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致易消逝之人
1.
我是SAT二隊的隊員,現在很慌。
導致我慌張的原因包括但不限於辦公室內大聲到整個走廊都能聽見的爭吵,飛出來的煙盒,站在旁邊傻愣愣的FBI探員,和馬上也要進去送檢討書的我。
這種情況下進去會死吧,絕對會被打死的吧
如果時間倒退會三天前,我一定不會在任務途中開那半句玩笑,以至於被像是被人摸了尾巴一樣炸毛的末光隊長勒令寫這一萬字的檢討書。
如果時間倒退回昨天,我也不會拖到晚上才去寫,然後趕着最後期限來送這篇檢討。
總之,早來晚來,都好過在隊長和副隊吵架這種尷尬的情況下推門而入,交上我嘔心瀝血一晚上的傑作。
“好巧啊”
這樣想着,我不住對旁邊那位和我同樣命運的探員表達了最深切的同情,那位叫本森的倒霉蛋顫顫巍巍轉頭看我,看上去魂都要吐出來了。
“本森先生。”看見對方的表情,我正色道,“東方那邊有一句話”
“什麼?”不敢進去的本森抱着資料,立刻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反正你也要去送資料不如幫我也送了吧!謝謝thanks紅豆泥阿里嘎多——!”
說罷,秉持着能躲就躲的原則,我迅速把手裏的檢討書放在了對方的資料上,轉身就要開溜,誰知道剛轉身,就感覺後頸處的衣服被人一拉。
“要交東西自己去。”
副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裏面出來,一隻手揪着我衣服,另一隻手還穩穩的端着一個已經滿了的煙灰缸。
本森看上去真的要吐魂了。
“本森對嗎?”副隊看着對方手裏厚厚一沓資料,沖我揚了揚下巴,“資料給他,讓他去送就好。”
這句話像是什麼魔法藥劑,剛才還苦哈哈的探員立刻支棱起來,他把自己那份資料連着我剛才塞過去的檢討一起還了回來,然後立刻溜了。
“副隊!我們兩個才是一家人好嗎,你怎麼不幫着自家人啊!”我抱着那堆東西壓低聲音問道,剛說完就被瞥了一眼。
“剛好你進去勸勸他。”副隊把手裏塞滿了的煙灰缸舉給我看,低聲道,“看看,兩天的戰果,拿自己的肺當鋼做的嗎,這麼抽下去遲早”
“等等,等等。”他要是這麼說下去半個小時都說不完,我連忙叫停,“我去勸啊?你都勸不動我怎麼可能”
“畢竟你是我們幾個裏唯一一個不抽煙的。”副隊拍了拍我,“而且年紀最小,我就不信他被小孩勸還能那副樣子。”
“年紀小不是被委以這種重任的理由啊!!”
要不是手裏有資料,我都想使勁拽着他的衣領搖晃幾下,“而且為什麼是小孩,我也比你們小不了幾歲吧?!”
副隊用看小孩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手錶,“還有一分鐘,小孩。”
還有一分鐘,就是檢討書提交ddl。
想到這,我都沒心思反駁副隊喊出的‘小孩’這個稱呼了。
“我恨你。”我忽然有種上戰場的決絕感,“這回真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了。”
副隊在我頭上使勁呼啦了一下。
“這話別亂說,他忌諱。你這一萬字檢討書為什麼來的忘記了?”
我抱着萬字檢討書在原地瑟瑟發抖了一會兒。
這個距離,隊長應該沒聽見吧?
2.
“隊長,老大,頭兒——”
做足心理準備后,我從門外面探出頭去,剛看清辦公桌,就被那雙暗紅的眼睛瞪了一眼。
感覺還是現在就縮回去比較好。
“我來交檢討書。”我強迫自己走過去,把那沓東西放在了隊長的辦公桌上,然後又往前湊了點,“吵架啦?”
