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驚聞
“到底是什麼事,傳的這樣匆忙!”芍蘼跟在小太監的身後,步子走得極快,現在天才蒙蒙亮,若不是他打着燈籠,恐怕她連地上的路都看不太清。
“公主,您得救救我們家主子”
“你不是翎黍身邊的人么,他為何需要我救?”
“奴才說的是穎妃娘娘”
“她怎麼了?“
“頭些日子皇後娘娘讓各宮娘娘們扎福袋為皇室兒女祈福,結果皇後娘娘的繼子沒幾日得了腦熱病,已經昏了好幾宿了,太醫說,是吸了些害氣才會如此,皇後娘娘派人去查,結果發現離小皇子床頭最近的,是穎妃娘娘的福袋”
“翎黍怎麼說”
“皇上一早下了朝,就被皇後娘娘的哭聲擾的頭疼,現在才傳了穎妃娘娘去”
“門生呢”
“世子在寢殿裏熟睡着”
“這種事叫我去作甚”芍蘼現在一聽到這些事情,一個頭兩個大。
“皇上讓奴才快馬加鞭來找您,這些事事關皇后,處置不當有失偏頗,皇后的娘家該又要在別處叨擾皇上了”
“真是奇了怪,他不是向來無懼這些禮節,若按他一貫行事作風,應該是早早砍了叨擾自己那人的頭了”
小太監沒有回話,走了些時候可算見了燈光,宮殿外面燈火通明,剛走到門口就能聽見裏面哭泣的聲音。
“今日天還未曾大亮就如此熱鬧,不知是有什麼事情”
翎黍倚坐在龍椅上,神色比她出宮之前瞧着憔悴了些,但還是裝點得十分精神,在服飾上他很少出錯。
“來了,坐吧”
坐在下面的皇后看了一眼芍蘼,抬頭的瞬間芍蘼同她對視,看她眼睛紅腫,就知道她也是哭過了,只是當著滿宮的面子上,她還是收斂住了自己的情緒。
“來的路上聽說了吧,你怎麼看”
芍蘼正了正身子道:“我想聽聽琅月怎麼說”
琅月跪在地上倒是很平靜,她微微抬頭道:“我不會做,也不屑做”
“好一個你不屑做,你言外之意就是本宮這個皇后拿皇子的性命污衊你了?”
“臣妾對這件事絲毫不知,您又要臣妾說出什麼呢?”
“那福袋乃是你親手所系,也是你親手掛在我兒床頭的,太醫說吸了害氣才會讓皇兒昏昏沉沉,這一切難不成是本宮憑空捏來?“皇後有些激動,她今日沒有盤發,散着一頭青絲模樣也實在有些可憐”本宮看你從來無欲無求,不爭不搶,以為你是個好性的人,沒想到今日倒是漏了真面目了”
“皇后!”翎黍有些惱怒,這一聲倒是喝住了皇后。
“芍蘼怎麼看”
“是哪位太醫診治的”
“臣在此”老太醫顫顫巍巍背着醫藥箱,此刻嚇得大氣不敢出。
“您診斷的那位皇子脈象如何?”
“回公主,皇子氣虛脈象無力”
“是要命的脈象嗎?“
“那倒不是,只是也很虛弱了”
芍蘼點點頭:“這皇子既不是要了命,也只是身體抱恙想來賊人沒有想要了皇子的命”
“那都是本宮發現得早,不然這樣下去,皇兒就是不傻,也要變成半個痴兒了!”
芍蘼看人的神色已經有了倦怠,她從來不曾遇過這些事,但事關琅月,她又不能置之不理:“那麼我倒是想問問娘娘,若是穎妃為了自己的兒子想謀害你的兒子,她為何不把事情做絕,非要留他一口氣還要把嫌疑都讓你們發覺了,現在還會來審問她”
“這定是她事情做得不幹凈,也許忘了留下了蛛絲馬跡”
“若是真的忘了,這種一查就知曉的病因,這麼明顯的大把柄,怎的不會一起收拾了,還要等到皇後娘娘來親自抓住?”芍蘼瞧着翎黍的神色也平平無常,等到皇后至今,反而一改常態不說一句,到真不是他的脾氣秉性。
“皇兄如何看?”
翎黍沒有回話,只是盯着地上的琅月似乎是入了神。
“皇兄!”
“嗯?如何了?”翎黍回過神,茫茫然的看她。
“我說,事有蹊蹺,若這樣草草了事行了刑,對穎妃,對門生都着實委屈”
翎黍還是沒有言語。
宮殿靜謐了半晌,翎黍才伸了個腰:“此事到底如何,芍蘼你來定奪吧,朕今日實在勞累”說著翎黍站了起身,轉過身看着自己的龍椅,又看了看芍蘼,彎腰把她扶了起來:“今日,你坐這裏”
“皇兄!”他這一舉動嚇了在場所有人一跳,芍蘼更是動都不敢動。
翎黍按了半天,愣是按不下去她,一瞬間眉眼擰成一股:“你在反抗朕?”
“皇兄!這位子實在是不能坐!我可以坐在原來的地方,不妨事!”
