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鎖鏈
“糟了，來人了。”
姜晚晚瞥見半掩上的地窖門外果然亮起有光。
“小翠，快，到這裏來！趴下！”
“小姐，趴……趴下幹什麼？”
“裝死呀，這樣他們進來時就不會第一時間發現我們了。”
姜晚晚覺得自己作為女主穿進來這許久，別的本事沒長，但裝死和逃跑的技術倒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她啪嘰一下癱在地上，翻起白眼，試了試之後大概覺得姿勢不好，又改成側身蜷着，還抖了幾下，加上她為了今夜潛入專門穿的一身烏漆麻黑，裝起死人來還挺像模像樣。
“門口有人，我們現在衝出去只會被抓，還不如先裝死，和這一地的人混一起，等他們進來后，趁其不備再跑！”
晚晚想了想，又叮囑一句：“要跑的時候，你跟在後頭，我來吸引火力，你跟着跑。”
雖然姜晚晚人慫志短，但每每到了關鍵時刻，她又總是特別仗義，大約也是沒吃過什麼教訓。
小翠表示擔憂：“小姐，這會不會太危險了！不如由我……”
晚晚一句否決：“相信我，我沒事的，我是女主角，肯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什麼女主角……？”
“別說了！”晚晚來不及解釋，“他們來了！快、快趴下！”
小翠想想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想不出來什麼問題，就也只好順其自然趴下了。
於是當外頭那群人提着油燈推門進來時，姜晚晚就這麼躺在地上，半眯着眼睛，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而進來的人里，領頭那位正瞧着眼熟，果然就是近幾日在她們跟前晃蕩數回的衙內蒙脫！
他們並沒有發現姜晚晚二人。
蒙脫四下巡視了一眼，有些警覺：“門為什麼開着？東西也被動過了，點一下人數，看有沒有跑的。”
完蛋，姜晚晚心驚膽戰，這一點人數，多出來倆，可不就要暴露了嗎？
晚晚心裏七上八下，連忙暗中戳了戳小翠，又使了個眼色作些暗示。
眼見蒙脫一行人點着人頭，馬上就要點過來了，晚晚緊張得手心直出汗，狗急跳牆之際，她只好孤注一擲，猛地一下彈起來，喊一聲：“跑！”然後吱溜一下，人就竄出了地窖門。
蒙脫反應極快，疾聲喝道“快追”，隨後一個箭步跟着沖了出去。
後面幾個人也一哄而上，跟着一同跑出地窖。
還在地上的小翠慢慢直起身，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前方，忽然又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個小姐……真是讓人不省心。”
呂家坊內燈火通明。
上下敲鑼打鼓地在搜一個人——姜晚晚。
晚晚人長得小巧，卻挺能跑，一轉眼就已經離開矮屋老遠。
她認路的本領不是很好，因此一路也不知道自己走過什麼彎，拐過什麼角，只感覺自己穿過幾處房屋后，似乎跑進了一條長長的小道，小道的盡頭，竟然不再是粗陋的炭窯、焰火，而是一方深宅。
火光和人聲都已然遠去，姜晚晚估摸着自己暫時應該安全，但小翠情況又如何呢？
她會不會已經幸運地逃出去了，正在給自己搬救兵？
晚晚一邊往前走，一邊仔細觀察。
深宅有多處廂房，窗戶里都是黑漆漆的，不像有人的樣子，而廂房前的連廊中有好幾個守衛，都懶散地打着瞌睡，說他們在看守着什麼要緊的東西吧，但偏偏又一副不甚上心的樣子。
“這呂家坊還真是深不可測……”
姜晚晚蹲到連廊下的花叢里。
“又是炭窯、又是制毒，現在還在坊里挖了一條道通往這樣的深宅，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她正思索着，突然，有人提着燈匆匆趕來。
那人和連廊幾個守衛說了兩句話，頓時那些守衛都一下精神起來，拔出佩劍，開始四下巡視。
“糟了，一定是在找我……”
姜晚晚心知在花叢里躲不住，於是瞅准了最近的那個漆黑廂房，閃身躲了進去，迅速把門掩上。
廂房裏很暗，但晚晚勉強能看清，這裏頭有床、有桌、有凳，有尋常人家居住的物什。
還有……黑暗中的一個人影。
“你是誰？”
人影開口，那是一把清冷的女聲，帶着十分的警惕。
姜晚晚心裏一個咯噔，這個地方的人怎麼都神神叨叨的，都喜歡在黑暗裏待着？
“你是誰？”對方再次追問。
房外傳來腳步和喧嘩聲，看來是搜查到了這頭。
晚晚斟酌了一下，暫且不敢動，只得設法說服眼前的這個姑娘：“我……不小心進來的。”
那姑娘也沒有動，遠遠地藏在黑暗裏：“……他們在找你？”
姜晚晚點頭。
大約是黑暗裏什麼也看不清，姑娘以為她沒有回應，於是又問了一遍：“……他們要抓你？”
“是。”晚晚連忙承認。
那姑娘還是沒有動，寸步不移地站在那裏。
“為什麼抓你？”姑娘還是繼續問。
“其實我……”
姑娘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威脅，姜晚晚膽子大了些，朝她邁了兩步。
誰知那姑娘如驚弓之鳥，迅速後退了幾下。
一陣噹啷之聲從地面響起，姜晚晚這才發現，姑娘衣裙下的足踝間好像拴着什麼東西——
竟然是鎖鏈！
“你……是被他們綁着的？”
“……”姑娘沉默。
晚晚突然覺得，眼前這姑娘似乎也是這炭窯坊的受害者，說不定可以從她這裏尋求幫助，於是她輕聲哀求道：“姑娘，我是潛入來這裏找人的，結果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你能不能讓我在這躲一會？我不是壞人！”
晚晚急於證明自己的身份，慌慌張張從腰間取出自己隨身帶着的小銅印，又向前疾邁兩步，將遞過去：“你看，這是我的官印，我是臨玉城的典司官，我是查案誤入此處的，這呂家坊里關着那麼多人，包括姑娘你，我就是來救你們的。”
那姑娘突然語氣一冷：“你是官？”
“呃……是啊。”姜晚晚敏銳地察覺了其中的不對勁，但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果然，那姑娘一聽這話，便突然尖叫了起來：
“來人啊！賊人——賊人就在這裏——”
話音一落，登時廂房之外，腳步聲、喧嘩聲通通往這邊聚來！
姜晚晚大驚失色，腳步一個踉蹌，手慌亂間撐在了桌旁，這才穩住了身子。
這時，廂房門一下被撞開，提着燈、舉着火把的人接連湧進來，光亮照滿整個簡陋的屋內。
姜晚晚一下被光刺痛雙眼，下意識地低下頭。
於是，她看到了桌面上，被自己手掌壓着的幾張紙箋，箋上密密麻麻寫了好些字，而那些字的最下方是一個署名。
姜晚晚看到那個署名，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向方才對話許久的那位姑娘：
“你就是……衛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