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怎麼老是想哭呢?
令成起初很驚駭,後來想到了那穿龍袍老者“五代撿紙,善莫大焉,賜你百年仙筆,莫可負之!”這句話就有了仰天大笑的衝動。
仙筆?真的嗎?如果是這樣,哈哈,看我令成如何縱橫人生,放馬江湖!
想了半天,一會兒呆,一會兒笑,忽然跑進屋捉筆就寫:
“先熟練一下仙筆吧!”
一筆落下,感覺整個虛空又顫抖起來,有很多令人舒服無比的氣流進入身體,從不知名的路線進入胳膊流注筆端。
手裏重新出現一隻無形的筆和爺爺的小毛筆融合,一顆顆圓潤而瀟洒的小字就排着整齊的隊出現在紙上。
很快,兩張祭文成功了。
心情非常愉快,在去爺爺墳墓的路上,他幾乎就唱起小曲來,忽然看到身邊趙老頭奇怪的目光,立即神情一震,嗚嗚嗚,還是嚴肅點好,一點形象還是要的。
一步走進墳場,看到那一堆黃土,眼前忽然就出現爺爺用枯瘦的兩手加上小腦袋頂撞那巨大的鐵塔的情景,媽的那個什麼眼淚就撲簌簌下來了。
咧着嘴憋了一會,還是沒有哭出來,唉,怎麼說呢,這趙老頭對自己和爺爺知根知底,很清楚自己對爺爺一直是陽奉陰違,盼望爺爺死去已經很久了,這如果哭出來,趙老頭一定會認為是貓哭耗子那回事。
不敢笑也不能哭!
給後土念了祭文,拿出火剛剛點着,那祭文就閃出一道光芒,有一丈那麼大的一團光在虛空閃了幾閃才漸漸消失。
趙老頭驚呼:
“啊啊,令成,你爺爺一生積善行德,連後土神靈都感動了!”
令成也很驚異,但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與爺爺的積善行德沒什麼毛關係。
“積善行德?扯淡!——沒想到這仙筆這麼厲害,哈哈哈,發財了,我有辦法把仙筆變成搖錢樹!”
接下來在爺爺身上那一堆黃土前念祭文,本來祭文上面那些“撫養兒孫,含辛茹苦”一類的句子都是千古不變套路式的死句子,可令成念着念着就兩眼模糊,淚飛如雨,被他嚴管死守的嘴巴再也難以控制,一下子張得老大,嚎啕大哭。
眼前不斷地閃現出一幕幕情景,從三四歲連續到前幾天,那些被他歷來嗤之以鼻的情景被爺爺一頭撞在鐵塔上一下子撞得變了味,變成了刻骨銘心的痛。
手裏的祭文被淚水濕透,隨着令成哭天搶地又撲又抓的不雅動作,祭文紙很快就粉身碎骨。
回來的路上,令成偷看了一眼趙老頭,唉,不知道這老傢伙對自己的狼狽相是什麼看法?總之無所謂了。
一個人在家裏坐了幾天,什麼也不想干,也不想吃,老是流淚,老是想哭。
唉,他自己也感到吃驚,最近幾天怎麼就老是想哭呢?
這個老傢伙,活着不讓我舒心,死了也不讓我安然。
“令公在家嗎?”
一個叫齊全的老傢伙探頭探腦地進了院子。這傢伙一直是爺爺身上的寄生蟲,雖然在八十裡外,但不到半個月總是來爺爺這裏一次,臨走以低價順幾幅爺爺的字畫,拿出去高價銷售。他的伎倆哪裏能夠逃出令成的火眼金睛?但爺爺這個榆木腦袋總是不能醒悟,齊全這個當一上就是三四十年。
忽然爆發的怒火又忽然降下去,令成心裏樂呵呵:
“看我不宰了你!”
這麼想着,笑容滿面地說:
“哈哈,齊叔啊,坐坐坐。”
“你爺爺呢?”
“搬家了。你如果想討茶我給你帶路。”
齊全忽然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靈牌,一下子就站起來。
“過世了?怎麼會?前不久他的身體還硬朗啊。”
“人嘛,哈哈,說不定過幾天齊叔也會上桌子。”
齊全大怒,幾乎就要撲上去一巴掌拍死令成的樣子,但緊接着忽然又滿臉堆笑:
“令成啊,有幾個朋友仰慕你爺爺的手筆,想買幾副……”
“有有有,我爺爺每天作兩三幅,這麼多年下來都堆滿我家的密室了,我早就想低價處理了。”
齊全大喜過望,立即說:
“好,我知道令成是聰明人,早一點變成錢早一點過舒心日子——拿幾幅看看?”
爺爺的作品只有十三幅字九幅畫了,都被卷在一起擱在床前的小桌上,令成拿過來一幅幅展開說:
“外面就這幾件,其它的都在地窖,爺爺說,他死後這些東西會持續漲價,先不要多出售,等一字千金再說。”
這個齊全很清楚,名家死去,名作會持續漲價,漲十年百年千年,說不定還萬年呢。
一幅中堂三條幅展示出來,所謂中堂就是左右各一張字條幅,中間一幅比較大的字或畫,三條組成一幅。
令成問:
“說個價吧,如果談不來,其它的就不要動了。”
齊全高興得兩手顫抖:
“齊全,我也不亂說,你爺爺以前最多一幅中堂五兩銀子,我就按照這個價給你吧。”
令成馬上把三條幅捲起來,譏笑道:
“齊叔啊,我爺爺說了,他去世后三年字畫翻五十倍,十年翻一百倍,一百年千倍,讓我參照這個數出售,所以我現在不想買了,等三年。”
齊全一聽並不驚異,因為他從這裏得到的字畫已經按照八十倍的價格銷售多年了,死後三年五十倍?何止啊!
但他還是偽裝了一下表情:
“什麼?五十倍?”
呆了一會,齊全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唉,高就高吧,我總不能空跑一趟吧不是?一幅十兩,這些我全買了!”
令成慢悠悠生起火爐子,一邊熬茶一邊說:
“齊叔啊,等三年吧,你多少年裏空跑一趟有什麼打緊?三年內你就不要來了。”
“令成啊,以前你爺爺的字畫都是我經手的對不對?大部分的價格是三、五兩銀子對不對?這個你我都清楚,現在我這個你爺爺的唯一朋友老遠來了,不能讓我空跑吧?”
令成一下子就變了臉,吹鬍子瞪眼睛地說:
“等三年你急什麼?不就是三年嗎?好吧好吧,就四十兩銀子吧,真是的,三年都不能等?”
齊全一看,那樣子好像是要揍自己,急忙說:
“好吧,反正已經來了,四十就四十——這些總共多少幅?給我打包算錢吧!”
令成一下子就心涼了,感覺自己宰得夠狠了,但現在看來還是力量不足。
沒撤了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