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婚(一)
在陸府壽宴結束后的一個月,李知愚和陸堯的婚事終於正式走上日程。
大婚那日,李府自吉時在門口放一串鞭炮起,府里的人便深夜連着白天忙活起來,那些人有掛紅燈籠貼喜字的,有擺桌挪椅的,有門口準備接待賓客的,有廚房備菜的,有沏茶遞水的,有上點心的等等,一切都在亂中有序中進行。
在此襯托之下,新嫁娘的閨房裏頭即便也鬧哄哄的,但稍顯安靜一些。
這會,李知愚穿上量身定做的喜服,站到落地鏡前,在燭光映照下,一襲大紅衣襯地她膚白勝雪、美艷不可方物,但神情中的冷傲睥睨姿態,又讓人為之一懼,絕不敢心生褻瀆之思。
春喜看着眼睛都直了:“小姐好美啊。”
李知愚緊抿紅唇,看着身上紅通通的衣服,覺得有些許刺眼。
這大概是她人生第一次穿這麼艷麗的服裝,又是正紅色,又是土豪金,整得像個跳樑小丑一樣,不如她衣櫃裏常備的黑白灰實在百搭。
一旁伺候的老嫗輕輕敲春喜的額頭,“小姐是今日的新娘子,自然是我們青洲城最美的姑娘。”
“嬤嬤說的對,我們家小姐當屬最美的新娘子,仙女來了也比不上。”春喜笑眯眯地說著,眼睛眯成兩道月牙兒。
“不枉小姐平日那麼疼你,嘴巴這麼甜。”梁琴看着小打小鬧的兩人,淡淡笑了笑:“行了,你們都到外面侯着吧,我同小姐說會兒話。”
“是,夫人。”
侍女們關上門,留下母女兩獨處。
李知愚被梁琴拉到銅鏡前坐下。
梁琴望着待嫁的女兒,拿起一旁梳子,輕輕地梳着李知愚耳邊還未挽起的幾縷秀髮,頓時感慨萬千: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眨眼,你就要嫁人了。還記得娘剛生你那會,你一直出不來,娘折騰到大半宿,疼得想死地心都有了,當時就想不該生下你。”
李知愚眸色變暗,睫毛顫着,“後來呢?”
梁琴輕輕摸着李知愚的頭髮,笑道:“後來,過了四五個時辰,娘終於把你平平安安生下來了。你出來后,娘累得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可看見你安穩地睡在懷裏那一刻,娘又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任憑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不然,我就跟他們拚命。”
“是嗎?”李知愚露出職業假笑。
中年婦人並未察覺異樣,自顧自說著:“可惜啊,我的掌上明珠還是便宜了姓陸那小子。”
“娘……我要嫁人了,讓別人聽到這話不好。”李知愚作出羞赧狀。今天她一定要嫁到陸家,可不能出什麼岔子。
“都說女大不中留,老祖宗說的話沒錯。”梁琴很是無奈,但實在是心疼從小養大的閨女,儘力說好話:“知愚啊,娘有些話還需提醒你一句。那陸堯雖願意娶你,但娘也看得出他心中有怨氣,並非真心實意要娶你。”
不是真心實意?
李知愚笑了笑,她才不在乎陸堯是否真心實意。
如果她要等到陸堯真心實意娶她,黃花菜都涼了。
“不過,他畢竟是個男人,男人碰見漂亮女人也就那樣。你嫁過去之後,多說些好話哄哄他,順從他,早些生下陸家的嫡孫,你就不用心驚膽戰了。知不知道?”梁琴說著說著,偷偷摸摸從兜里拿出一個小荷包,塞到李知愚手裏:“仔細拿着,別讓人瞧見。”
李知愚打量着這精美的荷包,“這是什麼?”
梁琴推了下李知愚的腦門,意味深長一笑,“傻孩子,這是娘找大夫要的葯。”
葯?李知愚看着梁琴遮遮掩掩、欲語還休的神情,難道這玩意兒是……壯……壯……陽葯?
李知愚嘴角抽了一下,虧她們想的出來。
如果梁琴知道她有終身不孕的打算,怕是要當場氣個半死。
不過,這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雖然缺德是缺德了一點,但她已經做到這步田地,也不在乎最後這點底線。
陸堯的心頭血是最重要的。
李知愚把東西收了起來。
“無論如何李家都是你娘家,是你的依靠,你在陸家受了什麼委屈,一定要跟娘說。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嫁到他們陸家,可不是給他們受氣的。”
中年婦人說到最後,把李知愚抱在懷裏哭了起來,李知愚象徵性擠了兩滴眼淚,作為待在李家最後的告別。
“夫人,花轎到了。”
門外侍女聲音響起。
“我知道了,你們都進來吧。”梁琴擦走眼淚,幫李知愚蓋上紅蓋頭。
蓋上后,梁琴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兒,腦海里不禁又想起李知愚兒時,粘在她身邊牙牙學語的畫面,彷彿就發生在昨日,她實在忍不住湧上來的情緒,只能一邊哭一邊笑:“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們不哭,我們該高高興興出嫁。”
看着李知愚長大的老嫗,安慰起母女兩:“夫人這是喜極而泣。小姐嫁了如意郎君,夫人心裏高興啊。”
梁琴擔心失態,強忍住眼淚:“都好都好,只要對我們家知愚好好地,享享福,我也就放心了。不哭了,都給我笑,誰也不許哭。”
李知愚聽着外頭迎親隊伍的奏樂聲,笑着說了聲好。隨後,她便被人牽出去,在一群人的矚目之下,坐上了期待已久的花轎。
李知愚坐上花轎后,立馬掀開紅蓋頭,懶懶靠着轎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從昨晚深夜兩點就開始梳妝打扮,身邊不停有人圍着轉,直到現在才擁有短暫獨處休息的時間。
李府位於青洲城邊邊角角的位置,陸府位於城中心,兩家步行需要花費一個多小時時間。
現在迎親隊伍離李家漸行漸遠,李知愚連連打哈欠,實在忍不住,喊了外頭陪嫁的春喜:
“我先睡會,等快到陸府的時候,你再叫醒我。”
睡會兒?
春喜以為自己聽錯,“小姐,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怎能睡覺啊?這恐怕不妥。”
“哪條法律規定坐花轎不能睡覺?如果有,你讓他找我對峙,看我不把他罵地滿地找牙,我就不姓李。”李知愚拿起紅蓋頭,蒙住眼睛睡了起來。
春喜反覆喊幾次小姐,都沒人回應。春喜拿不定主意,又不敢違逆,只好硬着頭皮,按照小姐吩咐地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