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音繞樑
涼湘兒的那把匕首，果然將她直接帶到了新的狼王天梭的面前。
只是當涼湘兒被押解到狼王帳前的時候，卻見着不遠處一紅衣之人，正領着傳說中的野狼軍馳騁而去。
“看什麼看！狼王讓你快點去！”押解着涼湘兒的粗魯漢子推了推她，險些將人推倒。
涼湘兒勉強穩了穩心神，告訴自己不能亂，戰場那邊她根本已經來不及做什麼，所能做的，是切斷元小音的後路。
剛送走元小音的狼王天梭此時正有得意之色，想到剛才屬下的報告，更是大笑起來。
涼湘兒看着一眾伺候自己的婦人女僕，難得緊張起來，最壞的情況是什麼，她自然知道，與其說當年躲天佑，其實是躲天梭吧？涼湘兒低下頭看着水面，深深呼吸，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沒事的，大不了······大不了遠遠遁走即可。
涼湘兒終於還是被送進了王帳，一襲薄衫也掩蓋不住什麼。
何況，一進王帳，不過瞬間，涼湘兒早已被天梭壓制在身下。
涼湘兒一邊告訴自己不用緊張，一邊卻僵硬在當場，眼淚在眼角，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真要面對時，還是發現所有的驕傲都被消散在了風裏，她拿不準天梭的心思。
狼王聽得她的低泣，看着她眼角的眼淚，以及僵硬的身子，停下了動作······
他見過最自由最無羈的涼湘兒。
他見過最驕傲的最不屑一顧的涼湘兒。
“怎麼還是這麼傻？”
“我以為你是自願，若不是自願，你怎麼會回來？”
“也終究有你怕的時候······”
天梭擦去了她的眼淚，扯過一旁的衣物將那雪白如玉的身體從自己眼前遮去。轉身坐在了床沿，等着她情緒調整好。
涼湘兒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此時粗狂里的溫柔，以及往日的情誼，再也不想控制的，轉過身蜷着身子，抱着錦被低低地抽泣起來，把自己最近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來。留給天梭一片雪白有致的美背，還有如墨的發，淡淡的清香盈室。
血氣方剛的英俊狼王先是發了會呆，然後十分看不起自己地替人拿另一件衣物蓋了。
眼不見，心不亂。
·······································
涼湘兒穿了狼族的衣物，女僕還為她編了狼族特有的頭飾。
狼王正坐在篝火前，一塊巨木就是最好的靠椅。
涼湘兒走過去，坐在他一旁。
天梭看了看他，遞過去一塊烤好的羊肉，涼湘兒拿過來咬了一口，嚼了嚼，滿足地閉起眼睛，“還是天梭烤的肉好吃。”
“若是願意，你可以留下來天天吃。”天梭拿起另一塊肉烤了起來。側過去又拿了一壺酒給她。
涼湘兒聞言，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那你為什麼······”
天梭見她話未說完臉已經紅了，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看着她的一臉嬌俏，突然覺得這麼多年，心中的執念好像變了不少。
“我不缺女人。”天梭說道。
涼湘兒不再接話。
“雖然湘兒在我心裏，還是很緊要的位置，但是自從有了女人，也看淡了一些，你心裏若是有我，兩情相悅才好，若是沒有我，我要了你，改變的可能是湘兒的一生。”
湘兒回頭看他，就像看着從來沒見過的人一樣，“天梭，你變了。”
天梭笑了笑，“你本來就從未好好看過我，只是一味躲，這算是第一次得到湘兒的讚美嗎？”
湘兒開心地笑了起來。
天梭看着那笑容，越加肯定自己做了很對的事情，“湘兒，選一個你自己喜歡的男子吧，然後開開心心地和他在一起。”
涼湘兒聞言，雖然還是有些不自在，但是卻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現在說說看，你為什麼來找我吧。”天梭言歸正傳，“是南方太亂，你又躲到這裏來找清靜了？”
涼湘兒搖了搖頭，“這次不是？我是煙雨朝的文淵閣閣主。”
天梭英俊的臉龐上有些暗色，“煙雨朝，那個南方的國？靠女人上位的煙雨帝？你居然為他效力？”
