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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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川雪府邸外已經連加兩隊涐州州府的城衛巡防,府中這幾日才算是安定下來。沒了竊賊,門口也不再出現鮮血與動物的屍體,可昌川雪懸着的一顆心仍是落不下。
他開始細細盤算自己這幾年所接觸的人與事,看看是不是無形中得罪了什麼人,才引得有人伺機報復。可他為人素來圓滑,與人交流時謹言慎行,甚至從不私下議論旁人的閑事,就是怕無意中口不擇言埋下禍根。
思來想去都想不出個結果,昌川雪想着已經接連五六日都告病沒有上朝,只能先將此事放在一旁。
第二日晨起,昌川雪乘轎上朝。昨夜心中懸着事,睡得並不踏實,人也有些疲倦,便閉上眼睛隨着轎攆的晃動小憩。突然只聽到外面一陣騷動,風聲一起,轎簾被吹動,接近着一個包着石頭的紙團被扔了進來,直直砸在昌川雪的胸口上。
轎子停了下來,外面的轎夫連忙掀開轎簾確認昌川雪的安危,見他安然無事這才鬆了一口氣。
“大人,需要報官么?”
昌川雪手裏抓着紙團,問道,“你們幾個可看到人了?”
幾個轎夫搖着頭,“那人騎馬而過,根本看不清。”
“既然看不清報了官也是無用,走吧,別耽誤了時辰。”
轎簾被放下后,昌川雪鬆開手中的紙團,將其中包裹的石頭一扔,攤開那團紙,只見上面用紅色的硃砂寫着四個大字“血債血償”。
昌川雪將紙團重新揉捏在一起,雖然冷着臉,可心裏卻怕得緊,掌心的冷汗更是把紙團都浸濕了。前些時日不過還是在他的府門外做些文章,現在竟然已經挑釁到他面前。可他不過一個文官,手中從來不曾沾染過血腥,封朝建朝的十八年間也不曾治過誰的重罪。
想到這裏,他心中閃過一絲猶疑,若說他手裏真的沾染過什麼血腥的話,必然就是幫着白衡英一同推翻了前朝。難道說……昌川雪越想越怕,若真是前朝餘孽,那這仇可真是說不清的。
昌川雪神情恍惚地參加完朝議,心中惴惴不安,可這樣的話又不能告訴旁人知曉,傳到白伯安的耳中只會說他疑神疑鬼。昌川雪太了解白伯安的為人了,兩人在前朝為知交好友時,他便知道白伯安本性多疑。更何況是現在已經穩坐帝位,如何能容得下別人對前朝的事耿耿於懷。而且他手裏連個前朝欲孽的證據都沒有,只憑着一個寫着紅字的紙團,能說明什麼?
“昌大人看着臉色不好,可是府中的事還未安定?”
昌川雪站定才發現身旁有個人影,側目去看正是今日一同朝議的白衡英。他忙收斂起神色,作揖笑道,“下官府中的瑣事看來也傳到王爺耳中了,讓王爺笑話了。”
白衡英回了禮,示意兩人邊走邊說,問道,“大人是朝中重臣,本王自然要對大人關心些。而且京城之中竟然能有如此惡劣之事,涐州州府怕是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涐州州府辦事不力,大人還是應該早日向父皇稟告才是。”
昌川雪聽到這話臉色立刻暗了下來,這般轉換過於明顯,白衡英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昌川雪也覺得不妥,只能輕咳兩聲來掩飾,“陛下每日朝政繁忙,臣府中的這些事還是不要勞煩陛下分心了。”
白衡英說不出有哪裏不對,但從昌川雪方便的表情也知道他定是有了什麼線索卻在刻意隱瞞。自己一個王爺與昌川雪過分親密流傳出去也是閑言,便對着他平禮道,“既然如此,昌大人多保重就是,本王還有事要出宮去辦,先行一步。”
昌川雪點頭作揖送着白衡英遠去過了許久才起身,可胸中的煩悶經久難散。
白衡英今日約了顧羲凰一同進宮向安淑柔請安,可人剛進羽華宮就見到只有安淑柔一人坐在正殿內,旁邊的位置空空蕩蕩不見顧羲凰的身影。
“紫微來了。”安淑柔見他來了抬手示意他入座。“眼睛瞧什麼呢?”
白衡英規規矩矩地對着安淑柔拜禮道,“兒臣拜見母妃。今日昭熙說好要同來向母妃請安的,怎的不見人影?”
說起這事安淑柔笑了笑,“昭熙來的時候你姨母也來了,說了些你與宗辛最近不合的話,有些擔心你們。聽說等下你也要來,匆匆就走了。我夏日有些睏倦不願動,就讓昭熙替我送送她。現在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吧。你且坐着喝杯茶,等下就能見到了。”
“原來是姨母來了。看來昭熙一時半刻是回不來了。”
安淑柔很是贊同的頷首道,“你姨母現在與昭熙說話很是客氣,不必擔心她會受委屈的。倒是你與宗辛到底怎麼了,我方才問昭熙她只是閉口不言,但看樣子應該也是知道實情的。”
白衡英往旁邊的位置上一座,想起這幾日的確還在生宗辛的氣,便把這幾日關於宋濂秋的事一同講給安淑柔聽。
巳時二刻,太陽已經有些刺眼,顧羲凰正穿越御花園往羽華宮而去。她今日因為要進宮拜見安淑柔,害怕平日裏的打扮會落得埋怨,便把能戴的金銀玉器都簪在髮髻上,金簪與玉器在發間熠熠生輝,身上的宮裝也穿着白衡英平日裏喜歡的紫色,遠遠望着端莊大方。只是她自己並不適應,只覺得頭頂重得要壓斷脖子,又不能失禮,只能慢悠悠地挪着步子。
身邊陪着她的素荷也不在,只因方才送安淑敏到宮門折返時,安淑敏身邊的丫鬟只說有禮物要送給她,只好囑咐素荷去跟從取回來。畢竟在皇宮大內也不會有刺客出現,素荷離開身邊也不會有問題,顧羲凰便沿着記憶中的路線往羽華宮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她發覺身邊宮苑的景色有了變化,越走越蕭條,甚至看起來像是廢棄的宮苑,就連頭頂的艷陽也被雲朵遮住。她疑心自己大約不小心走到了冷宮,正準備找個宮人詢問,就見一個佝僂着身形年歲老邁的內侍從她旁邊走過。
“請問……”
她話音出口,年老的內侍便抬頭看向她。誰知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像是着了鬼一般往後退了兩步,手中的東西也是摔了一地。她正疑惑時,就見那內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一邊搖頭蹙眉一邊對着她叩拜。
“小人無禮,驚到貴人了。不知是哪位宮苑的主子,這裏……可是廢棄的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