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番外
平行世界-前世(二)
雨聲漸漸,廚房那邊傳來了聲響,陳其昭回過神來,看到廚房那邊有個身影出來。沈於淮把面端了過來,葷素都有,肉更多,都是陳其昭愛吃的瘦肉。
陳其昭來了點食慾,他沒形象地坐在地上,就着合適的高度吃着面。
沈於淮坐在他旁邊,見到他這樣的狀態眸光里不禁帶着點柔意,“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陳其昭端着喝了口湯,“沒想好,我明天可能會早一點出發,你不要等我。”
“那我做點方便帶的三明治。”沈於淮道。
陳其昭停了下,把麵湯里的肉都吃了,“嗯。”
將近深夜,吃飯完后兩人聊了會天,只是陳其昭時不時低着頭打盹,顯然已經困到了極點。等到宵夜帶來的飽腹感,陳其昭才提出回去睡覺。兩人住得對門,回去也就幾步路,他邊走邊打着哈欠,道過晚安後進了屋。
小區這邊的隔音效果只是一般,陳其昭在門後站定了一會,困意使得他的腦子有些混沌,勉強找到一絲清明。
他抑制着湧上來的困意,透過門內的小小玻璃眼,只看到對門門口處一雙淺色的拖鞋。
約莫過了好一會,那雙拖鞋才離開陳其昭的視野,最後傳來悶重的關門聲。
一切都在預料之內,沈於淮總是這樣,從不提前關門。
陳其昭慢吞吞地往屋裏走,進卧室的時候瞥見不遠處飄窗架子上擺放的盆栽,最近都是陰雨天,這東西都沒能享受到陽光。
S市的暴雨還在持續着,針對顧氏父子的證據相繼放出,捲起了兩個城市之間的風波。S市各個豪強都在注意着陳、沈兩家的大動作,每一次股市的波動,市場的風波都讓人心驚膽戰。在其他人以為顧正嵩還有婉轉餘地的時候,顧氏集團的董事長顧正嵩被逮捕,接連的官方通報字字赫目,顧氏集團徹底陷入內鬥風波。
不知情的人以為是顧氏父子違法被舉報,而知情的人知道這裏面混了多少暗鬥。
尤其是陳氏集團,這個十來年經歷多重風波的企業明明剛喘過氣,卻膽敢捲入這樣的市場競爭里,在幾個集團撕咬競爭的局勢下搶佔先機,無數人的目光放在陳氏現如今的年輕掌權人身上。
只是陳其昭並不在意,他想要的是一場針對仇人的死亡宣判。
長達半月的籌謀在沈家呈交顧正嵩最後窩點位置的信息之後落幕,京城的圈子動蕩,網上的輿論紛紛……陳其昭在掛斷與沈雪嵐的電話之後坐在辦公室沉默許久,大仇得報之後是一種說不出的空落感。
小周進來遞交文件的時候,難得見到陳其昭沒有在工作。
男人坐在沙發上,沒看手機,也沒看別的,注意力似乎停留在地面,又好像飄到更遙遠的地方。小周跟了陳其昭很多年,他不是多話的性格,最開始跟着陳其昭的時候,只是在做一些繁瑣的雜活,然後被陳其昭提拔,一步步做到如今的地步。
如今晃眼過去將近八年,他的老闆在圈子裏是談之色變的存在。
但僅有他知道,現如今陳氏的重新輝煌,一切都來之不易。
小周跟陳其昭說了接下來幾天的行程,說完之後注意着男人的神色。
陳其昭聽完應了一聲,而後說道:“外邊還在下雨嗎?”
“是的。”
天氣一直沒好,陰雨天已經持續了半月。
陳其昭沉默了會,讓小周去備車。
學校內的鈴聲響起,急忙下課的學生已經散得差不多,沈於淮回答完學生的問題,離開的教室的時候看到黑沉的天氣。他掃了眼手機的消息,來自沈家的,來自顏凱麒的……長達的數年的戰役落下帷幕的時候,欣喜感其實很少,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沈於淮給沈雪嵐打了電話,從她口中得知了一部分情況。
“這些事你不用擔心……都解決了,顧正嵩翻不起浪了。”沈雪嵐的語氣帶着幾分疲憊,“你那邊應該下課了吧?今天回家吃飯嗎?”
沈於淮:“不了。”
沈雪嵐聞言稍稍一頓,沒多問沈於淮的原因,彼此都不是年輕人了,有些東西已經不是考慮或者不考慮,她沒理由去干涉沈於淮的人生,“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沒跟他說明嗎?”