這句話說出來后我都感覺有種莫名其妙的古怪。
隊長也像副隊一樣瞥了我一眼。
他不轉頭還好,一轉頭我就看見了他眼下明顯的烏青,重的像是連着好幾天都沒有睡着覺一樣,看上去下一秒就能暈厥過去,但是精神莫名其妙看着比其他時候都好很多,眼睛亮的驚人。
“寫完了?”隊長跳過了剛才那句古怪的詢問,我連忙點了點頭,把手上寫的密密麻麻的紙張拿給他看。
“放那。”他只是瞥了一眼,就衝著自己凌亂的辦公桌揚了揚下巴。
“好嘞好嘞。”我連忙把檢討書放下,原本他一直挺整潔的桌面被各種資料和草稿紙佔滿了。
放檢討書和資料時我下意識看了幾眼桌面,隨後大驚失色。
“我去!!”我一把抓住上面的草稿,“老大,你把這個這個這個任務這個全搞完了?!”
“廢話。”
隊長白了這邊一眼,看上去像是在懷疑我的眼睛是不是玻璃珠做的。
知道他現在因為長期熬夜又累又暴躁,我乾脆先拿起那些草稿紙看了幾眼。
原本亂作一團的線索被他一點點整齊歸納,所有關聯着的疑點即使是簡單的畫出示意圖,也佔滿了整張紙。
線索之外,所有需要繼續追查的被用紅筆在旁邊密密麻麻的歸納出來,已經沒有徹查需要可以撤離人手的用綠筆圈了出來,剩下的又用另一種顏色在旁邊空白的另一張草稿紙上歸納,寫了滿滿當當的三張。
“您也太牛了。”我真情實感道,想想自己最近因為寫檢討在訓練場划的水,不住泛起了幾分愧疚。
於是我乾脆湊過去,學着電視劇里一樣給他捏肩捶背,“不愧是老大,足智多謀啊!這麼快就搞定了,有了您這套方案,一定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警察還是地痞流氓?跟小孩一樣。”隊長無語的瞥了我一眼,又拍掉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因為這幾句玩笑話面色倒是好看了不少,“有空在這捏肩捶背,不如給我倒杯水去。”
“得嘞!”
我拿過他桌子上的杯子,去辦公室另一頭接了杯溫水,誰知道剛走到一半,又一個指令過來了。
“把煙盒給我拿回來。”
“你還抽啊?!”這回連我都忍不住喊起來,但是我可沒有副隊那種膽量,喊完后被他一瞪就立刻又慫了下來。
“你都三天沒怎麼睡過了,好不容易處理完了不是得先好好休息嗎?”我先把水杯放下后才一邊嘟囔着一邊往門口走去。
我懷疑他不等我走了再自己去拿煙盒,完全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
“還差點,等都安排下去再睡也不遲。”隊長很快給出了沒法讓人反駁的理由。
好吧,好吧
不僅沒有完成任務還‘助紂為虐’,我苦哈哈的出去撿煙盒,誰知道剛撿起來,就感覺到了一道視線。
原本早早就走了的副隊站在樓梯口死盯着這邊,一副敢把煙盒拿回去,晚上就來暗殺我的樣子。
我又轉頭看了看室內。
辦公桌旁邊,隊長撐頭盯着這邊,一副敢不把煙盒拿來,晚上就來暗殺我的樣子
早知如此,我當時一定不說那句忌諱的話,也不這個點來交檢討。
我左右看看,感覺兩邊都惹不起,乾脆僵着慢慢把拿起來的煙盒放了回去。
這事可管不了,還是先跑得了。
3.
今天經歷的痛苦和尷尬,得用一生來治癒。
特別是抱怨完后,其他人還狠狠嘲笑了我一個下午!
太可惡了,實在太可惡了,我都想印個寫着‘拒絕吵架共建和諧’的牌子掛在FBI這個合作總部的走廊里,讓這兩個吵架的傢伙好好看看!
不過還是有點安慰的。
我在寫完檢討書後,終於有了大把大把的時間去訓練場訓練。
這當然不是因為卷!
