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殺虎
蔣衛後退着、退着……耳邊充斥虎那沙沙的腳步聲。他努力分散心中的難受卻忍不住又往連憐看去:她蹲在樹下,正在看蔣衛。
她的眼神讓蔣衛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狠狠撞擊了一下,他想起那次重病時,一次望向鏡子中所看到的自己。那眼中所包含的並非是恐懼和瘋狂,而是淡淡的失望和瞭然認命似的完全放棄。那是父母為了重病的自己四處求人而雙雙遭遇車禍后的自己,是以為被所有人拋棄而孤獨至極點的自己。
“看我幹什麼,我是不會過去的……”
可那種眼神挑起了蔣衛的某些思緒:“有什麼不可以失去的?父母早已去世;沒有戀愛過是有些失望,但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該報答的人都報答過了;舅舅和姨們很好,孫子都有了;姑姑和小叔也不錯;弟弟妹妹們也都有工作了;親人們會哭會傷心一段時間,可長了也就過去了。沒有什麼特別需要自己的,也沒有什麼自己特別需要的……”
“怎麼辦……怎麼辦?”
心中的孤寂和連憐的眼神共鳴,冽氣從胸中直湧上頭,一抹冷笑出現在蔣衛嘴角,他停下了後退腳步!
“媽了個X!!”
……
虎的嘴齜張着噴出食肉動物那濃重的口臭,黑黃的兩顆犬牙獰惡而醜陋。蔣衛單手揮舞剛掰下的粗樹枝,拉着連憐往後退。連憐獃獃的,沒有半點配合的意思。虎撲上來了,鋒利的爪搭上蔣衛的肩膀,只一劃就給他留下五道血溝。
“日啊!!”
蔣衛拋掉樹枝推開連憐怒吼着和虎撕打成一團,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突如其然有了強大的力量,竟能和虎較力!
但是虎的優勢還是非常明顯:超過五百斤的體重,鋒利的齒爪,這些都讓蔣衛不停地躲閃。
怎麼辦?蔣衛推據着虎的下頜,努力抵住它的雙肩使自己不受爪牙的傷害。他看着連憐原先靠着的大樹——一棵被雷劈過長得像個Y字低矮粗壯的杉樹,靈光一閃。他猛地使力將虎掀了個四角朝天,趁虎打滾想站起來時揪住了它的頸皮。接着蔣衛一邊躲閃着虎揮舞的前爪,一邊拖着它躑躅接近大樹,然後他跨過Y形中間到了樹的另一面,卻把虎頭卡在了枝椏上!
相似於傳說中武松打虎的景象出現了:蔣衛腳死死抵大樹根部拉着頸皮,然後,一拳一拳地擊打虎的面部!
“嘭!嘭!”
虎不甘地怒吼着,伸爪使勁抓撓,想要夠到蔣衛。可大樹實在粗壯,爪子根本繞不過去。它又掙不脫蔣衛突然爆發的巨力,只把原先四腳朝天變成了側躺。可這也夠不到蔣衛揪着它頸皮的手,虎只能用四爪徒勞地抱着樹榦發狂蹬扒!
幾百拳下來,腥濃的鮮血從虎頭部溢出:它那脆弱的鼻子完全碎了,外面牙齒也全斷了。慢慢地,腦血管的破裂使它的聲音低了下來,直至毫無聲息。
蔣衛毫無知覺般繼續捶着,直到力氣用盡踉蹌倒地……
連憐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龐大的虎癱軟在地,眼睛雖然還怒睜着,可已經失去了神光;鮮血仍從口鼻間流出,在身下漸漸匯成了條小溪;它的四爪還在神經性地抽搐着,尾巴也是如此;一股惡臭正慢慢擴散開來,那是虎死時排出的糞尿造成的……
“你幹嘛回來救我……”小女孩失神地問。
“我救的是我自己……”這句話蔣衛並沒有出口。
他看着自己有些痙攣的四肢惡狠狠笑道:“你以為捉弄了我,就不用被報復嗎?”
連憐又獃獃地看看死虎,然後轉臉面向蔣衛,失神的小臉漸漸抽搐,直到眼鼻縮在一起,小嘴大張:“哇嗚……”
蔣衛看着她,情緒慢慢從剛才的慘烈狀態中恢復過來。
“剛才發什麼瘋,怎麼會衝上去的?!”他回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事,瞬間汗毛直立。
蔣衛檢查了下自己,非常驚愕地發現竟然只是開始時被虎爪劃了一下,之後除了點兒碰撞扭傷外再沒受到任何大的傷害。而稍稍回味搏鬥的過程又有了更大的震驚:自己用拳頭打死了一隻真正的虎!他不敢相信地看看地上的龐然大物——那到底是不是老虎?!
其實這兩天來,蔣衛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可是已經三十了,雖然沒有明顯衰老的跡象,可身體不如二十三四歲時那還是分辨得出來的。而莫名其妙來到這裏后,探路做事時他發現自己的精力和耐力達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最佳狀態。而今天,與虎搏鬥時的力氣就更讓人吃驚了:看上去超過五百斤重的虎竟然被他一下子掀翻在地,還拖着走了好幾米!
