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前戲(下)

第七十一章 前戲(下)

茅元儀的想法,與草包皇帝朱由檢的想法,不謀而合。

定下的第一條,便是放虎歸山。

同時,他還補充了兩條:其一,想辦法讓建奴鐵騎攻破一兩座城堡,在避免大量人員傷亡的情況下,給建奴騎兵多準備些糧草、兵器;

其二,經過一場“苦戰”后,明軍通過由檢跨海大橋,退守苦兀島。

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潰散”到苦兀島更深處。

然後,關門打狗。

……

連續接到兩道密令,曹文詔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狠狠的拍一下大腿根,暗暗讚歎一句:“嘖嘖,到底是皇帝,到底是大明戰神!”

他與茅元儀沒有多少交往,只是久聞其盛名,但對茅元儀喜峰口一戰中的驚艷表現,則是心馳神往,對這位大明戰投地的佩服。

而對於草包皇帝朱由檢,則既敬又愛,同時還有一種莫名的畏懼。

他自詡閱人無數,飽讀兵書,對天文曆法麻衣相術等‘旁門左道",均有涉獵,自認為一眼觀去,基本能看到別人的骨頭六腑。

可是對於這位草包皇帝,他卻始終看不透。

“來人,傳本侯令:讓所有野人部落的首領和族長們,以七日為限,責令其送來糧食、獸皮、藥材等若干,以助我大軍守城;

同時,令其率領部落勇士若干,趕赴苦兀島,與我大明鐵軍同仇敵愾,共御強敵!”

“傳本侯令:令張威、李森二人緊急回援,順便護送由檢3號城、由檢4號城、由檢7號城百姓撤退苦兀島。

令其只許敗,不許勝,若讓建奴騎兵生疑退卻,讓他二人提頭來見!”

另外,還有一連串的命令和部署,曹文詔一一安排妥當,這才鬆了一口氣。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呸呸呸,只有我曹文詔是臭皮匠,哈哈哈。”

曹文詔斟酌再三,覺得再無明顯遺漏,便將所有戰前部署寫了一份題本,讓人以“電報”的形式發送給草包皇帝……

……

老河口附近,一條隱秘峽谷里。

秦良玉帶領兒子馬祥麟、兒媳婦張鳳儀,跟隨牧羊人沈不蘭來到一座高峰上,提前勘探地形地勢。

“那個方向,便是鎖龍關,乃建奴騎兵潰退後最大的退路,峽谷長約二,最狹窄處已經被大明工程局的炸塌,兵馬無法通行。”

“可是,還有一條草藥人穿行的密道,可以直接通往鹿鼎山深處。”

“翻過鹿鼎山,便是沙俄地盤,那裏萬里雪原,地廣人稀,若讓其遁入茫茫雪原,足以成為一個心腹大患。”

“故而,你秦將軍的任務,便是派兵駐守此地,斬殺一切敵。”

秦良玉聞言,重重點頭,淡然道:“絕不辱使命!”

旋即,她便傳令下去,令兒子馬祥麟精兵,鎮守鎖龍關大峽谷。

緊接着,秦良玉、沈不蘭等人,來到另外幾處峽谷、河谷和採藥人密道,分別佈置下人馬鎮守,這才回到中軍大帳。

“沈大俠,現在你實話告訴我,那位朱腳公子……到底是什麼?”

落座后,顧不得喝一口水,秦良玉便急切的問道。

沈不蘭含笑搖頭,道:“等打完這一仗,你回到京城后,朱腳公子會自己告訴你他的身份。”

秦良玉嘆一口氣,道:“初見朱腳公子,覺得他作風浮誇,油嘴滑舌,完全就是京城一紈絝,當時本將軍還差點動手揍他;

熟料,經過這一場結交,我才發現朱腳公子不僅財力雄厚,思維縝密,就是一些沙場老將可能都要自嘆弗如了。”

言辭之間,讚歎之情溢於言表。

這一幕,讓沈不蘭暗暗點頭,看來,“公子爺”的目光還真是不錯,像秦良玉這般有情有義的沙場老將,的確不多見。

唯一讓他有些擔憂的,還是草包皇帝的那德行……

見了美女便挪不開腳步的毛病,簡直太好了,這才能彰顯咱大明朝之國威煌煌!