從剛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FBI那邊有位長發的女探員,遠看着非常清瘦高挑,大概是冬天怕冷的緣故,總帶着一個針織帽。
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是訓練前,我提前來了一會兒,剛好看見她在很遠那頭的自動販賣機處買罐裝飲料,轉身離開時頭髮都揚起來一個絕妙的美麗弧度。
那一刻,我的腦內閃過羅馬假日亂世佳人窈窕淑女等等愛情片,感覺這一次合作計劃就是上天給的機會。
遇見愛情的機會!
我一定要更加努力的訓練,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她!
有這種心思的當然不止我一個,那四個傢伙也天天早出晚歸來訓練室守着,甚至打了賭看她會先注意到誰。
幾天後,和隊長停戰的副隊終於想起自己還有五個隊員要關懷,他挨個走訪完瀰漫著煙味和咖啡味的辦公室,最後在訓練場揪住了我們。
“這次合作任務我們主要負責後方工作,不用這麼拚命,多休息會兒。”他訓話時擺出了一副教導主任般的關懷姿態,我連忙讓他打住,悄咪咪背着其他人說了緣由。
之後就是許久的沉默。
“呃。”副隊看了我一眼,目光非常複雜,許久的凝噎后,他用規勸問題少年一樣的語氣開口,“你這小孩兒眼光,那位金髮的叫朱蒂的探員不是也很漂亮嗎?”
“那不一樣!”我捂住胸口,認真道,“當然還是黑髮最好看,長直黑卻是FBI的探員,執行任務時髮絲被風吹起來,那種英姿颯爽的樣子想一想就很讓人心動!”
誰看過007之後沒有和英姿颯爽的女特工一起出任務的幻想呢!
我感覺我說這句話時,副隊的視線裏帶着那麼點憐憫。
“其實”這位表情古怪的副隊看上去想要說什麼,但很快,一道咳嗽聲就從後面傳來,打斷了他還沒有說出口的話。
“咳咳。”
隊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訓練時門口,衝著這邊揚了揚下巴,“走不走?”
“馬上馬上。”副隊猶豫了半天,又把剛才想說的話咽了下去,匆匆和隊長走了。
是要和我爭論到底是黑髮還是金髮好看嗎?
作為堅定不移的長直黑黨,你絕對爭論不過我的副隊!要不是隊長剛好出現喊你吃飯,說不定以後你的理想型也會在我精湛的辯論技巧下變成長直黑的。
我可惜的搖了搖頭,決定再在這裏和其他隊員一起訓練半個小時。
經過精密的觀察研究,那位英姿颯爽的長發美女在結束工作后還會來這裏買罐裝咖啡。
我們當然要繼續在訓練場展示自己的訓練成果!副隊這傢伙都是不會理解的!!
正當我要繼續訓練時,原本已經準備離開的隊長轉過身來,對這邊比劃了一個加油好好乾的手勢。
果然,和副隊不一樣,還是隊長理解我們。
我一定要繼續好好訓練,爭取給人留下絕佳的印象!
4.
隊長理解個毛線糰子。
他就是想看樂子!
在最後的例會上,看着那位長直黑的男性探員俊逸的臉,我恨不得直接和衝去訓練時和早就跟這個叫赤井秀一的探員見過面的隊長打一架!
打架!太可惡了!和我打架!
隊長當然不會拒絕這個要求。
例會結束后,訓練場上,有看熱鬧的FBI,拿着手機拍照的副隊,連外套都沒有脫掉的隊長,和不到五分鐘就被打趴在地上的我。
想到逝去的愛情,訓練了那麼久還是被隊長碾壓的武力值,在這種時候還看樂子笑話我的隊友,我躺在訓練場的地板上,幽幽嘆着氣。
有FBI那邊的探員在場,不文明手勢這次就不比劃了。
不過一會兒,剛才還嘲笑我的四個傢伙也被打趴在地上,於是嘆氣的人又多了四個。
“怎麼就打不過呢”最旁邊傳來一陣幽幽的嘆息。
原本像死魚一樣的我彈動了一下,暫時性死而復生,“你們剛才還笑我,現在不還是被打趴下了。”
“情況都沒搞清楚就天天來訓練場開屏的傢伙沒資格說話。”
“你們不也是!”我氣急敗壞,“剛開始的時候不也和我一起天天來,只是最近幾天事情多了懶得來而已!”
