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諄言戒妹

辦了以上幾件事，朱氏對愛愛說：“她們三個，我真的可以放下心。只有妹妹你，我的心還放不下。”

愛愛說：“姐姐，你讓我伺候夫君，又事事處處都在關照我，我心裏正不知有多少快樂，也在心裏感謝姐姐。姐姐還要為妹妹擔什麼心？”

朱氏說：“妹妹，前日我讓你找香香去侍候多兒，你卻一個下午不見，躲到哪裏去了？”

愛愛沒想到朱氏會有這一問，過了片刻才嘟噥着說：“我哪也沒去，就在房裏坐着。”

朱氏說：“妹妹莫怕。我比你大了三十歲，你進我家時只有五歲，是我家把你養大的。要你喊我親媽、乾媽、姑姑、奶奶，都不為過，可是我只願意做你的姐姐，就是為了說話方便。母女之間，有些話難以開口，但是姐妹之間，就可以毫無顧忌的直說。姐姐今天問你，也是為了這個。”

愛愛說：“姐姐，那天下午我找了香香之後，真的哪都沒有去，就在房裏坐。”

朱氏說：“妹妹還是防着姐姐不肯實說，姐姐就代你說出來。妹妹說哪也沒去是真的，只在房裏也完全是真，但是你不在自己房裏，而是在多兒房裏和多兒鬧。妹妹不要怕，姐姐不會對夫君說的，也不會用主母的權力把你按家法處置。不過你自己要小心，不能讓夫君知道。”

見愛愛低頭不語，朱氏又說：“那天下午我也一直在房裏坐着、香香蓉蓉花花她們幾個都來過，就是沒有見到你，所以我知道你當時沒有找香香，而是自己端茶進了多兒房間，一直鬧到心滿意足才出來去找香香。妹妹，姐姐沒有冤枉你，是吧？”

愛愛輕輕的說：“姐姐，你心滿意足的話，把妹妹我羞得無地自容。”

朱氏說：“真心和妹妹說句知心體己的話，你現在是夫君的人，是香香和多兒的長輩。長輩要有長輩的樣子，不能搶晚輩身邊的人，這勾引多兒的事以後千萬不能再做。假使傳出去，多兒是少爺，你原來只是家養的丫環，現在雖然是員外的人，也還只是偏房小妾，不管什麼時候犯了這樣的事，都可以按家法先把你這裏打爛，再把你扔進冷房，在裏面放一口破碗，由下人往那破碗裏舀一點桌上乘下的飯菜，就是你的一日三餐。那房裏一直空着，有老鼠蛇兒做了不少窩，白天在你身邊游來走去逗你玩，到了夜裏，就來你被窩裏伴你睡。”

愛愛被朱氏的話嚇得變了臉色，緊緊箍着朱氏說：“姐姐你不要說，我怕”，然後仰頭望着朱氏的眼睛喃喃地說：“姐姐，妹妹我那敢勾引多兒。是因為聽姐姐把蓊氣茶說得神神秘秘的有些好奇，就坐在那裏喂多兒喝下去，看看會發生什麼事。誰知多兒喝下蓊氣茶，便抱住我直喊珠妹我和你愛愛，我忍不住，就做了多兒的珠妹。”

朱氏把愛愛摟進懷裏輕輕撫着，邊輕聲的說：“我們做女人的，犯着這樣的事，都難以邁過去。我已經老了，把這些都看淡了，以後也不會碰着這樣的事。但是你還是小孩子，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千萬要管住自己。”

愛愛還依在朱氏懷裏說：“多謝姐姐關照，我一定記住姐姐的話，不再勾引多兒。”

朱氏說：“多兒心裏只想着周家那個小妹妹，如果不這樣辦，他肯定不會要香香，他的心也肯定安不下來。沒有想到被你先佔了便宜。這就是姐姐還要為你擔的心。這幾天我把後院那三間空房子收拾了做佛堂，明日就到那邊去念經，以後就不出來了。你如果想念我，就到佛堂里來。這裏的所有東西全都交給你，夫君也要交與你一個人侍候。你的年紀正往上走，不能太凶，太凶了會把夫君緾倒。夫君是我倆的靠山，他要是倒了，我倆的日子也就會難過。”

愛愛說：“姐姐為何突然要去念佛經，是不是嫌妹妹礙着你。要是這樣，姐姐也象花花蓉蓉一樣為我找個人家嫁出去。”

