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關門打狗啊
“貝勒爺大事不好!”
那名探馬翻身下馬,剛一開口,就讓濟爾哈朗貝勒心頭一緊,沉聲喝問:“何事?”
“啟稟貝勒爺,盛京……盛京告急!”
“吳襄、祖大壽等數路明軍遼西大軍,三日前突然發難,提兵圍攻赫圖阿拉,另外,毛文龍部三萬火器大軍秘密出高麗,直逼盛京……”
諸人大驚失色。
濟爾哈朗貝勒眉梢微微抽搐幾下,沉聲問道:“皇帝陛下可有旨意傳來?”
那名探馬應道:“沒有。”
濟爾哈朗貝勒仰面向天,沉吟良久,突然下令:“傳令,日夜兼程,快速向苦兀島方向推進,途中遭遇任何阻攔,格殺勿論!”
諸將轟然應諾……
……
三日後,與苦兀島相隔一條海峽的由檢3號城。
三位甲喇額真大人站立城頭,齊齊向南瞭望,寒風呼嘯,數百面花花綠綠的牙旗呼啦啦的翻卷不已,平添幾分肅殺。
“濟爾哈朗貝勒爺傳來消息,應該便在今日抵達此地,諸位耐心些等待便是。”
“據探馬回報,曹文詔大軍龜縮在苦兀島上,調集重兵,把守跨海大道,咱們的牛毛氈盾牌準備的如何了?”
“已準備好所有攻城器械,只等貝勒爺大軍一到,即可發起衝鋒。”
……
就在諸人討論一些攻城細節時,數騎探馬疾馳而至,來到城頭后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稟告:“甲喇額真大人,濟爾哈朗貝勒爺兩萬七千大軍抵達由檢4號城,正在埋鍋造飯!
貝勒爺傳令,今日酉時左右,大軍即可抵達此處!”
“好!”
三名甲喇額真大人大喜,傳令下去,全力準備攻城器械等。
這一仗,終於要開打了?
“曹文詔小兒,就等着去死吧!”
“哈哈,三萬建奴鐵騎,另外還有一萬多野人部落的勇士協助,踏平苦兀島,便在這一二日內。”
“據野人部落首領言說,明軍在苦兀島上經營多時,還修築起一座黑龍城,並將島上所有野人部落征服,聽說還有幾座煤礦和火油礦呢。”
“經營的再好,終究還是要被我們的鐵騎踏平,哈哈哈!”
諸將也不回營帳,索性讓親兵抬上來幾口大鍋,搭建起幾頂碩大帳篷,開始飲酒吃肉,好不快活……
……
苦兀島上,曹文詔的侯爺府中,此刻也是一派熱鬧景象。
十幾名參將圍坐一起,一邊擼串,一邊聽曹文詔的“紙上談兵”。
“濟爾哈朗的兩萬鐵騎,外加這一路上徵召的七多野人部落勇士,預計今日酉時抵達跨海大道,據前方密報,可能會對苦兀島立即發起衝鋒。”
“而且,更大的可能,是那三名甲喇額真大人忍不住會提前發起衝鋒。”
“畢竟,在濟爾哈朗貝勒面前,搶一份天大的功勞,可不就是天大的一份恩賞?”
“所以,傳令下去,讓橋頭堡的守軍頂住,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堅守此城。”
“至於其他兵馬,快速集結,到海邊去登船。”
……
諸將突然停下擼串,愕然望向曹文詔,齊聲道:“登船?”
曹文詔微微一笑,道:“對,登船。”
“鄭芝龍的船隊今早上秘密抵達苦兀島,你們登船后,繞到建奴騎兵後面,截斷其所有退路就行了。”曹文詔繼續說道:
“這一招,便是皇帝陛下所說的關門打狗。”
“不過,建奴將近四萬騎兵,本來應該是放進苦兀島后再關門的,可陛下在密旨中說了,苦兀島是咱大明自己的地盤,不能讓瘋狗破壞一山一水。
故而,讓咱們想辦法滅殺大部分騎兵,然後,網開一面,驅逐其一路向北,讓瘋狗到外面去咬別人家的瘋狗,等到咱們騰出手來,一舉將其打趴下就行了。”
諸位參將聽得似懂非懂,一個個的滿臉茫然。
還等這麼玩?
將將近四萬騎兵放進苦兀島,憑藉手裏的先進火器,以及對苦兀島地形的熟悉,滅殺他們還不是跟殺雞宰羊差不多?
