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只這一次,放肆一次
花素律打開匣子,見裏頭是幾件樣式簡單的素色釵環。
樣式雖然簡單,但工藝並不簡單。
畢竟武利盈出身富貴,這裏又是皇宮,很難拿來幾件尋常物件。
花素律廢了很大力氣才將自己頭上以裝飾好的首飾摘下,武利盈還在旁邊幫了她不少忙。
只這點首飾都弄得倆人滿頭汗,不過倆人誰都沒覺得麻煩,反而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泛起羞澀溫情。
但等首飾摘下,怎麼弄上新的也讓他倆不約而同地犯了難。
武利盈捧着首飾匣,和花素律面面相覷……
花素律從穿來起,每日都是多多她們服侍她起居洗漱。別說自己戴首飾,自己洗臉穿衣都沒幾回。
武利盈更別提。
他只會男子髮髻,女子的頭髮怎麼盤……
他看看花素律如瀑的長發散着,覺得這個樣子也挺好看,不盤也沒什麼。
但這個樣子他看可以,沒辦法出門見人吶?
花素律想叫隨侍進來幫她盤發,但武利盈卻不準。
糾結一陣后,武利盈放下首飾盒子,到自己的柜子裏翻出條銀白色的髮帶……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武利盈用髮帶將花素律的頭髮編成長辮,最後用一根白玉纏絲銀簪將長辮盤起固定住。
他得意地看自己的大作,花素律對着鏡子看那映出的簡單整潔的髮髻,面上忍不住泛起久違的淺淺笑意。
雖然樣式不規矩,但她頗合心意。
武利盈看到,羞澀地撓撓頭,心裏分外開懷。
花素律回過頭:「你到底要做什麼?」
武利盈臉上的羞意散了,他抱着手臂反問花素律:「你信我嗎?」
花素律突然不知該怎麼回答。
憑心而論,花素律懷疑大多數人,武利盈也是其中之一。
可在武利盈面前,她說不出口……
花素律抿了下唇,給出個違心的答案:「信。」
時至今日,花素律已能臉不變心不跳的隨意扯出任何違背內心的話。
但今天說的話,並不單純的只是個謊言。
她想博一搏……
只這一次,放肆一次。
那怕,她要為此付出代價……
武利盈沒有看出花素律的偽裝,他笑着靠到花素律耳邊低語一陣。
花素律側耳聽着,面上疑惑愈盛:「你究竟要做什麼?」
武利盈笑道:「你既然信我,就不要問那麼多。照我說的做就好!」
花素律猶疑着看他,最終化作一聲如羽毛般的輕笑。
她坐在屋內,隔着門窗對外面的隨侍喊道:「今日朕宿在武公子處,你們都去休息,不必伺候了。」
外頭的侍從們傳來回應聲,花素律對武利盈歪頭問道:「武公子,這樣可以嗎?」
武利盈十分滿意地點點頭,隨之拉起花素律走到後窗。
他躡手躡腳打開後窗,對花素律做了個請的動作。
花素律眉頭皺了皺,但還是踩着武利盈的腿,小心跳出窗子。
武利盈翻窗則比她熟練得多,花素律看他的動作,忽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這小子就是翻窗子出現的……
武利盈帶着花素律躲避過站崗的宮人,左繞右繞,中途還抱起花素律,施展輕功翻過高牆。
最後站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前時,花素律大概了解到了武利盈的意圖……
一個小宮女坐在馬車上,看到他們的到來,立刻跳下車對他倆行禮。
小宮女年紀不大,看着應該與武利盈差不多年紀。推測來,大抵是從小入宮的女孩。
「奴婢靈霄,拜見皇上、公子。皇上、公子,萬福萬安。」
花素律看看武利盈,轉頭對靈霄抬下手:「起來吧。」
「謝皇上。」
靈霄臉上滿是爛漫的興奮雀躍,姿態有些緊張僵硬。
她身量不高,長得十分纖小。相貌平平,有種江南女子的柔婉氣質,但一雙眸子格外靈動明亮。
尤其現在,她的眼中滿溢着期待……
「你很高興?」花素律問了句。
