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標籤背後
“誰是你女朋友啊!不要臉!”顧念靈巧地躲開身後人的大掌,俏皮地說道。
紀丞不因為她若有若無的逃避而退卻,反而認真地說道:
“現在的確不是,誰讓我表白失敗了呢,不過誰知道以後呢?”
他也不糾結這個問題,小姑娘的心思總是陰晴難測,但每一次滿是心機的故意觸碰間,顧念並沒有任何抵抗情緒,這難道不是個好現象嗎?
耳邊不絕於耳的叫嚷聲將紀丞的思緒拉回現實,他跨步追上已經紅着耳朵走出兩米外的顧念,抖抖手腕瞄了一眼藏在袖中的手錶,已經八點四十了,再過一會兒就得回醫院了。為此紀丞快步上前拉着顧念直奔超市年貨區,兩個人打算先把今天晚上要用的蔬菜和肉類先買出來,然後再去附近的商場選禮物。
“我今天晚上想吃糖醋小排,還有白灼蝦,奶奶和紀奶奶年紀大了不喜歡那些太油膩的,咱們得多買點蔬菜,可以做蒜蓉生菜,地三鮮,對了!還有果汁,咱們買幾瓶果汁回家!”顧念一邊細心地挑選着冰箱裏的食材,一邊轉頭對着身邊推着購物車的男人說道。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言語間儘是笑意。
“紀丞哥,你晚上想吃什麼啊?”女孩兒的眼中滿是期待。
看着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紀丞突然不忍心告訴她自己其實下午晚上都有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一起吃年夜飯。
“念念,我......”他少有的猶豫。
“嗯?”
“春節期間醫院的事情格外的多,我可能一會兒就得回醫院,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年夜飯之前趕回家。”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顧念的神色,見她眼神一滯,原本高昂熱烈的笑容瞬間消失,紀丞心疼地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卻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這是他的工作,他的責任,也是他最初的衷心與使命。
明明自己也過得不盡人意,卻偏偏見不得民生疾苦。
或許在大多數人眼裏,家庭富有,工作有成,長相不錯就已經可以被列為成功人士了,如果按照現代人對於金錢,樣貌,社會地位的標準,自己大概多半會被稱為年輕有為,富二代,留學海歸,未來無可估量。
但是誰都不知道這些標籤背後真正的含義,幼時總是能看見母親半夜偷偷啜泣,面色蒼白地自言自語,小小年紀的他還不能理解父親當時的做法,他不懂為什麼父親有時間來看自己卻不願意和母親說一句話。後來他懂了,懂得的代價是無數的毆打,謾罵,侮辱與傷害,是外婆的出現才將他帶離苦難的生活。
小的時候一直以為外婆像動畫片中的超人無所不能,可惜外婆不是超人,她也不能無所不能。
所以自己才要更加努力更加快速地長大,然後早日為她遮風擋雨,因為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當年為什麼會選擇醫生這個職業呢?明明小的時候最討厭的地方就是醫院。
十五歲那年外婆因為急性腸胃炎突然被送進搶救室,紀丞一個人在走廊冰冷的長凳上等了足足四個小時零十七分鐘。
那是人生中最漫長的四個小時,入目便是鋪天蓋地的白,耳邊也滿是醫院門口嘈雜的哭鬧。
那個孩子的母親過世了,就在她進入手術室后二十分鐘左右,突發腦梗,來不及實施任何搶救措施,人就沒了。
他親眼看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滿面悲痛地從手術室走出來,摘下口罩后深切的鞠躬,而身後那具已經被白布罩起,就在幾秒前剛剛被宣佈毫無生命體征的屍體就是在世上最疼愛男孩的那個人,也就是他的媽媽。
孩子苦痛的哀嚎與隨後趕來的頭髮花白的老人的喊叫回蕩在空曠凄清的走廊內,周圍醫護人員怕老人過度傷心,也紛紛伸出援手將老人攙扶在手術室門前的長凳上。
在老人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中,紀丞這才知道原來剛才去世的女人是老人的女兒,也是懷中幼孩的母親。
她的女兒一生凄慘,農村條件思想落後,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就在沒有登記的情況下和村支書的兒子結了婚。剛開始的時候生活還算不錯,可誰能想到後來村支書的兒子便迷上了賭博,將家中財產輸得一乾二淨,後來有了兒子,連兒子生病了去醫院看病的費用都承擔不起。
她的女兒也是個犟種,見老公沒了指望,就自己帶著兒子出來打工,一個人一天要打兩份工,晚上也要做些小活計掙錢,再加上飲食不調,生活不規律,這才在晚上上工的時候暈倒在工廠里,這一暈,就再也沒醒過來。
紀丞被老奶奶哭得心慌,也不由自主想到了外婆,也是從那時起,他才堅定了想要學醫的念頭。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用他畢生所學去幫助更多的人。
“紀丞哥?”
顧念的聲音將他從回憶拉回現實。
“怎麼了?”
“我剛才說要是你工作忙的話就早些回去吧,不用擔心紀奶奶,我們會照顧好她的。”
顧念總是這麼善解人意。
見她考慮得周全,紀丞也沒在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在心裏盤算到底來不來得及趕回。
購物車裏堆得滿滿當當,就在經過一排冬季服裝用品區時,顧念一眼便看中了掛在架子上的老人女款棉帽,她興奮地拉着身邊的紀丞直奔目標。
“想送給奶奶?”紀丞看着顧念亮晶晶的眼睛問道。
“嗯嗯嗯嗯,當然還有紀奶奶。”
“好啊,帽子保暖又實用,關鍵還是你送的,她們一定會喜歡的。”
顧念拿起架子上的兩頂帽子犯了難,兩位長輩是送一樣的還是不一樣的呢?
看見她糾結地在兩頂帽子間看來看去,紀丞一下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出聲提示道:
“顧奶奶平日裏穿衣服多以黑色,青色,深藍色等暗色為主,而外婆呢,她更喜歡深色底面綉亮色花紋的,兩位奶奶喜歡的可不太一樣啊。”
紀丞的話令顧念茅塞頓開,她不再糾結到底是否一樣的問題,而是直接將兩頂帽子從貨架上拿了下來,珍惜地抱在懷裏。
好不容易選完禮物,一轉頭原本一直跟在後面的紀丞又不見了蹤影。顧念只好付完款后抱着帽子到處尋找紀丞,最後在一家冬裝店找到了他。
他的手裏此刻正拿着一條柔軟潔白的女士圍巾,見到顧念來了,狹長的眼眸中滿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