是還要算琴酒一份?我虧了。」
源輝月:「……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你好像特別在意琴酒的樣子?」
懶洋洋的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安室透身體微微往後一傾,雙手撐着地板,像只開始鬧脾氣的貓,拖長了聲音,「輝月桑跟我在一起還要提別的男人的名字。」
「你講點道理到底是誰先提的?!」
剛剛跑走的貓咪在牆頭探頭探腦,觀察着走廊上兩個人類的動靜,只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將正要往回走的爪爪收了回來,扭頭徹底跑掉了。
源輝月喝了兩口果汁順了順氣,有點納悶琴酒到底怎麼著這個人了。
「話說回來,甲斐巡警的案件已經水落石出,你覺得虎田桑還會回去當警察嗎?」
安靜了一會兒,某人可能是覺得一直提起琴酒太煞風景了,終於放過了這個話題。
「也沒人攔着她吧。」
「說的也是,雖然會承擔一定的非議,但對她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源輝月拿果汁罐的手一頓,忽然回頭看他,目光犀利且得意,散發著剛抓到魚的亮光,「你剛才也提別的女人的名字了!」
反應過來的安室透:「……」
安室透:「……輝月桑,如果你這句話是真的吃醋而不是單純為了跟我抬杠我可能會更高興。」
源輝月「哼」了一聲不理他。
為了防止這種幼稚的互相找茬環節一直持續下去,安室透終於默默換了個更安全的話題。
「你之前在車上說的,有關J收學生的猜測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源輝月不負責任地說,「我是這樣猜的,又不能保證ker沒有其他更加有創意的想法。」
「但你這個猜測應該是最接近真相了……」
源輝月回頭,就見身邊的青年說著說著語氣逐漸變輕,陷入了沉思,「我有時候在想,在ker心裏,他的學生們到底意味着什麼呢?作品嗎,還是可以隨意消耗的工具。」
廊檐下的光線有些晦暗,他略微斂着眸,俊朗的外表在昏暗中依舊有種引人注目的吸引力。
有一瞬間,她莫名覺得身邊這個已經被迫熟悉了很久的人居然有些陌生,或者反過來說,這種陌生反而讓他靠近了另外一個有着更加熟悉色彩的影子。
安室透其人,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初見時的私家偵探敏銳可靠,樂於助人。性格沉穩中有一點無傷大雅的腹黑,是個人格幾乎趨近於完美的好人;而撕下這層好人外衣的波本幾乎是兩極反轉,冷血狡猾,視人命如草芥,絕對冷靜中又矛盾地有種賭徒式瘋狂。
這兩面源輝月都見過且熟悉了,但在長野這些天,他好像又成了另一個和以上兩者都不相同的人。不同於私家偵探和波本虛浮的漂亮,他像是第一次落到了實處。
縈繞在他周圍的迷霧像是稀薄了,又好像是把他藏得更深了。她窺到的那絲光彩不知道是來源於又一次以假亂真的偽裝,還是一個真正光彩奪目的靈魂。
安室透似乎終於回過神,「輝月桑在看什麼?」
「看你,」她懶洋洋拖長了聲音,「你真有意思。」
青年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能夠受寵若驚地認為,輝月桑終於對我感興趣了?」
源輝月淡定地說,「我一直都對你很感興趣。而且先別忙着驚,被我感興趣又不是什麼好事。」
她跟這人除非有十萬火急的正事要談,否則閑話扯不過三句就會繞到別的地方去。光各式各樣的表白她都聽他說過許多次,說逢場作戲虛情假意又好像每次都摻着三分胡鬧式說出來的真心。
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真心在她這裏不值錢,她懶得分辨。
只不過——
「只不過如果你真的像在長野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個正正經經的警察的話,我可能的確會認真考慮。」
她一句話隨口說完,回頭掃了一眼身邊人還撐在地板上的左手,拉過來看了看,對方可能沒用力,被她一拉就動。才過去一天,昨晚上的傷口當然不會那麼快就恢復好,但不知道是不是這人這幾天沒休息好,她總感覺比昨天反而更嚴重了一點。
「藥膏呢,你今天沒塗藥?」
「……」
話拋出去好半天沒回應,她納悶地抬頭,就見對方好像忽然回過神,倉促地移開了目光,「沒有……」
她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某個關西少年沒有見識的聲音生動地滾了過來。
「哇,真的是松本城,柯南你怎麼沒早告訴我源姐姐住在這裏?」
「……我跟你說過姐姐在松本城吧?」
「我以為你只是用詞比較古樸,實際上指的是松本市!」
隨着這陣一聽就是誰的吵嚷,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從天守閣的方向走過來,顯然是剛剛走完一陣參觀名勝古迹的流程。村子裏的案件基本算是調查結束,兩位名偵探當然不用繼續在龍尾家借住,全都回來了。
看到廊下的兩人,柯南立即走了過來。
「安室哥哥你在這裏啊,管家爺爺剛剛拜託我找你,你今天的葯還沒塗。」
他把一管眼熟的藥膏遞過來,源輝月伸手接過,隨口問,「你們剛剛說什麼呢?」
服部少年一個健步躥了過來到她另一側坐下,「吶,源姐姐,我下次能把和葉帶過來嗎?她特別喜歡這種天守式的建築,以前來長野再外頭拍過好多次照片。」
「可以。」
源輝月擰開了蓋子,把身邊人的手重新拉了過來上藥,空氣中頓時多了一縷清涼的葯香,有點像薄荷。
注意到她的動作,服部終於從剛參觀完名勝的興奮中醒過神來,撓了撓頭髮,「這是昨天晚上的時候受的傷吧,當時情況是不是挺危險?我和柯南還聽到槍聲了,只不過趕過去的時候你們已經走了。」
源輝月的語氣比葯香還涼,「他活該。」
「啊?」
她微笑抬頭看向還沒反應過來的關西名偵探,「雖然電影和小說都告訴我們,當你的屋子裏有竊聽器的時候,只要打電話或者跟人視頻,就會收到電波干擾出現雜音和視屏卡頓。但這是業餘情況,真正專業的竊聽器材不存在這種疏漏。同樣的,如果一個病毒軟件的額外耗電量大到能夠被人輕易察覺,它只能說明編寫者非常業餘且早就該被淘汰了。」
但安室透可能是業餘選手嗎?
兩個名偵探同時看向表情無辜的金髮青年。
柯南:「……我之前就懷疑了,安室哥哥你果然是故意讓竹田警部發現你在他手機里安裝了定位器,想要激發他的殺意對你下手吧。」
畢竟彼時竹田警部實在藏得太深且沒有太多破綻,那就只能人為製造破綻了。
唯一沒料到的就是,竹田會藉此機會殺掉了虎田直信。但以他的貪婪,大概也是遲早的事。而安室透如果不是返回火場救人,竹田警部設下的所謂天羅地網,其實壓根不能拿他怎麼樣。
名偵探沉默了一下,「虎田家主毫無疑問是死於「火」,像姐姐你之前在車上說的那樣,真的會有「雷」嗎?」
「誰知道呢。」
源輝月闔上藥膏的蓋子,看着面前的小孩子,語氣忽然一轉,「好了,現在我們該說正事了。柯南君,你明知道竹田警部是兇手還往他的車上跳……」
她的聲音忽然溫柔,「來,弟弟,想好怎麼跟姐姐解釋了嗎?」
原本正在沉思的柯南:「?」
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