“秦將軍,鎮守建奴騎兵潰退道路,只是任務之一,另外朱腳公子還再三叮囑,那些野人部落不甘寂寞,不服大明統轄;

故而,公子爺斷定,此次大戰中,那些野人部落是一個很大的變數,一個玩不好,可能就會脫靶,留下一個方圓數十萬里的巨大隱患。

若真是如此,有生之年,可能會出現很多建奴鐵騎。

打死一個皇太極,還會誕出一個李太極、王太極、張太極、趙太極……”

秦良玉點頭稱是,道:“你家公子真是深謀遠慮,我在抵達此地后便發現,這片冰天雪地覆蓋下的黑土地,對大明朝而言,實在太過重要,一旦失去這一片土地,大明整個北方便會失去屏障與牽制。

東海女真,實際上比建奴更難馴服……”

沈不蘭笑道:“所以,公子爺才要放虎歸山。”

“放虎歸山?”

秦良玉一愣,略一思量,冷俏的臉上很快便顯出難以掩藏的驚嘆:“你家公子,他,簡直不是人啊!”

沈不蘭:“……”

你是他嫂子,隨便你怎麼說,估計我家‘公子爺"都不會生氣吧?

“對了,還有一事,你秦將軍必須明白,”沈不蘭突然想起一事,正色說道:“山地游擊戰的十六字訣,公子爺令你銘刻在心,要活學活用,此為其一;

其二,公子爺還有一句話讓我轉告秦將軍。

狹路相逢勇者勝。

有時候,在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的情況下,遭遇平生大敵,在明知打不過對方的情況下,你便須有拔劍相對的勇氣……”

秦良玉道:“這一點,不用擔心,我川渝白桿兵什麼都缺,唯一不缺的,便是勇氣。”

沈不蘭搖頭,笑道:“秦將軍,我家公子爺的話還沒說完呢。”

秦良玉哦了一聲,閉嘴了。

“拔劍一戰,死而後已,乃為將者第一樣品質,想必秦將軍和你的三千白桿兵從不缺少,我家公子特意傳話過來,令我務必轉告秦將軍:

無論勝敗,他都要嫂子全身而退。

公子爺說,這座天下,好吃不過餃子,好看不如嫂子,他要你必須活着去見他。”

秦良玉:“……”

這番話,就十分……

“好了,秦將軍,我該走了,告辭!”沈不蘭眼瞅着秦良玉臉色微變,兩道秀美一挑,分明就是想生氣的樣子,便趕緊起身,“差點忘了一件大事。”

“何事?”

“你負責鎮守的密道,若有野人部落的兵馬想進入老河口,儘管放行便是,只不過,只准進,不準出,一旦自己鑽進老河口這個是非窩,就必須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好,只准進,不準出。”

“告辭!”

沈不蘭快步走出大帳,身形幾個忽閃,便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秦良玉跟着走出大帳,望着雪地上淡淡的一道蹤跡,悵然若失,仰面向天,深吸一口氣。

嘭的一聲悶響。

一劍揮出,一棵胳膊粗細的小樹便被砍倒,撲簌簌,一陣雪霧揚起,被風吹到臉龐上,只覺得甚為清涼。

“這個朱腳公子,簡直就……簡直就討厭!”

“討厭!”

秦良玉沒來由的想起朱由檢那張帥逼臉,以及其慵懶、無所事事、無所謂的神情,簡直就是一個大禍害!

她的心,有些虛。

空落落的,好像丟了一點什麼……

……

陳興志老漢窩在水泥洪凝土暗堡里,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出去撒一泡尿,在城牆根兒轉悠一會兒。

最近一直都在刮南風,寒涼中,夾雜着一股微不可查的煩躁。

“看樣子過兩天就要下雪了。”

走進暗堡,陳興志使勁搓着皺巴巴的老臉,來到兒子跟前一屁股坐下:“兒子,放了幾槍了?”

兒子:“三槍。”

陳興志:“現在還怕不怕?”

兒子:“還有點,不過,我的手有點痒痒。”

陳興志:“那就放在石頭上磨一磨。”

兒子:“好。”

兒子果然很聽話,將兩隻汗津津的手掌心,緊貼在水泥牆壁上,使勁搓了幾下,疼的齜牙咧嘴的,讓陳興志嘴角抽搐不已。

這個傻兒子。

還真是一個好孩子……

“兒子,開槍前,你要深呼吸幾下,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腦子裏什麼都沒有,耳朵里什麼也聽不見,然後,再瞄準。”陳興志提起兒子手中的火銃,手把手的開始教他如何開槍。

“這種火銃在三十步以外,根本就打不死人,但響聲挺唬人的,所以,還不錯。”

兒子繼續在牆上磨手,鬱悶的說道:“那不就是在浪費火藥和鐵砂嗎?”

