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出手
卻看那魚向晚雙袖一揚,紫色煙塵四散而起,偌大一個演武坪上頃刻間紫氣繚繞,異香撲鼻,眾人各自捂住口鼻,心知這等奇絕毒藥必定自帶着誘人香氣,實是胭脂閻羅,沾染即亡,魚向晚這一手以毒煙為幕比武較技的方式,實是陰毒至極,說是比試,實則一方稍有疏虞,便要被敵手內勁將毒氣沾到身上,介時苦不堪言,只有束手待斃的份。
徐浣塵眼見這紫煙影影綽綽幾乎形成一道煙幕,將二人中間重重阻隔,稍試了一下體內氣海運行,此刻充裕至極,正是辜御清人在他處,借功而來,此刻他便似由高人帶着,登臨絕頂之感。
這隔空傳功之法,所需必定是傳功之人自身修為務須精深圓融,承受之人能得幾分,亦需所看自身資質機緣,但此法又與那傳功入體不同,待得武事終止,傳功既畢,功力又復歸本主之身,故而不過是臨時相助的路數罷了,只是這層機巧,魚向晚便是從不曾知曉的了。
徐浣塵此刻雖承辜御清相助,所得臂助不過二三成,但已是感覺經絡舒暢無比,氣海足饒,深厚雄渾,想來是以辜御清那等絕頂巔峰之境界,便只二三成的力道,便已足以傲視世間,他正涉遐思間,忽地聽到耳畔傳來一聲沉沉話語。
“浣塵,心思不可亂,你便以瀚海閣中所學的二十三路靈犀指法與他對敵即可。”
徐浣塵聽得這正是掌教師尊辜御清的話語,心念倏忽便回歸本正,點了點頭,對着煙幕對面的魚向晚拱手道:“既是如此,晚輩得罪了!”
說罷,抬起右手食指中指,朝着那煙幕刷刷刷地便連點了三個方位,眾人只見他指力既出,隔空輕響,那煙幕之上竟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連破了三個不大不小的圓洞,眾人原也不信內力修為到了高處,自身氣力竟可透體而出,這一番所見,年輕些的弟子無不驚詫訝意,心下暗自稱奇。
魚向晚只見那三道指力果真被這少年打了出來,心中不免微微一驚,但見那煙幕破得徐徐緩緩,全然不帶半分剛猛力道,心中思索着這少年指力雖成,但畢竟少有磨礪,未成氣候。他想到此處,不由得微微一笑,探出小指亦即凌空點去。
只是他自身指力未出,忽然便覺得身前一股又綿又柔的力道緩緩而來,正是徐浣塵指力方才來到身前,他心下好笑,便由指力先點這頭一股力道,豈料他小指上內勁與這頭一股力道方一觸碰,這力道竟陡然一變,自生出一股柔旋之力,將他這刁鑽指力盡數驅散無蹤,魚向晚心頭攫然一驚,便要回指蓄力,豈料這股綿柔力道竟毫不妥協,吸攝着他那小指好似一個看不見的旋渦,越是發力抽撤,越是深陷其中,魚向晚氣力連施多次,竟也退不出半分。
偏就此刻,另兩道指力也不疾不徐地點了過來,這兩道指力初看時平平無奇,此刻小指被吸攝住,魚向晚這才驚覺,原來餘下這兩指,一股點向心俞穴,一股點向眉心,兩處皆為人身要處,指力所向,原來刁鑽無比,正是御玄宗二十三路靈犀指法中的絕招。
魚向晚心上一沉,再不理會小指危局,另一隻手暗運內勁,亦點出兩指,他所修指法甚是激進,卻見內勁霍然而出,凌空激射,與那兩股力道轟然便撞,以急擊緩,以快打慢,原佔着上風,但徐浣塵的第二股力道與他指力方一相較,忽然渾厚壯大,所帶一股淡紫色煙氣化作一面厚實堅牆,反將魚向晚兩指力道擋了去。
魚向晚凝眸細看,徐浣塵那三指看似又慢又鈍,實則是暗攜風雷,內有乾坤,指力既過,竟還卷帶着屢屢毒氣一同涌了過來,自身指力雖強,但擊在這若有若無的指力上,竟討不到半分便宜,反而將那毒煙引得反朝自身飄了過來。
“那小子還有最後一道指力,尚不知有何古怪,可切切不能再妄自應對!”魚向晚心下暗道,忽然間右掌變指為刀,忽然間便連揮四下,這四下刀勢之中,含着劈、撩、撥、挑,四路刀法,其中行雲流水,絕無半分變招痕迹,徐浣塵兩道指力頃刻間又被斬了開去,四道刀勢藉著內勁催持,又復撞上那最後一道指力,雙方力道均自非凡,在紫色煙幕之中相碰,煙幕驟然四散潰彌,好似龍捲一般。
魚向晚暗暗思索:“好傢夥!這小子最後一道指力竟有這等力道!”