沈於淮避開來往的學生,緩緩吐出兩個字:“沒說。”
家裏不是不知道沈於淮的事,她這個弟弟早幾年的時候就跟家裏坦白過,為此家裏還爭論過一段時間。陳家沒人了,沈家父母也沒想過多干涉孩子的選擇,這些年事情發生得太多太多,他們也見過太多生死,現在的想法是想讓孩子安定下來。
“這些年他變得有點像是陳時明,又不太像,說話公事公辦,說句簡單的,成為了一個不輸給他哥的商人。”
沈雪嵐回想起這些年跟陳其昭合作,她也是看着這個晚輩長大,也知道陳其昭經歷了多少事,在他們多次以為陳其昭支撐不過去的時候,陳其昭表現出來的韌性卻出人意料,“前段時間你感冒拖了很久,他跟我打電話的時候語氣都不一樣,旁敲側擊問你的情況,還在打聽你的主治醫師是不是換人了。”
陳其昭很在意他,沈於淮不是沒看出來,他聽着沈雪嵐說話,身邊的雨水大了一些。
沈雪嵐說了一些,見沈於淮的反應平平,她微微啟唇,說了另一件事:“你這會下班回去他估計不在。”
沈於淮撐着傘慢慢走着,“嗯,他最近加班。”
沈雪嵐電話開着揚聲,筆觸流暢地簽著文件,隨口提到:“剛跟他通過電話,他說要去郊區一趟。”
沈於淮稍稍一停,“什麼時候?”
“一小時前吧,可能已經過去了。”
沈雪嵐語氣稍平,“顧正嵩今天進去,你知道的,他一直給家裏人掃墓。”
沈於淮:“好,我知道了。”
“過去的時候幫我捎束花。”
沈雪嵐簽字的手停了一下,“算了,雨太大了,下次吧。”
沈於淮走到車邊,將公文包放進後座,濕漉的雨傘放在副座底下。
他摘掉了耳機,啟動車輛的時候換了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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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墓地,陰雨天蓋在山頂,使得整座山都散着陰沉沉的氣息。
小周撐着傘到後座接人,陳其昭下車之後沒讓他跟,而是獨自一人進了墓地。
“周助,還是一小時後來接嗎?”司機問。
小周看着老闆的身影消失,“今天晚一點吧,差不多時間我通知你。”
每次老闆來墓地的時候,都會待一段時間。
小周知道,今天可能要久一點,他跟墓地的管理員見的次數多了,每次小周等人的時候會在管理員的辦公亭里等,今天雨大,管理員邀請他進去喝口茶。
“陳老闆的精神看起來比之前來的時候好。”管理員道。
小周:“還要麻煩您看着,最近這邊沒什麼事吧?”
“這能有什麼事,都給你們安排妥當了。”管理員看着天氣,餘光不禁往山裏的位置看,山上一層層白色的墓群,他看着旁邊這個西裝革履的助理,還是沒多嘴說其他事。
這個助理話比較少,他們老闆又是個怪人。
陳老闆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人了,身體也沒那麼差,他認識的老闆都恨不得自己長命百歲,只有這個古怪的陳老闆,不忌諱生死,早早給自己備了塊墓地。
像這樣的雨天還跑來這邊……管理員沒說話,只是又多煮了杯熱茶。辦公亭里還響着電視機的聲音,小周沒有空閑下來,而是不緊不慢地處理着手機里事務。
沒一會,遠處的燈光打了一道過來。
陰雨天路況不明,管理員正打算出去看看,便瞧見旁邊的小周接了電話,“沈先生?”