“你給朕坐下去!”他一個用力把她壓在椅子上,她驚恐的無法動彈“朕說過,這世上,除了朕,你比誰都配得上這個位子,況且朕只是讓你來替朕斷案,沒有言其他,你不用惶恐“他身形恍惚了一下,只是細微的晃動,彷彿有些體力不支。
“朕在後殿休息,長公主來替朕料理家事,韓榮,你在這守着長公主”
“是”
他扶額有些蹣跚的回了後殿,芍蘼坐在這裏如坐針氈,她起身,翎韞適時的把玫瑰椅搬到她身後,挪到龍椅的旁邊,她才落座。
“太醫,你可有仔細查看過屋內所有陳設,可都是否安全?”
“老臣查驗過,並無不妥”
“就是說,滿屋除了穎妃的福袋,再無不妥?”
“是”老太醫抹了一把額頭的汗。
“可有仔細檢查過屋子裏頭的陳設,香爐,花盆,還有熏香,這些物件你逐個排查”
外面日頭眼瞧着升了起來,宮裏宮外只有鳥兒嘰嘰喳喳。
芍蘼拄着額頭昏昏沉沉,困得眼皮抬也抬不起來,正要昏睡時,終於傳來了動靜。
老太醫踉踉蹌蹌抱着一雙鞋跪在她面前,撲通一聲,把在場昏昏欲睡的每個人嚇了一大跳。
“公主!老臣發現了!東西就在這雙鞋裏!”他哆嗦着一雙手,用力撕開了靴子底,裏面居然崩裂出來一些小泥珠子,滾落一地。
“這東西本無毒,甚至可以當做助眠的好東西,可這東西如果和西蘭葉在一起擺放,只要一晚上就能產生一種氣體,極度損傷人的大腦,甚至導致失明,而且味道微乎其微,不細細找,根本找不到”
“在宮裏擺弄這些花樣,看來也是做足了功課的,來人,把這東西泡在水裏給各宮的奴才喝,翎韞,你親自看着,順便把這些花送到各個宮,這個屋子除了你,誰也不能踏出一步”
“是”翎韞帶着老太醫出去,芍蘼揉了揉太陽穴“琅月,你起來吧,跪了一晚上了”
“公主如果抓不到罪人,這穎妃依然是有嫌疑”
“皇后,你累了一晚上,想必也該放鬆放鬆神經了,不必時時緊繃著”
“如今看來,穎妃和公主關係倒是好的不一般”
“本宮覺得穎妃不爭不搶,安安穩穩,自然願意多親近”
“宮裏籍籍無名的姐妹多了去了,若不是穎妃好手腕,如何讓公主能注意到她”
“皇後娘娘如此關心穎妃,倒不如關心關心自己可憐的孩子吧”
皇后像被人抓住了命脈,眼神猩紅:“公主沒做過母親,自然不懂得一個做母親的辛苦,自然,也可以隨意的拿別人的孩子說嘴”
“做母親的不懂得用腦子,只知道一股腦責怪別人,即使有了孩子又如何?”
芍蘼踱步到她面前:“真以為一個異國來的女子做了皇后,還能做太后么?”她嘴角勾起一抹笑,讓皇后心裏咯噔一下。
兩人談話間,翎韞壓着一個婢女進了宮殿:“一百多人中,只有她偷偷把水倒掉了”
“冤枉啊大人!我……我只是因為服用了其他葯,所以不能隨意再喝別的葯了”
“他讓你喝什麼葯了?”
“是寧息丸”
“你說過給她們喝葯了?”
“我說的是,公主念着大家守夜辛苦,給大家喝的安神茶水”
宮女一下子慌了神,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道:“因為,因為奴婢打小喝葯,所以對這些葯也算認識,叫出名字也不奇怪”
“是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寧息丸和任何葯都沒有反應,而你卻死活不喝,是因為你知道了其他的吧,怎麼,今天的花卉不好看?”
“回……公主,今天的西蘭很好看”
芍蘼輕笑:“我還沒說,你就知道,看來你不僅對醫藥很有研究,對花草也很有研究,這草是韓耀國邊境的東西,離北國差着十萬八千里,你如何認得,看來製藥制毒,你才是高手”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奴婢實在不知,恰巧認識這些東西,今日又撞見罷了”
“那實在巧的不能再巧了”芍蘼坐回椅子上,感覺脖頸實在有些酸脹,她看着自己尾指上的指套,覺得連集中精力都有些困難了。
皇后看芍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見她半晌沒有反應,以為她不想為她做主。
“公主殿下,如今犯人在此百口莫辯,不知公主要如何處置!”
“翎韞……”她很疲憊的抬起眼睛看着他。
“我在”
“讓皇后仔細查了處置吧”
“你怎麼了!”他看着帷帽外的芍蘼漸漸往後倒了下去,忙伸手扶住她。
“太醫!太醫!”
老太醫站在門口,聽到呼聲忙不迭跑了進去。
“怎麼了這是!”
老太醫微蹙眉頭,捋了把鬍子道:“公主是氣血兩虧,又服用過耗精氣的東西,近來歇息不當,難免眩暈”
“多休息就能好了是嗎”
“注意保暖,莫要見冷風”
皇后見芍蘼已經不能主事,冷聲道:“還不給公主送回去!這個賤婢,送入慎刑司,不吐出來到底是誰指示,打死為止”
“娘娘饒命!奴婢冤枉!真的冤枉!”
翎韞背着芍蘼,冷眼看着宮內的人逢場作戲,只覺得不可言狀。
碩大的皇宮,居然為了一件事鬧得人人徹夜未眠,不免太過兒戲。
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坐上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