朱氏說：“你這個傻子妹妹。姐姐要員外收下你，不單為了你安身。你們姐妹四個，你年紀最小，但是你最鬼靈精。你這個樣子，嫁到順着你的人家，自然是好，但是你想想，天底下有幾個能容得下你這樣鬼靈精的人？所以我想辦法讓夫君把你收下，免得你嫁到外面去鬧出亂子受委屈，我也可以在身邊關照你。我早已有安心念佛的念頭，現在有你在夫君身邊，已經可以放心離開。這裏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你，但是這包蓊氣茶我要帶走。只怕你年紀小管不住自己，把蓊氣茶亂用，那樣反倒是我害了你。”

愛愛禁不住又是一陣好奇，說道：“姐姐，妹妹有一事想問，姐姐不要打我。”

朱氏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只管問。姐姐沒有女兒沒有姐妹，以前只把你們幾個當作親閨女一樣，現在想要和你說說體己話，所以認你做親妹妹，哪裏捨得打你。姐姐想要打你，早就做了你的親媽、乾媽，這時早把你勾引多兒的事先打你一頓，再按家法處置。”

愛愛笑着說：“姐姐不要老說勾引多兒的事不放鬆，妹妹也只是一時好奇沒有忍住。再說多兒當時是被姐姐的迷魂湯灌糊塗了，才被妹妹勾引到手。現在他和香香一起去了府城，不用說妹妹現時沒有迷魂湯，就是有，也引不着他勾不着他。姐姐我問你，蓊氣茶這麼強勁，你以前一定用它勾引了好多好多的心上人。”

朱氏沒有回答，把臉貼着愛愛的臉輕輕的摩挲。

愛愛說：“姐姐，被我說中了，想起了心上人，心裏甜甜的，是不是？”

朱氏還是沒有回答，只管把臉輕而緩慢的摩挲不停。愛愛說：“姐姐為何不說話，是不是想起那許多心上人讓姐姐又犯迷糊了？”朱氏這才輕輕的說：

“妹妹是享受了蓊氣茶的好處，因此懷疑姐姐我有那樣的事。我如果不對你說清楚，你會一直放不下好奇的心。這包蓊氣茶，是我出嫁之前一個月時得到的。出嫁前二個月，我去嶠岡庵拜佛回來的路上，遇着一個清風觀的道士被一塊山石滾下來砸斷了一條腿，就命轎夫先抬他回了道觀。轎夫回來對我說，道士讓我一個月後去清風觀，他要謝謝我。一個月後我去時，道士腿傷還沒有好。他靠在躺椅上送給我這包茶末，告訴我這茶的功效只對男子有用，女人喝了就象喝多了水一樣。然後道士又語重心長的說：‘小姐，你拿了這茶千萬不要胡亂用。你用得好，是貧道我感恩謝你，要是用得不好，那就是貧道我忘恩負義害你’。我聽道士說得情意懇切，自從得到這茶，就沒有亂用過，也不敢用它取悅心上人。”

朱氏說到這裏立刻臉紅收住不說。可是愛愛被蓊氣茶的事吸引，沒有注意到朱氏後邊一句說漏了嘴，好奇的問道：“姐姐真的一次都沒有使用過？”

朱氏說：“姐姐不是說沒有使用過，而是說沒有亂用過。我和夫君拜堂之後二三個月時，有一次泡了一杯給夫君喝。只感到那一夜夫君象一頭髮瘋的野牛，暴怒的獅子，嚇得我戰戰兢兢象是犯了彌天大罪，動都不敢動。從那之後，我就不敢給夫君多喝，而是把泡一杯茶的量，分作一年十二分給夫君喝，所以夫君至今老當益壯。這次如果不是為了斷絕多兒對周家小妹妹的痴心，也不敢用這個辦法。”

第二天，朱氏真的搬進後花園的小佛堂里住。從此，她每日從清早到夜裏都在佛堂里念經拜佛，不再走出佛堂半步，除了隔幾日把愛愛叫到佛堂里說說話，教她念些經文，不再過問其他事情。即使是嚴豐祿來看她，她也只是平平淡淡的與他說念經拜佛的事，不再說及夫妻之情。

可是朱氏那裏會想得到，她心如止水的生活沒有過上多久，就被又一件意外的事打破了心裏的平靜。她把自己戒妹的話全都拋到腦後，心安意適地眠在情海里幾乎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