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曹營心在漢

見題設問：“身在曹營心在漢”一語，意指何人？相信大多數讀者會答：關羽。其實這個答案存有瑕疵，理由在於《三國演義》一書中，涉及”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人，為數之眾，多到難以統計的程度。為何如此論斷？蓋因那些明裡服從、聽從、順從曹操的男女老幼中，有着諸多暗中反對曹操、秘通外強、復辟正統漢朝江山之人。惟此，這類人也應歸屬”心在漢”之列。回到文首，假如認定”關羽”之答正確，那麼謀士徐庶、荀彧，自然也可用來作為答案。

或許有人會說，將身為“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歇後語中的主角徐庶，划入”心在漢”之列，尚可理解，但把荀彧也說成是”心在漢”，就太過牽強了。因為荀彧跟定曹操后，時時、處處、事事為曹操謀划，幾近到了鞠躬盡瘁程度，咋有可能會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之人呢？出於搞清這個疑問，請允許我把關羽、徐庶、荀彧三人的情況，逐一予以解構。

話說關羽為了保護甘夫人、糜夫人，不僅行動遲緩，而且難以施展身手，如此，便被曹軍圍困在一座小山上。聞悉此報，曹操興奮不已，立即喚上張遼等將士，前去勸降。

面對曹操的屈尊勸降，更主要的是為了給兩位嫂夫人尋求一個安全轉圜的契機，關羽向曹操提出三個對等條件：一是只降漢不降曹;二是一有劉備消息就去會合;三是為報容納之恩，願為曹立下大功再予離開。這之後發生的有關曹操為了滯留關羽，竭盡各種方法的故事，大家都已知道，似無必要贅言。

但有必要贅言的是，當關羽得知劉備音訊，前去向曹操通報、告別時，曹操卻故意避而不見。不得己的情況下，關羽”不辭而別”，開始了不乏艱辛的”千里走單騎“歷程，期間”過五關斬六將”的決絕行為，促使曹操不得不下令放行。自此，人們就把”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一褒語，贈給關羽。

徐庶原是劉備謀士，基於他的”精準預判”，曹操大軍落敗。為了迫使徐庶離開劉備，為己所用，曹操先是差人將徐母劫至許都，然後致信徐庶：”慈母在我手中，你愛來不來，悉聽尊便！“閱罷這封信件，身為孝子的徐庶，決定前往許都。劉備為此好不痛苦，數次落淚挽留，無奈徐庶去意堅決。分別那天，劉備派出兵卒，將徐庶必經之路兩旁之樹，砍伐殆盡，目的是想多看幾眼徐庶。面對劉備這份不舍之情，徐庶甚是感動，便向其舉薦了諸葛亮，同時發誓：此生，絕不獻計於曹！

徐庶到達許都，即與母親相聚。徐母責怪徐庶糊塗，不該屈從曹賊的脅迫，然後擇機懸樑自盡。痛失大義母親，徐庶更加堅定自己向劉備所作的承諾。赤壁大戰前夕，龐統過江實施”連環計”，心知肚明的徐庶故意裝聾作啞，末予戳穿，從而讓赤壁之戰的天平，傾向吳、蜀聯軍。你說，徐庶這種”吃着曹家糧、穿着曹家衣、拿着曹家薪、不為曹家想”的行為，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又會是啥?

荀彧早年事奉袁紹，后因覺得袁紹難成大業，轉投曹操。荀彧雖然是文人，但在守城禦敵方面，也有可圈之處。公元194年，曹操好友張邈，不滿曹操濫殺士族，投靠呂布。趁着曹操正在圍攻徐州、其大本營兗州兵力薄弱之際，呂布成功突襲兗州，然後乘勝追擊，掠奪了拱衛兗州的諸多衛星城池。危急關頭，只有荀彧帶領手下，誓死守衛所轄三座小城，為曹操不久之後的東山再起，預留了”革命根據地”。

荀彧堪稱”伯樂”，一生為曹操薦過諸多人才，郭嘉即為其一。郭嘉也是厲害，招招出奇制勝，故爾深得曹操垂愛。無奈天妒英才，遠征烏桓期間，郭嘉染上惡疾。彌留之際，郭嘉勸導意欲揮兵追擊袁熙、袁尚的曹操，不妨”靜候佳音”。果然沒過幾天，兩袁首級就被送達曹營。基於”鬼才”郭嘉等人，源於荀彧舉薦，曹操便以“吾之子房”一語，高度褒揚荀彧。

荀彧之所以全力以赴地為曹操出謀劃策，目的就是藉助曹操在政治、軍事上的威望，重振陷於頹廢之中的漢朝江山。但可嘆的是，隨着羽翼豐滿，曹操開始膨脹，言談舉止，大有廢黜漢獻帝之意。荀彧對此很是憂心，便在曹操面前，時常說些”為臣必須忠君、欺君即屬大逆”之類的話。說話聽音，鑼鼓聽聲，曹操覺得荀彧變了，變到己經有礙曹氏家族朝着”更高層次”發展的程度了。公元212年，曹操差人送給荀彧一隻紙盒。荀彧打開后，發現裏面空無一物。荀彧便在苦笑中，以殉身之舉，破解了啞謎:空盒，寓意棺也！空棺，寓缺人也！

行文於此，有必要比較一下關羽、徐庶、荀彧”心中漢”中的那個”漢”字格局。關羽”身在曹營心在漢”中的那個”漢”，局限於兄弟情義，換句話說，只是親情的代名詞;徐庶”身在曹營心在漢”中的那個”漢”，着重於道德層面，換句話說，僅是誠信的代名詞;荀彧”身在曹營心在漢”中的”漢”，追求於名至實歸，換句話說，才是忠君的代名詞。

經過比較，不難發現，關羽心中的”漢”，明顯不及徐庶心中的”漢”，而徐庶心中的”漢”，又不及荀彧心中的”漢”。為何如此定論，蓋因荀彧心中的”漢”，是漢朝的”漢”！惟因如此，荀彧才算是個完全徹底、”全身心”奉獻給漢朝的忠臣！

不過，荀彧做夢也沒想到，他所擔心的、看起來極有可能行篡位之逆的曹操，在其有生之年，卻恪守魏王之職，沒有行使“黃袍加身”之舉！倒是常說“匤扶漢室”的劉備、常道”誓做漢臣”的孫權，卻先後在蜀、吳兩地自封為帝，做了有辱漢朝列祖列宗、僭越時為漢獻帝的忤逆之事！

咋會發生如此陰錯陽差、有損荀彧英名的結果?唉，真是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