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顧生

一百二十八、顧生

江南的顧生，在稷下暫住的時候，忽然得了眼病，兩眼腫的跟桃子似的，疼得他日夜叫喚，什麼葯都用了，絲毫不起作用。

十多天之後，疼痛減輕了，但是一閉眼卻能看到一所深宅大院，總共四五進的院落，門都敞開着。

最深處的院落有人來人往的影子，但是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這天，他正閉着眼仔細觀察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來到了宅院之中。走過了三道門，沒遇到一個人。來到一個坐南朝北的大廳，廳內用紅氈鋪地。他往廳里看了一眼，卻發現滿屋都是嬰兒，坐着的、躺着的、還有爬來爬去的，不計其數。

他當時就被鎮住了，想不通這是什麼情況。這時從屋後面出來一個人，看着他說道：“小王子說是有遠客來到門前了，果然是呢。公子這邊請。”

顧生擺擺手、搖搖頭，不敢進屋。那人過來將他拉了進去。顧生問道：“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九王世子的居所。世子患了瘧疾剛剛痊癒，今天親朋好友都前來祝賀，公子你剛好趕上，緣分不淺啊！”話音剛落，不知從何處跑來一人，催促他們再走快些。

一會兒到了一個地方，雕花的亭台，紅漆的欄杆，一座北向的大殿，由九根立柱支撐着。登上台階來在殿上，發現客人們都已經坐滿了。主位上坐着一位少年，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王子，顧生趕忙跪倒行禮。

滿屋的客人都站了起來，王子過來扶起顧生，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在了最尊貴的位子上。酒宴開始，鼓樂齊奏，歌舞伎也都上堂來，表演了一場《華封祝》。戲才過三折，旅店的主人還有他的家僕就進屋來喊他吃午飯，在床頭上一個勁兒的叫他。他聽的清清楚楚，但是心中還是擔心王子知道，便假託換衣服出了大殿。抬頭一看，大太陽正在頭頂，家僕還站在他的床前，這才明白自己其實一直沒有離開這間屋子。

顧生心中着急，想着趕緊回那大殿去，便讓僕人出去關上門，不準來打攪。剛一閉上眼，果然又回到了那所宅院之中。趕忙循着記憶中的路徑一路走去，到了看到嬰兒的那裏卻沒有了嬰兒，變成了好幾十個彎腰駝背蓬頭垢面的老太婆，有坐着的、躺着的。有看到顧生的，便開口罵道：“哪裏來的無賴，在這裏偷看！”

顧生又驚又怕，不敢辯解，趕忙繼續往後跑去，直到來在大殿之上坐回原來的位子。再看王子，下巴上竟然長出了一尺長的鬍鬚了。王子看到他回來了，笑着問道：“你跑到哪裏去了？戲都演過七折了。”說完拿出大杯，罰他喝酒。

一會兒戲演完了，有人拿上來節目單，顧生便點了一場《鼓祖取婦》。

旁邊侍奉的歌妓這時都已經開始用椰子殼做的瓢倒酒了，那一瓢，足足有五斗多。顧生趕忙離席告辭說道：“在下有眼病，不敢喝太多。”

王子說道：“公子得了眼病，正好有太醫在這，讓他來給你看看吧。”

於是在東邊坐着的一位客人，起身來在了顧生面前，用兩根手指扒着他的眼皮，拿着玉簪蘸了一點如同凝脂的白色藥膏塗抹在他的眼球上，囑咐他閉上眼小睡一會。王子變命人領着他來在了裏屋的一個套間，讓他在這裏休息。顧生一躺下，就覺得這床香氣撲鼻、鬆軟舒適，很快就睡熟了。

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鑼聲大作，顧生被驚醒了。他以為戲還沒演完，睜眼一看，卻原來是旅社中的一條狗舔鍋底油的時候把鍋打翻了。感覺自己的眼病好像是沒有了，再閉上眼睛，卻再也看不到那大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