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陪侄子讀書
日子一天天過着,每日除了在公主靈位前跪拜上香以外,最大的收穫應該就是日漸同公主府中的太監總管李濟公公熟絡起來。他是看着公主長大的老人了,那日見羊庄再靈堂痛哭傷心欲絕的模樣,對他也頓生好感。
“陛下為公主選了一位好駙馬,只可惜…”每次見到羊庄他都為這對眷侶惋惜。
這人面貌白凈像是塗了一層胭脂,怎麼看也不像是快六十的人。每次羊庄好奇,旁敲側擊問他的保養之法。“駙馬若想容顏永駐,可如老奴這般斷絕情慾之根。”
“當我沒問。”面對這個答案羊庄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轉眼又過了兩個月,盛夏來臨,羊庄脫下了孝服,全府上下白縞也盡數收起。
天氣炎熱,從護城河引來的一湖活水於花園中心,看着倒是清涼。魚兒在前方不遠處時時冒頭,在水面上形成一圈圈漣漪擴散開。羊庄坐在石凳上看似在欣賞水中嘻戲的魚群,實則在欣賞身後兩名侍女水中倒影的婀娜身姿,比起後世這個季節滿大街光溜溜的大長腿,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微風吹來,打亂了湖中的美好畫面,這才微微嘆了口氣:“你們不用跟着我,我自己隨便轉轉。”聽這麼一說,這兩名侍女便稽首退下。
萬年公主生前,深受司馬炎寵愛,內府官吏也是看人下菜,這座賜下的公主府自然也是精挑細選的繁華地段。這時府門前一輛馬車停下,看裝飾也不是一般商賈能用的。行人也紛紛側目,這公主府辦喪事三個月以來,也就只有這輛馬車的主人來拜訪過幾次。
馬車內坐着的人還未下車,隨從授意拿着名貼一路小跑上去叫門。看門之人看了一眼名貼,也不見他進府通報,雙手恭敬地將名貼還給叫門的隨從,然後府門大開迎接來人入內。在路人的目光中,一個青年走下馬車,年齡同羊庄也差不多大,眉宇英氣樣貌俊秀。看着府門上的匾額,眼中的哀思一閃而過,這才進入府中。
羊庄接到下人稟報有人拜訪時,他正在書房練字,看着自成一派書法,蠻橫的將這一切歸功於下人的打擾:“什麼事情這麼急躁?你看,把我的字都毀了!”
下人也不求饒,只是一個勁兒的傻笑,知道他有口無心並沒有真的怪罪。
“哈哈哈,自己的字是什麼樣自己不清楚,這也能怪得了旁人?”話聲剛落,那名前來拜訪的青年便大步跨進書房之中。向這名下人揮了揮手示意退下,這才湊近書案看着上面的狗爬字說道:“即便是學富五車評價你這字也得詞窮啊!”
“我是你姑父,你就這樣損我?”
這青年名叫司馬遹,乃是司馬炎的孫子,也就是那個後世眾所周知‘百姓何不食肉糜’的白痴皇帝的兒子。與他爹不同的是司馬遹聰明睿智才華橫溢,司馬炎也常常向人誇耀他有幾分高祖司馬懿的風采,是不是他爹親生的,恐怕就只有司馬遹的母親知道了。不過他正好與羊庄相反,一個是學霸一個學渣。
他從小在宮中也只有萬年公主這一個同齡人為玩伴,公主成婚後也愛屋及烏與羊庄相處融洽經常登門。不過萬年過世之後羊庄悲傷過度性情也為之一變,交談中總有驚奇之處,這反倒很和他的胃口。
“想學書法,我可以教你嘛,你不用叫我先生,我也不必叫你姑父,以後我們平輩論交如何。”
羊庄搖搖頭,請司馬遹坐下才說道:“那算了,好不容易有個晚輩,我還是很珍惜你的。”
換來的確是司馬遹的白眼。
“唉,聽你上次說最近朝堂上正在為冊立儲君的事情吵的不可開交,怎麼,你不在陛下跟前多刷刷存在感,來我這裏做什麼?”