草包皇帝到底在想什麼呢?
若放走一部分騎兵,那可不就是等於放虎歸山?以建奴對草原大漠的熟悉,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便可能會迅速成長起來……
“諸將莫要疑慮,陛下自有後手安排。”
曹文詔心中其實也是頗為疑惑,不過,當著諸將的面,他卻又不敢質疑草包皇帝朱由檢的旨意,只能打個哈哈,笑道:“諸位儘管放手去打好眼前一仗,至於說後面怎麼打,等朝廷旨意就行了。”
“好了,大家這便去吧。”
諸將紛紛起身,即刻出門而去。
大殿裏,只剩下遼東侯曹文詔一人,默默端坐在椅子上,出神的凝視着牆上那面巨大的作戰地圖,突然苦笑出聲:“陛下,這一仗……微臣想不通啊……”
“關門打狗,留了一個後門,還打什麼狗?”
……
鹿鼎山上,女將軍秦良玉接到“電報”,令她死守所有通往深山的道路,不放一兵一卒進去。
同時,“朱公子”還叮囑嫂子,等到建奴鐵騎逃遁時,便是她的三千白桿兵報仇雪恨時。
這一刻,她都快要等不及了……
……
遠在京師之地的草包皇帝,收到一封密報后,刻意召集一次朝會,讓滿朝文武大臣心存疑惑的同時,也暗暗感慨萬千:
‘草包皇帝,難道真的要幡然醒悟,不再荒Yin無度,而是要親力親為的開始署理朝政了?"
一時間,朝堂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說什麼的都有,想什麼的都有。
除了魏忠賢等‘閹賊一黨",所有的皇親貴胄、讀書世家和文臣武將,其實都不希望草包皇帝臨朝,因為大家通過這一兩年的觀察,發現這位爺不僅僅是個十足的敗家子,更應了大傢伙的話:
十足的草包皇帝。
能不上朝,對一切運轉自如的大明朝來說,其實可能還是一件大好事。
對此,朱由檢心知肚明。
不過,也無所謂。
他之所以想盡一切辦法,表面上遠離朝堂,不過是給自己騰一點時間,免得被那些讀書人給帶偏方向,步了哥哥朱由校的後塵。
而這一次……
“陛下,山海關孫承宗急報,遼西走廊大戰在即,吳襄、祖大壽、毛文龍等人提兵攻打建奴城池七八座,眼看着便要圍住盛京,故而,急需朝廷調撥一批新式火器、糧餉等,還請陛下酌情處置。”
“陛下,福建閩浙一帶,海盜橫行,鄭芝龍、李自成擁兵自重,拿着朝廷鑄造的鐵甲戰艦橫行海面,卻從來不思清剿海盜,實在是可惡至極!”
“陛下,西北王朱由崧被困肅州衛已然大半年之久,再不派出救兵,恐怕整個河西走廊、金城關、臨洮、隴右會落入北蠻騎兵手中,兵鋒所指,直指潼關,形勢危急啊陛下!”
“陛下,西南土司起兵作亂,急需派遣大軍征剿,臣保舉一人,可一句蕩平西南邊境……”
……
又是一團糟。
滿朝文武在乾清宮大殿裏,吵得不可開交,這讓草包皇帝暗暗發笑,同時,更是喜上心頭。
嘖嘖,真是朕的好臣子。
大明朝的好官員!
隨便哪一位,可不就是他朱由檢的敗家小助手么?