“等一下等一下,別內訌。”躺在我旁邊的傢伙連忙伸手把我們兩個都按住了,他沉思許久,開口道,“我認為這件事情,刻意縱容鼓勵的隊長應付全責。”
我連忙點了點頭,“正確的,中肯的,合理的,發人深省的。”
不知道誰在我頭頂上來了一圈,打斷了剩下的話。
“但是。”勸架那人又沉思許久,“我們五個加起來都打不過他,更別說還有助紂為虐的副隊。”
場地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當中。
“我有個辦法。”剛才準備內訌的那人爬起來,拖着渾身酸痛的身體千里迢迢到達最旁邊的自助販賣機那裏,很快又拎着一個膠袋回來了。
“隊長過幾天是不是要準備會議上的東西來着,我們就來一招狸貓換太子。”
邊說著,他邊打開了袋子。
膠袋裡是好幾罐看上去會很受高中女生歡迎的粉色罐裝桃汁飲料。
我氣沉丹田,忍不住問道,“你被刺激瘋了?”
要不然怎麼會想出這麼要人命的計劃,生怕自己最近過得太輕鬆快活了嗎?
“據我觀察,普通的武力較量根本沒有作用,三十六計智取為上,老大好面子,這一招保證”
“惡毒!”旁邊三人直搖頭,如果臉上沒有帶着一股子躍躍欲試的神情的話,說出的話倒是有幾分可信,“這一招也太陰險了。”
“這次會議都是接觸過的還算熟悉的探員,沒領導沒生人,經過我的緊密計算,保證成功了不算過分。”拿着膠袋的傢伙看了我們幾眼,問出來這個戳中要點的問題,“你們難道不想嗎?”
好吧,我得承認人就是有自己的劣根性。
比如現在,我就非常非常非常想看老大在會議上拿出粉色少女風罐裝桃汁時的表情。
我們五個對視一眼,很快成立了生死聯盟。
5.
計劃非常順利。
我們的下場倒是可以暫且不提。
必須提的是,我又追加了一篇萬字檢討書,而追加的理由和上一次一模一樣。
一直等從美國回去,那篇檢討書我都還沒有寫完!!
“副隊——”回到日本熟悉的辦公室里,我趴在桌子上試圖哭天喊地,“副隊——你幫我勸勸老大吧,一萬字的檢討書根本就不是人寫的啊——”
“讓你屢錯屢犯。”副隊雙手抱臂,無奈道,“都說了他忌諱這個,你還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撇了撇嘴,“只是開個玩笑。”
“別亂開這種玩笑。反正我可不會幫你,要想不寫檢討,自己找蒼介去。”
“這我哪敢啊。”我苦哈哈的重新趴在了桌子上,“只是隨口一說而已而且也不算過分嘛,隊長刀子嘴豆腐心,你幫我勸勸他肯定就不讓我寫了。”
“還是那句話,想免罰自己找去。”副隊看了看我,“嘴上沒個把門。”
其實我有點不服氣。
誰都有點口癖,就像我打遊戲認識的網友經常把“笑死我了”掛在嘴邊一樣,這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我也會不自覺對着愛做飯的那傢伙故意做出的加了詭異香料的黑暗料理,說出“我寧願去死也不吃這個”這種話。
但是隊長忌諱,有種封建大家長的樣子在,自己忌諱就不讓其他人說,還用檢討這種懲罰手段強制執行。
不服氣歸不服氣,為了避免那一萬字的檢討,我還是蔫蔫的起來,往隊長辦公室去了。
裏面空空蕩蕩,那個責任心比誰都強的人第一次在上班時間不在辦公室里。
我看了眼日期。
哦是今天啊。
看着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和慘白的日曆,我忽然意識到了這是什麼日子。
祭日,預示着離開和分別的日子。
通常這時候,隊長會請半天的假,去墓園給自己的父母送上一束花。
晚點再來看看好了。
6.