徐浣塵望着最後一路指法竟自和對方刀招撞了個兩空,也是微微嘆了一口氣,他自忖方才三道指力皆是靈犀指法精妙招式,三指皆出,當有獲勝之機,可這三指力道卻被魚向晚刀招化了去,想來魚向晚也是自有丘壑,學了什麼精妙武功。
他心思方平,卻見着眼前煙幕霍然劇變,竟好似沸騰滾水一般滾滾不息,濃烈煞人,忽然間五道裂痕轟然破開,五道絳紫色飛煙洶洶而來,竟是魚向晚又自變招。
徐浣塵見這猛烈刀招,不敢怠慢,閃身便先越過先頭兩刀,隨後三刀幾乎一齊而來,一斬胸口,二撩脖頸,三劈腰腹,這三處無一不是角度陰狠,力道霸絕的刀法,徐浣塵脖頸稍側,雙手當胸畫圓,面色之上清光一閃,驀地面色紅潤起來,雙掌凌空便推,掌力所向,那股刀勢連同洶洶紫煙一同被打得消散四溢,徐浣塵一掌既得尚未喘息,眼前又有六式刀招迎了過來,狠辣之態,不弱於方才情形,徐浣塵力灌雙臂,掌法呼呼呼連出數掌,掌間湧起陣陣純陽真氣,又與那狠辣刀法斗將起來。
雍少余遠遠站着,看那層籠籠紫煙左右飄忽,時而被魚向晚手刀力道撕開破口,時而又被徐浣塵掌力抨散,低聲說道“浣塵這小子,真是不簡單,雖是有掌教師兄相助,但這太初純陽手的功夫,卻是他自己的。”
原來方才徐浣塵見那靈犀指法仍不足以克敵制勝,便換了路數,轉而施用太初純陽手的功夫與之對敵,比之靈犀指法專走和緩柔力一脈不同,那太初純陽手更是看重雄渾力道的法門,施用之人功力越是精純,這一路掌法用來便越是力道攝人,登時二人隔空比武,卻看那紫色煙幕層層疊疊竟不消散,反而在二人掌力之下愈發抖動妖嬈渾似魅惑人間的尤物腰肢一般裊娜不已。
二人再斗四五十招,魚向晚本擬着徐浣塵年紀尚淺,功力無論如何也未及深湛,自己憑着一身修為,總能克敵制勝,故而比武之初,便屢屢留力三成,偏要待着徐浣塵力道漸竭,再一舉而破,但這四五十招下去,只覺得徐浣塵掌法越出越快,掌力一層強過一層,掌掌皆是平鋪直敘,不帶半分虛招試探,即便是自家這路手刀功夫,已是霸烈無比,卻仍難佔着上風,他心思活絡,忽然想通,必是在場有人暗中相助。
他嘿嘿一笑,忽然高聲叫道:“御玄宗堂堂名門,若是不敢應戰,之說便罷,何苦推一個小輩出來?再勞煩場邊長老暗中作弊?如此豈不是賠本賺了吆喝!”
他話語雖響,但在場弟子卻起了嘲弄之聲,只要武學見識淺薄些的,只知道功力相助,非得掌體相接不可,哪裏有人在場邊,功力暗暗流淌到彼身的道理?但辜御清如今人在後山,卻能傳功入體,這般功力實已臻至天人境界,便是旁人所未能體察,只有此刻徐浣塵人在其中,只是自覺如沐春風,渾身經絡一鼓一縮之間,好似各自活絡,舒暢無比,內勁洶洶不竭,往日裏那太初純陽手共九品功力,自己至多也不過發揮二品之力,今日藉著辜御清的臂助,卻已能發揮出七品之能,掌法之中處處精妙,實是妙不可言。
魚向晚雖開口嘲諷,但旁人卻並不搭理,他疲於應對徐浣塵掌勢,也難以分心二用,只是兀自苦苦支撐,他手上刀法又是連劈三下,帶着陣陣氣旋急起而去,將那團紫色毒煙斬開一道霍然缺口。
徐浣塵雙掌一分,使了一招“雨幕紛繁”,劃開幾式刀招,卻忽然聽得耳畔傳來一聲驚叫。
“小心!”
徐浣塵只覺得眼前一花,竟是魚向晚陡然間破開紫煙,逕自已飛身躍至自身眼前,徐浣塵心中着實一驚,未及料到這魚向晚身法竟迅捷似風,當即下意識地雙掌平推,豈料這反擊一掌,卻正中魚向晚心跡,這雙掌打在前胸,忽然只覺魚向晚胸前肌肉一陣凹凸鼓動,忽然反而朝內癟了下去,徐浣塵掌力不及收回,整個人亦朝前撲了去,只是這一撲之間,徐浣塵正正與魚向晚四目相對。
卻見那魚向晚雙眸之中漸起一陣紅色濁氣,茫茫似霧,裊裊如煙,恍恍惚惚之間,徐浣塵眼前竟亦是一片迷濛,好似那萬里黃沙之中,隱隱走出兩道人影出來,左首一道,白甲銀槍,颯爽英姿,卻是那邊軍女將蕭暮雨的模樣,此刻端身立在黃沙之間,眉似彎月,眸若朗星,櫻唇嬌嫩,笑靨絕俗,帶着一股世間再難尋覓的颯踏英姿,看得徐浣塵心中一陣突突亂跳,而右首一人,卻是嬉皮笑臉,卻渾身鮮血,正是當年消失在盧龍關外的墨止。
徐浣塵看着眼前兩人,無一不是日思夜想,放心不下的人,此刻好似身外諸物,皆已不再重要,他滿心便想着,要與這兩人再見一面才好。
但他哪裏知曉,此刻演武坪上,一眾御玄宗弟子早已嚇得大驚失色,眾人親眼看着,方才還雙掌縱橫的徐浣塵,此刻不過與魚向晚對視一眼,竟再不動彈半分,雙眸好似此前田燭那般,渾濁木訥,顯然已失了神識。
徐浣塵正搖搖晃晃,便要隨着魚向晚走向他處,卻聽得整個金闕峰上,驟然想起一聲雷霆般的怒喝之聲,好似山嶽震怒,天地通仇,雍少余與寧若芙相視一笑,一同朝着金闕峰後山望去。
“邪魔外道,且休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