“諸位愛卿,此等些許小事,就讓內閣大學士、東廠、六部衙門看着辦理就行了,何須朕親自署理?”等到大家說的差不多,朱由檢伸一伸懶腰,笑吟吟的說道:
“朕早已說過,眼下咱大明朝恰逢九淵大災,不是大澇就是大旱,好多地方的百姓人都吃不上飯,若不加快賑濟災民的進度,恐怕便要起兵造反啊。
更何況,朕對行軍打仗之事不在行,完全就是外行指揮內行,此乃皇帝大忌。
錢謙益、張瑞圖,魏忠賢,你們看着去打就行了。
朕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只准勝不準敗,打了大勝仗,朕可以隨時給大家封王封侯,放心,咱大明朝的烏紗帽朕很捨得給大家……”
諸大臣低頭不語。
跟草包皇帝談論軍國大事,簡直就是白費口舌,若是此刻正在議論‘皇家別苑"里要不要增加一批民間秀女,這位爺定然早已喜上眉梢、侃侃而談。
也有一些大臣暗暗嘆息,覺得大明太祖皇帝的子孫後代,還真是一代比一代奇葩,有修仙學道的,有躲在深宮當木匠的……
……
將朝堂上一攤子爛事迅速甩鍋給魏忠賢等人,朱由檢在暖閣里過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便悄然離開皇城,繼續他那沒日沒夜、沒羞沒臊的‘皇家別苑"生活。
一萬名愛妃。
的確是一項大工程。
至於說遼東之地、苦兀島等地戰事,朱由檢竟是再沒有問過一句半句,這一反常情況,讓紅柳姑娘都開始摸不着頭腦……
……
而遠在兩千多裡外的苦兀島,那一場大戰終究還是如期打了起來。
不過,預想中的鐵血與驚艷並未出現。
相反的,這一場大戰打得極為沉悶,甚至有些無趣,無非是一隊隊騎兵衝殺過去,被一輪又一輪新式火槍打死打殘,丟下數十到數百、數目不等的屍體。
那些屍體隨意丟棄在橋頭堡前方干硬的雪地上,染紅一大片積雪地面,讓初冬陰冷的寒風吹上幾日幾夜,便會成為一坨又一坨像狗屎一般的臟污,遠遠看上去甚為刺眼。
濟爾哈朗貝勒每日會登上一座高台,遠遠的用遠視鏡觀察一番,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兩隻眼睛裏似乎都能殺人於無形。
這一仗,打的實在太過窩囊。
看似頗為寬敞的一條跨海大道,在大戰之際,卻顯得猶如一條逼仄的死亡通道,明軍手中的火槍隨便放上幾輪,便可將一大片勇士撂倒在地。
之前準備的一些攻城器械,一時間也沒了用處。
因為,騎兵根本就沖不到那座橋頭堡七八十步以內……
……
“貝勒爺,要不……不惜一切代價衝鋒過去?”
攻城戰第七日,一名甲喇額真大人硬着頭皮,來到濟爾哈朗貝勒的中軍大帳請戰:“貝勒爺,就讓末將親率麾下八千勇士,發動一次衝鋒!”
濟爾哈朗貝勒卻始終不肯點頭。
如此添油戰術,乃兵家大忌,他這位常年帶兵打仗的建奴貝勒心知肚明,可是,他之所以遲遲無法做出決斷,卻是另有一番顧慮。
“曹文詔在遼東經營大半年,開墾良田數百萬畝,又是修築鐵路,又是修築屯兵城池,手裏頭兩萬步兵雖然沒有騎兵機動靈活,但其手中的新式火器、火炮、地雷等物,卻絕對不容小覷;
可是,咱們兩路大軍,除了與人家的一些散兵游勇接過幾仗,從未正面交鋒過。
諸位可曾仔細想過,這是為何?”
面對濟爾哈朗貝勒的問詢和質疑,帳下數十名大將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應答。
“貝勒爺,明軍一向孱弱不堪,除了躲在烏龜殼子裏放冷箭,與我大金鐵騎根本就不敢野戰,此為其一。”
一名甲喇額真大人沉吟良久,方才開口繼續說道:“其二,便是他們所依仗者,不過是鐵路運輸,可眼下,他們的狗屁鐵路已然被我們破壞殆盡,只剩下一條坑坑窪窪的路基而已,難道,他們的蒸汽機火車還能在沒有鐵軌的情況下行駛?
貝勒爺放心,這一戰,定要攻破對面的那座烏龜殼子。
我親率麾下鐵騎,就算對面是一個金鐵鑄造的城池,我們的勇士兒郎,就是用手撕、用牙啃,也定要啃下一面城牆來!”
諸將紛紛起身,躬身齊喝:“請貝勒爺下令,全力攻城!”
面對麾下諸將的請求,濟爾哈朗貝勒輕輕搖頭,道:“再……等等。”
“貝勒爺還在等什麼?”
“等盛京那邊的消息。”
“盛京的消息?”
“對,皇帝陛下傳來密旨,此次逐鹿遼東之地,便如一盤大棋,有虛晃一招,當然也有直搗黃龍的最後一擊。”
濟爾哈朗貝勒兇悍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十分古怪的笑容,淡然說道:
“大明的那位草包皇帝,小小年紀,卻心思縝密,心狠手辣,若非咱們的莽古爾泰皇帝識破其陰險手段,並有他們朝廷內部大臣透露絕密消息……
這三萬鐵騎,可就成人家曹文詔的下酒菜啦!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