他的反應也完全在涼湘兒的預料之內，“這些話，是那位領了野狼軍南下的紅衣女子說的，你與她，又是什麼關係了？”
天梭看了看她，不知在思索什麼。
涼湘兒笑了笑，“我一人前來，此時告訴你真相，是謝你真誠相待之情，你若是聽完我說的話，還是如此想法，可以把我扣在狼族。”
天梭的眉頭緊鎖，思索片刻，“什麼真相？”
“一個關乎你狼族未來的真相，聽我說完，你要是執意與定北軍聯手，我隨你處置。”涼湘兒吃着烤羊肉，十分淡然，一副置生死於無物的做派。
“那個女人，答應我，若北聖國勝利，狼部十二族都會以我為主，而且會助我攻打大彥。”天梭說道。
涼湘兒點了點頭，“元小梵和元家小音確實有這樣的實力。”
天梭繼續烤着肉。
“可是若是我沒記錯，當年分散了狼部十二族的也是他元家吧，你憑什麼覺得這次會不一樣？”
天梭陷入深思。
“你或許也知道，北聖國君是翟家，翟家也是久在北方的，他們若得了天下，豈會容你在北部做大？”涼湘兒分析道。
“煙雨朝若是勝戰，難道會有什麼不同？”天梭諷刺。
“會，煙雨朝是為民請命，而北聖是前朝餘孽，你知道玄國統治下的天下。”
“你們南部的天下，與我狼族有何關係？”
“至少，煙雨朝不會讓狼族進貢，而且還會商貿往來，互通有無，北部就不再是荒野。”
“煙雨朝你能做主?”天梭反問。
“我是文淵閣閣主，而元小音，不過是定北軍將軍的妹妹，你寧願相信她，也不願意相信我？”
“你知道她是誰？”天梭詫異。
“當然知道，如果現在都還不知道她是誰，那這北方真的不用想了，我們固守南邊就行。”涼湘兒道，“你身為狼王，如何打算？”
“我想一統十二狼部。”天梭將另一串肉給她。
“你要借元小音的野狼軍？”涼湘兒問道。
“是。”天梭回答，“她是兵法鬼才，有她，我可以早日實現統一狼族的願望。”
“北聖與煙雨朝交戰，為何她此時才帶着野狼軍南下？”涼湘兒於此事，多有不解。
天梭想了想，“她說沒想到有個叫狄安的人會帶兵，她觀察許久，才想出了新的陣法。”
涼湘兒聽得，心下一涼，這人既然知曉狄安帶兵，自然已經是想好對應法子才去應戰。涼湘兒陷入沉思，默默吃着肉，不再說話。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有個條件，”天梭見涼湘兒的樣子，卻主動開口道，“你的提議，不錯，但是我有一條件。”
“什麼條件？”涼湘兒知道事情有轉機，忙問。
“若煙雨朝得了天下，你得辭了煙雨朝的官，來幫我治理狼族，如果你來，我可以不靠元小音。”天梭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你是說真的？”涼湘兒聞言大喜。
“我是狼族的王，一言頂千金。”天梭道。
“放心，煙雨朝人才濟濟，不缺我涼湘兒一個，如果這個條件能換得你不再與定北軍聯合，湘兒當然願意。”涼湘兒拿起手中的酒罈，對着天梭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天梭拿起酒罈，與她暢飲。
“你和天佑？”涼湘兒還是想問一句。
“你先見了他？”天梭有些詫異，不過轉念一想，也釋然，“我沒傷害他。”
“我把他帶到南方去吧，他在這裏，終究不是長久之法。”涼湘兒提議道。
天梭搖了搖頭，“他不會去的，狼族是他的家。”
“你不能讓他回來嗎？他心裏，其實並不討厭你當狼王。”涼湘兒提議道。
“別人會以為我是軟弱的狼！”天梭拒絕。
涼湘兒笑了笑，“我以為你是真的狼王。”
天梭看着她的眼神，危險又無奈，“不要這樣笑，會讓我覺得，再多的女人，有你在身邊，人生才沒有遺憾。”
涼湘兒聞言，悶了一口酒，變得很乖。
······················
元小音的野狼軍，一路從北到金沙城，猶如刀入豆腐般輕而易舉。
半夜裏，元小音本以為是偷襲的最佳時機，這麼久的守，換來的應該是煙雨軍的頹廢。但沒想到，敵方的軍營，幾乎是一座座空營。
待元小音反應過來，金沙城周邊的城池早已失守。
元小音知道，狄安已經出動。
金沙城此時已經沒有了守的必要，元小音連忙帶兵往後撤。在默古城的時候迎上了正在偷襲攻城的煙雨軍，自然沒讓對方佔着便宜。其他各城也都及時反應過來，雖然失了五城，但是大勢扔在。
煙雨朝見局勢又僵住，便時時派軍來挑戰，但元小音就像知道他們要打哪裏，每每偷襲都難以成功還損兵折將。
煙雨帝氣得將手中玉盞摔得粉碎，“以為這次能一舉攻破！”