靈霄不失禮節地福身:「奴婢不敢隱瞞。奴婢自小入宮,一直想出宮見識。但宮女無特命,不得出宮。幸得武公子信任,奴婢此回才能隨兩位主子出宮見識,因此格外喜悅。」
花素律聽罷,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武利盈:「不一般吶?」
對方一聽,下意識急忙辯解:「你別多想!我跟那姓祿的可不一樣!」
他指着靈霄:「我只當她是小兄弟!」
花素律沒理,哼了聲,自己踩着踏凳登上馬車。
靈霄緊張地站姿極其端正,她看花素律進去,歪頭小聲問武利盈:「武公子,什麼意思?皇上誤會了?」
武利盈一個頭兩個大,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兩隻手煩躁地在空中亂抓兩下,表情擠成一團:「你別管了!走吧走吧!咱們走!」
他說著,自己也跳進去。
靈霄立在原地,躊躇不安地動了兩下。收起踏凳,也躍上馬車,駕車行動……
馬車在靜謐的夜裏緩緩行駛,兩個人坐在馬車的兩側相對不語。
車廂內極其昏暗,武利盈手指不停打着圈,眼睛借映在窗子上的月光拚命想看清對面的人,心裏琢磨着該如何解釋……
花素律被他看得受不了,抬手擋住他的眼睛,輕聲對他說:「別看了。」
曖昧的月光下,這一聲輕語如同耳邊的呢喃嘆息。
武利盈忽地不糾結如何向花素律解釋他和靈霄的關係了,因為他明白了……那其實只是花素律的一句戲言。
武利盈將覆蓋在自己雙眼上的柔夷輕輕握在手裏,慢慢拉下,放到自己膝頭。
花素律覺到這舉動曖昧,想抽回手,武利盈卻硬拽着不允許。
她看着武利盈在搖晃的馬車裏起身,坐到她身邊。
狹窄的車廂內,倆人挨得近,氣氛烘得溫熱。
武利盈攥着她的手掌,溫度也在逐漸升高。
花素律撇頭向另一側不去看,但她能感覺到身邊熾熱的溫度愈靠愈緊……
兩顆心臟砰聲作響,如同兩道絲線無序地纏繞。
剛要挨到花素律耳側時,馬車突然一個急剎!倆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栽……
武利盈下意識攬住花素律,可因為慣性原因,嘴巴撞到花素律下頜上。
車一停穩,這倆人在馬車裏……
一個捂住嘴巴,痛得眼淚汪汪。
另一個捂住下頜,疼得半邊腦袋發麻。
方才那旖旎的氣氛,毫不突兀的自然消散乾淨。
「幹什麼的!」馬車外響起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這麼晚了,怎麼還往外出?」
武利盈與花素律捂着傷處,立馬噤聲,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聽靈霄怎麼周旋……
這要是讓人撞見皇上和公子「私奔」出宮,明天雍都城可有大新聞說了!
他倆聽見幾組腳步聲向馬車靠近,走到馬車前時,突然停下了……
「御前的金令?!」之前說話的男人意外道。
馬車裏花素律與武利盈對視一眼……看來是靈霄把金令交給守門的金吾衛看了。
「這麼晚了,出宮做什麼?」另有一個稍顯年輕的男聲問道。
靈霄一點不怯:「我奉命出宮辦差,需要向你們一一交待?」
這說話的氣勢,和剛才面對花素律時一點不同。
僅僅是靠想的,花素律也感覺與那滿臉有着天真爛漫期待的小姑娘多少有點不符。
那人似乎還想說什麼,剛出一個調子,就被最先那渾厚的男聲攔住:「這位姐姐誤會了,我們問一嘴也是指責所在。天兒這麼晚了,宮門馬上下鑰,姐姐這時候出去,怕是回不來了……」
靈霄俏皮地笑,嬌啐了一口:「看你那滿臉褶子樣?誰是你姐姐?別和我討便宜,我這時候出去,自有我的緣由。你們想耽擱,儘管請。事後追責起來,您幾位,能解釋清楚就好!」
「誒!別啊!」那男人賠笑道:「這我們那兒好說呀!您彆氣……來人,開門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