“暫時管不了其它了。”蔣衛理理由於震驚而有些混亂的大腦,身體已經不再痙攣,他決定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他並不了解虎的習性,害怕周圍還有什麼猛獸。
“快點走!”蔣衛去拉連憐,這小丫頭卻仍然大哭癱在地上不動。
“快點走啊!”蔣衛急不可耐,乾脆拉着連憐想背着她走。
沒想到連憐突然推開他,哭聲更大。
“你什麼毛病啊?!還想等老虎來……”蔣衛生氣了,大聲道。他正想再罵兩句扛起小丫頭就走。卻發現,她正捂着自己灰色的休閑褲下襠部——那裏一片水漬。
“嚇尿了?”蔣衛苦笑不已。
“走開!讓我死算了!!嗚嗚……”連憐發現丟人事被發現,差點兒發狂。
蔣衛抓着腦袋哭笑不得地安慰:“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連憐一點都不領情:“你走開,不要你管!”
“你還是小孩兒,沒人笑話你的。我像你這麼大時候還在大街上尿尿呢……”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變態啊?!”
蔣衛被噎得夠嗆,想:我怎麼變態了?八十年代就算城市裏都照樣有人在大街上尿尿……
“那我可不管你了,自己走了啊?”
“快滾你的吧,我被老虎吃掉算了!”
“我真走了啊?”
“煩不煩啊!!”
蔣衛轉身就走。
連憐又哭了一會兒,有點兒回過味兒來。她看看四周:除了樹外就只有一隻模樣猙獰的死虎。
“死老頭,你真走了啊?!”她害怕地大叫,回應她的只有林間的回聲。
恐懼在連憐心中蔓延開來,她大聲呼喚蔣衛:“老頭快回來啊!老頭……蔣哥!!嗚嗚……”又哭上了。
“好了,這回該走了吧?”蔣衛從樹背後轉了出來。好容易才把老虎打死,真把這小丫頭扔這兒,那剛才不都白做了么。
連憐看見蔣衛,猛地撲上去像只發狂的小貓般撕打:“你這個王八蛋!嚇死我了!打死你……”
蔣衛大怒:“你還有完沒完啊!再這樣我真走了!”
“讓我死這兒好了!都怪你這個混蛋烏鴉嘴,剛來就說什麼熊啊老虎的!這回真碰上了,都是你的錯!”
“我還說天上下鈔票呢,怎麼不見啊?!快點走,我都要凍死了!”蔣衛身上**的,風一吹直打哆嗦。
連憐抽抽搭搭,低下頭:“不許和姐姐們說我……那個!”
“好好好!絕對不說!”
“你發誓!”
“行!我發誓!”
“那快點走吧……”
兩人終於離開河邊了。這時他們都沒心情再捉什麼魚,一路快行。
秋風吹來,蔣衛直打寒顫。
“對……對不起啦。”連憐看蔣衛唇青齒冷的模樣,心裏很過意不去。
“別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以後再和你算賬!”
“哼,隨你便……”
兩人終於在夜幕降臨前趕回了車邊。
“你們怎麼了?!”正在處理食物的兩個女孩看到蔣衛和連憐如此狼狽,驚聲問。當她們看到蔣衛肩膀上的傷口,更加驚疑。不過見蔣衛冷得直哆嗦,好歹添柴的添柴,拿毯子的拿毯子。
“把火再加大一點!”蔣衛先急切地要求加大火焰,才邊脫衣服邊解釋:“這片林子很危險,我們剛才在河邊遇到了一隻虎!”
“啊?!”琴歌和梁雨嚇了一跳,立刻不安地向四周望去。
“別怕,那隻虎……死了。”蔣衛低頭道,他有些擔心被人看成怪物。
“是呵!那隻老虎被他用拳頭活活打死了!”連憐雖然愛大呼小叫的但果然神經粗壯。她路上恢復了不少精神,又活蹦亂跳了。
驚嘆!懷疑!要不是蔣衛身上的傷口證明了兇手的確是有着利爪的大型動物,兩個女孩真的會以為他和連憐合夥戲耍她們。
“那蔣哥你身上怎麼會濕透的?”琴歌問。
“啊……那個,被老虎給撲到河裏面了……”蔣衛看到連憐哀求的眼神,編了個借口。然後他又匆忙轉移話題:“冷死我了,幫我把車裏的毛毯再拿一條來,女士們迴避一下哈,我烤烤衣服。”
琴哥沒有追問下去,幫着蔣衛攤開外衣烘烤,梁雨則又急忙去拿毯子。
“小丫頭,你也烤一下吧。”蔣衛瞄瞄連憐,“不然等會兒着涼就不好了。”
“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烤呢!”連憐的臉一下紅了,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擔心蔣衛亂說話。
蔣衛哭笑不得:“誰要和你一起啊,從這邊火堆里分點兒過去,再添點柴不就又是一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