早已趕到配合的李莫問勸道：“聖上不可先亂了陣腳，如今我們能奪得五城，自然也能慢慢拿下整個北部。”
“可是每在這裏耗費一日，都是對臨海和西境的消耗，”煙雨帝再好的性子，也磨滅在此時，“北部連着聖都，又連着北部狼族，他們也有源源不斷地軍糧供應，自然跟我們耗得起！”
“他們固守，我們之前的試探都被敵方一一拿下。”一旁的狄安說道，“不到萬不得已，臨海那邊，不可輕易北上，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聖都和東邊的情況，如若西北和臨海兩處受敵，只怕生變。如今之計，還是保存實力，將西北吞下來。”
就在三人愁眉不展的時候，有人來報，說是文閣主有信傳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心裏都有些期待。
“快傳！”
傳信之人是丹澈，衣衫襤褸滿身狼狽，只是早已顧不得，將手中眼看也是歷經磨難的信傳了上去，煙雨帝拆開，一看，大喜：
“東邊冷家已經不受聖都控制了，雖然暫時沒有表明支持哪方，但是最起碼不會成為我們的敵對勢力了，心兒跟·····”煙雨帝說道這裏，暫時停了一下，然後看着狄安道：“信里還說，湘兒已經去了狼部。”
“什麼？”狄安起身，心中大驚，“湘兒為什麼去狼部？”
一直立在狄安身後的寧伯游聽完，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情，“我當年見到小妹的時候，她就是被元家的人追殺，她跟我說過，在狼部好像待了幾年。”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狄安這才想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當年自己也找了許久，實在找不着才回了鼎城。
“她是去斷了元家的後路，”煙雨帝看着丹澈，“除了這封信，文閣主還留了什麼話了沒？”
丹澈搖了搖頭，這一路，不容易，跟他一起的侍衛為了掩護他，被定北軍斬殺了，“閣主帶了一些侍衛，就去了狼部。”
“帶了多少侍衛？”狄安擔心地問道。
“不多，就幾個，在絕蒙城分了一半侍衛給了另外兩人，因此跟來的不多。”丹澈解釋道。、
“絕蒙城？她怎麼會從絕蒙城過來？”煙雨帝大驚，現在才反應過來，湘兒不應該是在西境嗎？
丹澈還是搖了搖頭，“這些屬下不知，只知道文閣主帶了兩個人，是連夜從聖都逃到絕蒙城的，到了絕蒙城，挑選了我們做侍衛。”
“所以東邊冷家跟她也有關係？”煙雨帝繼續問道，“跟着她的兩人，是何裝扮？”
丹澈想了想，“反正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
狄安聽了半天，說道：“或許是公主和明書，湘兒在西境，或許是知道了公主和明書的消息，才去聖都的，然後才有這所有的籌謀。聖上，如今來看，公主和明書定然無恙，可是湘兒一人在狼部，還不知道生死。”
煙雨帝聽得，定了定心神，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更多的是擔心湘兒，看了看狄安和李莫問，“如今怎麼辦？”
“如今之計，靜觀其變，觀定北軍的動向，等湘兒的消息。”狄安道。
煙雨帝想了想，“能打通去狼部的路嗎？”
狄安搖了搖頭，“我們對北部，並不了解，元小音的防守，幾乎沒有攻破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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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邊境那邊有異動。”
元小音手中的茶盞晃了晃，“有何異動？”
“狼部突然攔住了鷹鷲峽，中斷了狼部給我軍的牛羊肉供應。”屬下報道。
元小音起身，一身紅衣猶如一團霞光，臉上要早已不是平時出入時普通的裝扮，定北第一美人的稱號，不是白得的。
元小音帶了兩千野狼軍，迅速到了鷹鷲峽，那裏，果然見狼部的勇士都已經防守完畢。
“你們狼王可在？”
天梭從高處現了身，“在。”
元小音抬頭望去，“狼王什麼意思？”