說是晚點來看看,半個多小時后,我還在站在了墓園門口。
沒辦法,誰讓隊長點背,本來天氣預報說今天是晴天,偏偏忽然下起了雨,其他人又都匆匆忙忙的處理着今天的事情,只有我有時間去送傘。
我在墓園門口站了大約五分鐘,沒等到人出來,只能先進去漫無目的的轉轉,看能不能找到那個不知道躲哪兒避雨沒法回去的倒霉蛋。
我沿着被雨淋濕的路往裏面走,很快就找到了隊長。
這種大雨之下,只有他氣定神閑的站在墓碑前,不顧自己被雨水淋濕的肩膀和頭髮,一動不動cos石像。
“隊長——”我幾步過去,把傘舉到了他頭頂。
“你怎麼來了?”他看上去有點意外。
“我看下雨了,估摸你沒帶傘,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就過來一趟。”
隊長看了我一眼,道過謝后很快揪出了我來的真正原因,“說吧,找我想說什麼?”
“其實”我有些結巴,其實在見面之前我就打好了一哭二鬧三祈求的求免檢討腹稿,見到人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許是這個地方太肅穆了,不適合干這些事情,本來應該出去再說,但是不知道怎麼腦子一抽,禿嚕出句話來,“你為什麼總讓我忌諱這些。隔壁還有句話叫子不語怪力亂神呢”
隊長看着也不迷信啊,這個上面怎麼這麼較真。
聽見這個問題,末光隊長轉頭看了我一眼。
“我倒是不怕這些話被什麼鬼神聽見。”他不知道怎麼,從我口袋裏翻出了一包煙來,似乎對於我這個不抽煙人士身上有煙,還是牌子這麼熟悉的煙感到奇怪,他揚起一邊眉毛來,看上去壓迫感十足。
我火速把副隊賣了,“這個是副隊讓我從你辦公室偷偷拿走的,他說藏他那你肯定能找到,藏我這就不一定。”
“嘖,那傢伙。”他皺皺眉頭,還是繞回了剛才的話題,“我們能做的也就是盡人事,聽天命。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你隨口說出的那種話又不能決定什麼。”
等等,如果辯題是[該不該忌諱這些話],你站的應該是正方吧,為什麼一直在為反方辯護啊?
“但是,話不是說給鬼神聽的。”隊長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在傘下點燃了一根煙,“你的話,終究是講給人聽的。”
見我朦朦朧朧的表情,他打了個響指,“打個比方,那天他研究出的那道味道有點奇怪的菜,你當時說”
我當時說,我寧願去死也不吃這個。
我在心裏補上了他沒說出口的那句話。
“如果在第二天任務的時候,你出事了。”他看着我,把嘴裏的煙取下來,“他會怎麼樣?”
我好像有點聽懂了。
“那傢伙應該這輩子都不想做飯了。”我抿着嘴,給出了這個答案。
“這不就得了。”
隊長隨意對着路邊的垃圾桶抖了抖煙灰,“行了,回去吧。”
“抱歉。”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心裏什麼感覺。
隊長轉頭看了我一眼,隨手在我頭上呼啦了一把,聲音裏帶着點無奈,“小孩。”
我第一次沒有反駁這個稱呼。
也許和經歷過那麼多的隊長,副隊,還有那幾個雖然總之樂樂呵呵,但是從來不亂說話的傢伙來說,我確實很幼稚,擔得上小孩這個稱呼。
我有的時候想不明白。隊長看上去並不怕犧牲,要不然也不會幹什麼都衝到最前面,但是他又總是忌諱這個忌諱那個,尤其不讓我們說。
現在倒是有點弄明白了,不管什麼話,都是講給其他人聽的。如果不能保證自己的平安我們大概從加入SAT時就早已無法保證這點。
既然沒法保證,就盡量減少點留下的人的痛苦和遺憾吧。
而且,對生死抱着尊重也是件必要的事。畢竟干我們這一行的,接觸的最多的大概也是這兩件事。