“是的,我們在這邊。”
陳其昭沒帶花,也沒帶別的東西。
三座碑周圍的泥濘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朦朧的雨幕里幾張照片逐漸變得不太清晰。陳其昭叨叨絮絮說了一堆,說到後面沒其他話說了,他就干站在墓前發獃。
越過傘的雨水打濕了他的肩膀,陳其昭想往前擦擦碑上的雨水,只是在伸出右手的時候他習慣性停住,換成了左手,“可能我真是命硬,這麼多年,老天也沒想把我收走。”
擦掉一些,很快就又濕了。
孤寂是無聲的回應,照片里的面孔似乎隨着水流漸漸模糊了,一如時間漫漫,他好像也快記不住記憶里人的模樣,回想起來的熟悉面孔,帶着一層灰色的陌生。
陳其昭微微垂目,看着那些水流快速流過。
把事情交代完了,他站直的時候覺得滿身的疲憊涌了上來,這一站就站了許久,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天邊似乎已經有了些許的悶響。
陳其昭無聲地說著:“下次再來看你們。”
雨水催促人離開,陳其昭步履緩慢,只是他剛回過身,就看到沈於淮撐傘站在他身後,兩人目光相及,沈於淮把一捧花放在了中間的位置。
陳其昭靜靜地看着他,對方的話語變成無聲的默劇。
再等一會,沈於淮說完了話,兩人並着往山下走。
“你怎麼過來了?”陳其昭才開口問。
“知道你來這邊,來看看。”沈於淮微微側目,注意到陳其昭身上濕漉的衣裳,“別感冒了。”
山下小周跟司機還等着,陳其昭說了兩句后,得到了來自管理員的一杯熱茶。
“謝謝。”陳其昭道。
管理員也給沈於淮倒了一杯:“雨要大了,快回市區吧,不然路不好走。”
小周跟司機回公司,陳其昭上了沈於淮的車,兩人往家裏走。
很幸運的是,到家裏的時候雷暴雨才落下來,轟隆轟隆,比以往的幾日還要響。陳其昭回屋裏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去沈於淮家裏蹭飯。
“我以為你今天會回去。”陳其昭跟沈於淮面對面坐着,“雪嵐姐問我去不去吃飯。”
沈於淮聞言停了下,“你沒去。”
陳其昭嗯了一聲。
沈於淮靜靜地看着眼前人,兩人吃飯的時候一如既往地提起工作的事,沈於淮說了他今天遇到的幾個學生,陳其昭說到有個高層搞小動作被他抓了。
很平常的對話,說一句可能沒下一句。
沈於淮邊聽着他如常的語氣……只是對方在舀湯的時候,用的是左手。
陳其昭吃完飯,想幫忙收拾的時候被沈於淮拒絕,他就只好去電視機上找電影看。晚上沒什麼事,他也不想處理工作,腦子空蕩蕩的想找點別的東西填充。
“我們上次那個電視劇看到哪了?”陳其昭問。
沈於淮把碗筷放進洗碗機里,“上次那部看完了。”
陳其昭停了下:“看完了嗎?”
沈於淮:“看完了。”
只是最後那幾集,陳其昭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半夢半醒看的。
陳其昭只好找了部新電影,他調整了客廳里的觀影光線,調完之後正想問問沈於淮忙好了沒,就看到個人影從旁邊的房間裏走出來。
“找了部電影,評分挺高的。”陳其昭點了播放,片頭的聲音響了起來。
較暗的光線里,雷雨被厚重的窗帘遮擋着。
電視機里的光亮照亮了整個客廳,陳其昭正想跟他簡單說一下電影的前情簡介,剛側過身體的時候,一直放在腿上的手被沈於淮拉住。
溫熱的感覺順着接觸的地方傳了過來,沈於淮的手是溫熱的,一被對方握着的時候,骨子裏那種密密麻麻的痛感似乎被溫熱給掩住了。
“手疼了怎麼不說?”沈於淮解開了膠袋,沙沙的聲音伴隨着膏藥濃厚的味道。
陰雨天,車禍落下的傷痛偶爾會找上他,特別是手,從骨子裏延綿出來密麻的痛感。前幾天他還貼着膏藥,只是膏藥貼完了,還沒來得及找醫生拿。
電影還在播放着,陳其昭透着電影的光注意到沈於淮的動作。
右手差點殘廢,骨頭當時都碎了,尾指那一片還留着一些疤痕。沈於淮的手拂過那些疤痕,過了一會才把膏藥貼上,“臂膀疼嗎?”
陳其昭有點走神,“還好,今晚有點用不上力。”
沈於淮貼完手背的,又拿推開了他的睡衣,把另一塊膏藥貼上,“嗯,這電影講什麼的?”
陳其昭聞着熟悉的中藥味,把剛剛看過的簡介說了。
只是錯過了開頭的劇情,現在他連男主的名字都說不出來。
沈於淮:“有點冰。”
陳其昭應了聲,“下雨了就這樣。”
溫熱的感覺緩解了痛感,一點一點的,伴隨着輕微的力道與熱感,像是在撫平着什麼。
直到電影放完了,沈於淮都沒鬆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