“早上請了安,然後讀了一天書,課業完成後我就直接來了。”司馬遹滿不在乎的說道,然後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萬年突然離世,聞此噩耗的司馬炎也悲傷過度一病不起。東宮儲君之位一直空懸,皇長子早夭,皇次子司馬衷卻是個痴傻之人,所以司馬炎一直沒有立太子的意思,因為有資格議儲的還有一人,便是齊王司馬攸。
司馬攸乃是司馬炎的胞弟,當初司馬師病故膝下無子,司馬昭便將幼子司馬攸過繼到自己兄長司馬師名下。
然而司馬昭手中權柄繼承於司馬師,彌留之際,曾想讓司馬攸繼承職權,如此一來大權也算回到司馬師一系。
不過那時司馬攸年幼,而朝堂上心向曹魏的大臣還有很多,所以最終還是決定由司馬炎繼承大權。後來司馬炎逼迫魏室禪讓,立國號晉,並追封祖父司馬懿、其父司馬昭、伯父司馬師為帝。
如此一來司馬攸也有了繼位資格,司馬炎的兒子司馬衷痴傻,而司馬攸素來禮賢下士賢名在外,朝中擁立司馬攸為儲君的呼聲很高。這次司馬炎病重,那些大臣又站出來請奏立司馬攸為儲,司馬炎一時間憂心忡忡,病情一直不好。
當然支持司馬衷的也有,有為私慾有為公心。為私慾的不外呼是鞏固自己的地位,如皇后楊氏、司馬衷正妃賈氏、以及各自母家外戚。為公者當然是看重皇孫司馬遹的才能,以司徒荀顗為代表。
“我們這關係,我現在也算你這一黨的咯?”羊庄開玩笑的說道。
“你也算?若是鉅平侯還在世,那還算是一大助力。”司馬遹表情極為輕蔑。
“不過你大可放心,儲君之位定是你父親的,若是有意立齊王司馬攸的話,估計陛下早就下旨了。”
聞言司馬遹很意外的問道:“陛下都左右為難的事情,你如何敢說的這麼確定?”
“自古以來不是都講究立嫡立長嗎?再加上有皇后吹枕邊風。”發現說錯話的羊庄當然不會告訴他歷史軌跡本就這樣發展,只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反正自己到時候舉家遷到南方去,司馬遹最後是什麼結局?想了半天確定自己歷史課沒學過,不知道。
閑聊幾句當下朝堂的熱門話題,司馬遹終於說出了今天來此的目的。
“早上給陛下請安的時候,陛下提到你了。”
這下輪到羊庄意外了,不過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司馬遹有開口說道:“是我提出來的。”
“沒事兒你提我幹什麼,聽聞太史令說比劫星處於月令上主克妻,又什麼四星連珠有妖孽降世,兩種星相同出交相呼應吉禍難料。有沒有妖孽我不知道,克妻說的是誰?不就在你面前嗎?”羊庄沒好氣的說道。
司馬遹見狀也是一愣,完全不知情:“還有這事?我怎麼沒聽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你這三個月也沒怎麼出門,這些謠言我都不知道,你從何處聽來的?”
“李公公偷偷告訴我的,他侄子的堂兄弟的同窗鄰居在欽天監當差。我躲還來不及呢,你還拉着我往上湊。”說著挪到司馬遹身邊小說問道:“都說我什麼了?”
“皇祖父說你這幾月每日上香祭拜從不間斷,重情重義年紀輕輕有這品性很是難得,他老人家很欣慰。你不是尚未出仕嘛,我就趁機進言,給你找點事情做,當是打發時間了。”說著端起茶杯慢慢品嘗起來,卻不說下文。
見他一副吃定自己的表情,羊庄也不客氣,伸手一把奪過司馬遹手中的茶杯。“話不說完,別說茶,涼水都沒有你喝的。”司馬遹不在逗弄他,站起身來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說道:“陛下准我所請,駙馬都尉羊庄可以與皇孫司馬遹為伴讀書,明日便可去國子學報道。”
“啥?我?給自己侄子當伴讀?”羊庄直接跳了起來。
“不是書童,是伴讀,兩者怎可混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