回去后我把想法講給副隊聽,第一次格外慎重又小心的把“保證絕不再犯”這個字寫在紙張上,規定一萬字的檢討,隊長只看了這一行字就放過了我,倒是副隊聽完我那些話,也伸手呼啦了一把我的頭髮。
“小孩。”
行吧,是我有錯在先,今天就先不反駁這個稱呼了。
6.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老感覺我年紀小。
關於‘成年’這個說法,每個地方的說法都不一樣,有的是十六十七,最多的是十八,還有二十的,我估計在我們隊裏,二十五才算成年。
大概因為,據說隊長真正成為隊長,全權接管二隊是在畢業三年後,也就是二十五歲的時候,而每個加入的隊員也會有三年試用期,也是二十五歲。
其實我年紀不算小,只是早上學了一兩年,剛入隊的時候二十,就這樣被只比我大幾歲的隊友和隊長副隊天天小孩小孩的叫。
一晃四年多過去,我都二十四了,還是被他們小孩小孩的叫。
小孩就小孩吧,偏偏又沒點小孩的特權,照樣均攤着各種苦差事,不過這倒是件好事,他們真要因為年齡給我分輕活我才會生氣。
不過,馬上我就能徹底擺脫小孩這個稱呼了,等過幾天,二十五歲生日一過,看誰再小孩小孩的叫我。
“小孩。”
副隊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怎麼還不回去。”
“別再叫我小孩了。”剛才還想着等年齡一到就能永遠擺脫這個稱呼,現在想來估計他們對着六十多歲的我都能喊出這個稱呼,“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吧。”
“明天有緊急行動,今晚就提前回去休息吧,養精蓄銳。”副隊看着我,又低頭看了看被翻看到甚至有些破損的製藥工廠示意圖,臉上泛起笑意,“準備倒是挺充分。這麼高興?你心態倒是好。”
“那當然,隊長副隊足智多謀,有你們在我擔心什麼。”我高高興興把兩人吹了一通,沒好意說其實是因為打探到過生日的時候隊長準備請我在最貴的那家壽司店吃飯,所以才樂呵了一整天。
我倒是沒把生日的事情說出來。從那天開始,我就學着隊長,還有其他人的樣子,在每一次任務之前,小心的收起自己對之後的期待。
不過提起過生日,我倒是還想起一件事。見副隊在這,我從抽屜里翻出一小沓照片。
“看!我把照片洗出來了,什麼樣?”
副隊接過去看。
我們平時倒是不常拍照,這次是我強烈要求才拍的,畢竟馬上要二十五了,過生日之前當然要留個紀念。
“我洗了七張,人人有份!”給他展示完,我把照片分過去,探頭道,“好幾天沒看見隊長了,他不會又晝夜顛倒了吧?”
“前幾天剛把所有資料看完了,昨天剛被我趕回去。”副隊很快肯定了這個猜測,“任務前他會好好休息的,那傢伙可不會拿任務開玩笑。”
“其他人也都回去了吧,我剛才想去送照片,結果一個個辦公桌都是空着的。”
“嗯,你也早點回去。照片的話一會兒發個短訊,把照片放這,讓他們有空自己來拿好了。”
副隊接過那幾張照片,又從我桌子上隨意拿了支筆。
“在背面把名字寫上,到時候也能知道誰拿走了,誰沒拿走。”他一張張寫過,等寫到最後一張時,眼中笑意倒是更甚了一點。
我湊過去看。
[警備第一課特殊急襲部隊二隊合影
Ps:這個是蒼介的,我賭那傢伙又會忘記來取照片]
“隊長看見照片後面被你胡亂寫PS,肯定要打你一頓。”我吐槽道,還是伸出手加了碼,“我賭不會!就賭一天的訓練量好了!”
“你這小孩,根本就是想偷懶吧。”
又是小孩!我可是感覺自己成熟多了。
等再過幾天二十五歲生日,那天過後,肯定能擺脫這個稱呼,到時候我還要和隊長再約着比試一場,能撐過十五分鐘就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