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妙妙,莫哭。”
十二躺在榻上,因為久未進食,這會兒他的聲音干啞非常,一雙眼裏盛滿了愧疚。
是他讓妙妙擔心了。
“我,我沒哭,我是看你回來了,高興。”
不願意讓他擔心,沈妙妙趕忙扯起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宮中的事她不該過問,也不能多說,可自己的丈夫成了這般模樣,她心裏說不出的心疼來。
“你好生躺着,我去給你倒碗熱茶,暖暖身子。”
說著話,沈妙妙已經慌亂地轉過了身去。
見她忍淚的模樣,十二隻覺得胸腔內一陣抽疼,原本還有些搖擺不定的想法也徹底落確。
京都不能再待了。
他要送妙妙離開。
官家薨逝,宮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如今天災不斷,人禍也將至,他不能再讓妙妙留在京都。
沈妙妙抹了淚,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你想吃些什麼,我讓下人去做。”
“白粥就好。”
十二努力擠出來了一個笑臉,看着妻子離開,這才閉上了眼睛。
京都城外是天災不斷,鼠患肆虐田地更是無法耕種。
京都城內如今明爭暗鬥,誰還會管百姓的死活?
權貴當道,如今剩下的幾位皇子不堪大用,最後落得什麼樣的下場,誰能曉得。
離開京都尚且可能有一條生路,若是繼續留在這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在了夢裏。
山坳間沈溫辰一行人舉着火把在山林間艱難前行。
火把上的焦油被雨水擊打,幾次幾乎熄滅。
越往山上行進,風雨越發大了起來。
阿澤被風吹得幾乎滾下山去,這會兒只能拚命抓住一旁的樹榦,避免自己真的被吹落下去。
沈溫辰的臉色慘白一片,冰冷的雨水已經打濕了他大半的衣衫,因為寒冷,他的嘴唇也有些烏紫。
一雙大腳被凍得僵硬生寒,惟有不住往前的步子在彰顯着他的決心。
一行人中有人打起了退堂鼓,也有咬緊了牙關跟在沈溫辰身後的。
火把不知被雨水澆滅了多少回,又一次次被點燃,熒熒火光在山林間穿梭,似是非要將這山林燃盡一般。
“快到了。”
看着眼前的斜坡,沈溫辰這才停住了腳。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呼出的熱氣在空中形成了一團薄薄的霧氣,四肢百骸早就已經凍得僵硬非常,索性這山坳間的雨同其他地方的比起來並不算大。
甚至還有隱隱停歇的意思。
老天想讓他們死,想讓那些老鼠活。
越往山坡下走,剛剛還傾盆如瀑的暴雨突然就消失了,只留下了乾燥的土地。
一行人渾身濕透頂着風雨進來,卻在感受到那股暖意的時候變了臉色。
這怪異的場景任是誰見了都會心生疑惑。
沈溫辰面上扯起了一個冷笑,脫下身上濕重的斗篷后扭了扭僵硬的脖頸。
他猜想的果然沒錯。
“這是怎麼回事……”
有頭一回上山的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傻了眼,半天才囁嚅着問出來這麼一句。
“行了,準備動手吧。”
沈溫辰開口,其餘人也顧不得震驚,只趕忙脫了身上的蓑衣,活動起了手腳。
池盛面色難看,瞧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老鼠洞穴,他暗暗咬緊了牙關。
燕城內大雨滂沱,雷聲卻未再響起。
南枝死裏逃生一回,整個人都虛脫得不成樣子,侍女替她換了乾淨衣裳后她也就沉沉睡去。
大雨一夜未停,一直到了第二天巳時,雨水這才稍稍小了些。
一夜大雨,城中老舊的房屋垮塌一片,自城外引進到城中的河道這會兒也已經漲水漲到了街道之上,整座燕城之中都已經積起了一寸深的薄水。
“這老天爺到底是想如何啊。”
天上雨水不斷,地上積水不消。
冬日落雨不說,這城裏都已經積了水,這樣下來他們豈不是要活活凍死在這城裏?
冬碳的價格並不算高,就是貧苦些的人家也能買上幾斤,可往年燕城的冬日並不見得有多寒冷,冬日屯碳的人家也沒有幾戶。
這一場雨下來,家家戶戶屯的木柴都已經潮濕的不行,只要一點火就能生出煙子嗆死人去。
城中沒有屯碳的百姓傻了眼,別說是去廚房做飯,就是連下地也不敢了,只能一家人蓋上所有的棉被擠成一團縮在床上取暖。
屋外因為有雨水拍打,再冷也少有結冰的地方,可屋裏就不行了,透了冷氣進屋,屋裏的人都被凍得瑟瑟發抖起來。
家裏屯了碳的人家相比起來也只能說是好上一些,因為屯的碳並不多,多是一家人擠在一間屋裏只敢燃一盆碳火取暖。
雨聲落在磚瓦上劈啪作響,落在人的耳朵里直讓人發愁。
林母擔心南枝,一大早就起了,偏偏是那雨落得她心煩。
“再歇會兒吧。胖丫有丫鬟照顧着。”
“我不放心。”
林母搖搖頭,依舊是起身下了床。
閨女的事情她到底不放心讓別人去辦。
“外頭這樣大的雨,你去了還要小心着涼,安生在屋裏待着,莫要去添亂了。”
林父垮着臉道。
本身胖丫就病了,自己和老伴要是再出個什麼事情,不就是干添亂了嗎?
他們現在一把老骨頭的,要是不小心摔一下或者再染個風寒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那難不成我就在屋裏待着,不去看胖丫了?我閨女病了我去瞧瞧怎麼了!”
林母心裏不喜,看着身旁和自己過了大半輩子的男人漸漸紅了眼。
閨女命苦,生了這麼多回的病受了那樣多的苦,都是她這個當娘的不好。
莫說這天上落得是雨,就是下刀子,她今天也得去!
妻子紅了眼,林父這下就徹底沒話講了。
聽着窗外的雨聲,他也只能嘆口氣,又裹上了件衣裳,這才跟着出了屋門。
索性城主府的連廊修的氣派,這雨水沒能完全飄進去。
老兩口互相攙扶着去了南枝的院子,一進院門就看見了坐在屋瓦上的小何。
小何照舊是那身白色衣裳,這會兒整個人閉眼端坐在屋頂上,任由着雨水沖刷,卻不見他有一絲的不適,白色的身影在雨中有些朦朧,看起來帶着些詭異。
林母只瞧了他一眼也沒有問話,只小聲嘀咕着進了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