“合作的時候，你可沒告訴我，臨海也歸了煙雨朝，如今你們小小北聖，還都是我狼部的老仇人，我自然是棄暗投明。”
元小音聞言，知道還是沒防住。
“我見你把北部防得跟鐵桶一般，只道是你為了防南部，大概也是防止我們狼族知道消息。”天梭點明道：“若是你們贏得天下，我們狼部只怕更沒有好日子過。”
“狼王多慮了，我答應的，自然都會做到，何況，我們還是······。”元小音正色道。
“打住，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天梭不願她道明他的身份，這可關係到他狼王的身份，天梭假裝思考了一番，“本王還是覺得，靜觀其變最好。”
“我沒想到狼王，竟然是出爾反爾的無信小人！”元小音諷刺道。
“小人不小人不打緊，只要不是蠢人就行。”天梭想到。
元小音見終究談不妥，已然沒了耐心，“是誰傳進來了消息？”
天梭笑了笑，“這個就不告訴元小姐了，咱們往日合作愉快，也祝你早日打得勝仗。”
“天梭，你不要後悔！”元小音氣憤吼道。
“不會，然後奉勸元小姐一句，趁還能走時，趕緊回去，或許還能撿得一條命。”天梭言盡於此，消失在了山頭。
“天梭，你什麼意思？”元小音大喊，不過無人回答，“天梭狼王，你可不要後悔！給我殺！”
隨着元小音的話音剛落，身後的野狼軍就如插入敵人心口的箭一般，衝上了高地，將那些埋伏兵士都一一斬殺，元小音見此，帶着野狼軍走進鷹鷲峽，只是進去沒多久，就察覺到不對。
因為本該從四個方向斬殺了狼部主力的野狼軍並沒有來匯合。
“停！”元小音立即駐馬，多年的經驗告訴她，此處太多漏洞，根本毫無防守的機會。
“我說過，趁你還能走的時候，趕緊走，你偏偏還要把我當傻子，你的另外三千兵馬，早已全軍覆沒，不用等了，至於這鷹鷲峽，你也不用走了。”天梭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在這鷹鷲峽里飄蕩。
元小音不敢停留，趕緊往回策馬，“走，撤！”
不過峽谷兩側本來早已無人埋伏的地方多出了很多人影，還有亂石和槍箭。
等待一場惡戰結束，鷹鷲峽只剩累累白骨！
“狼王，元小姐逃走了！”
“無妨，本來也沒打算能把這樣的人物留下，這次也是湘兒出其不意才有機可乘。”
天梭看了看旁邊的二人，“多謝湘兒和寧將軍相助，如今當如何？”
湘兒看着一旁的寧伯游，笑了，“還是大將軍用兵如神。”
寧伯游笑得很憨，“自從知道你來了狼部，聖上和大將軍就開始部署，如今一面派我來救你，一面已經趁元小音不在，全力攻打定北軍，相信這次一定能一舉拿下北部。”
湘兒看着天梭，“多謝狼王相助，如今，定北軍必大勢已去，你和狼部先靜觀其變，待煙雨朝安定天下，一定與狼部交好。”
天梭笑得很好看，“湘兒說的話，依舊算數嗎？”
涼湘兒點了點頭，“當然，湘兒雖不是男兒，但也言出必行。”
送別了天梭，寧伯游和湘兒連忙打回默古城，等到了默古城，果然見定北軍節節敗退，最終退守周城。失了十二座城池，這一戰，北部就算是全部在煙雨朝的手裏了。
涼湘兒正在與寧伯游一起殺敵，定北軍殘兵之勇，寧伯游帶的人少，貴在神速，但此時，頗有些吃虧。涼湘兒正苦苦對戰之時，就覺得敵軍在漸漸後退，涼湘兒停手看了看局勢，瞬間，覺得背後一涼，回頭時，只見一定北軍的長槍已經抵住了自己的心口。涼湘兒低低罵了一聲，竭盡全力地往後躲去。
生死一瞬間，聞得一支箭破空而來，將那長槍連帶那人都一併帶走了丈遠。
涼湘兒回頭接着斬殺了幾個定北軍，得空回頭一看，竟然是君至，如今的煙雨帝，在配合著她殺敵。
涼湘兒看着，不知為何，心中一股暖流，嘴角的笑意在那一刻綻放開來，清絕妖嬈奪人心。
這一切不過轉瞬間，涼湘兒又被定北軍纏了去，有了底氣，涼湘兒殺得很放心，一路在寧伯游和君至手中弓箭的護佑下，直接殺到了敵方大將前面，也不知道是誰，只知道是很多人護着的重要人物。
君至看着小小的身影，又是好笑，又不敢鬆懈，對方這是把後背交給了自己，伯游在一旁也被纏的厲害，所以身為一國聖上，此時也只得小心翼翼為她排除萬難。
直到涼湘兒終於如願地將那員敵方大將斬殺在聽泉劍下。
“將軍！”
待那人命喪聽泉劍時，身旁的定北軍大聲呼喊！
涼湘兒才知道，眼前被自己殺了的這人，竟是定北大將軍元小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