陳興志搖頭,罵道:“只要有膽子放槍,就不是浪費火藥鐵砂,等你娃面對面一火銃轟在建奴騎兵的逼臉上,你就曉得啥叫浪費了。”

兒子一副無所謂。

他是個農夫,又不是大明兵卒,就算天塌下來,還不是有大個子頂着么……

……

陳興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伸手一巴掌,便將兒子打了一個狗吃屎。

“不殺幾個建奴,別再喊我爹。”

“若是城破,老子可不管你個慫貨!”

陳興志老漢寂寞的提着火槍,回到自己防守的射擊口,一屁股坐下來,有些無聊的望着外面一小片地方,解下腰間的酒葫蘆想整兩口。

這天氣,冷慫的冷。

突然,他瞳孔一縮,很自然的握緊火槍。

一道黑影倏忽一閃,便如幽靈般消失不見了。

深呼吸。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右手食指,下意識的扣緊扳機,一隻眼睛半眯起來,透過射擊孔,能看到的那片空地登時被拉近無數倍。

雪地上,出現一道淺淺的腳印。

然後,一隻裹着鹿皮靴子的大腳試探着向前踏出一步,接着,便是小腿、膝蓋、大腿根……

嘭!

一聲清脆槍響。

陳興志的眼前出現一團血霧,剛剛露出的半張臉被打成一片模糊,一個身披白色羊皮的漢子栽倒在地,手腳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敵襲!敵襲!”

“全體戰鬥!”

陡然之間,守城明軍炸鍋了,很多人看都沒看,將槍口戳出射擊口,直接扣動扳機。

負責監視的大明老兵猛的一個激靈,驚醒過來,卻是眼睛頂在透視鏡上睡著了……

嘭嘭嘭!

啪啪啪!

良莠不齊的槍聲,以及慌裏慌張的應對,顯示出守城明軍的雜亂無序。

看來,之前的判斷有誤。

這座看似固若金湯的烏龜殼子,並非堅不可摧,守城兵卒人數太少,是硬傷!

這一幕,落在遠處督戰的甲喇額真眼裏,無異於天籟之音。

“你們仔細聽,發現什麼沒有?”

負責攻城戰的甲喇額真大人,半眯着眼,出神的望着落日黃昏下的由檢3號城,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意:“槍聲駁雜,最新式的火槍數量不超過二十;

剩下的,有單發步槍,算是明軍手裏最好的武器;

還有一些槍聲,簡直就是燒火棍,什麼鳥銃、火銃,甚至還有人在使用小弩……”

甲喇額真大人轉頭,對麾下幾名牛錄額真道:“第一天攻城的時候,咱們被兩輪齊射打怕了,在氣勢上首先衰弱了。

這是我的錯。

如今細細想來,區區百名正經的明軍火槍手,加上一兩千農夫,豈能抵擋兩千鐵騎的衝鋒?”

甲喇額真大人搖頭苦笑,開始下令:“傳令下去,今夜,攻破此城!”

牛錄額真們紛紛領命,拍馬而去。

甲喇額真大人暗嘆一口氣,心裏一陣莫名的煩躁。

他嘴上說的輕鬆,實際上,有一些實情根本不敢說出口,要攻下這樣一座小小的城池,付出的代價將是極為沉重的,很有可能會造成近千人馬的損失。

但是,必須得攻城。

因為,大軍糧草已經告罄。

大明工程局炸毀所有的退路,就連一些進山的通道,也堆滿了碎石、巨木等,根本回不了頭。

幾千大軍人吃馬嚼,若在溫暖時節,倒也沒什麼困難,大不了一邊牧馬一邊狩獵,同時慢慢跟明軍消耗,誰也奈何不了誰。

如今,冰天雪地。

再不想辦法攻破一座城池,補充一些糧草,這一支精銳鐵騎將面臨滅頂之災……

……

“甲喇額真大人,攻城器械準備完畢,何時開戰?”

“記住,盡量減少傷亡……”

就在此時,突然,一陣轟響遠遠傳來,卻是老河口方向傳來的。

朦朧夜色下,一隊彪悍至極的騎兵疾馳而來。

足足有六百餘騎。

馬背上,影影綽綽的,一時間辨認不出到底是什麼人。

只聽見怪叫聲,呼哨聲。

夾雜着幾聲低沉而古老的號角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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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朱由檢:大明第一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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