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立竿見影
連續兩天，劉存都把自己關在悶熱的屋子裏，所有的訓練和崗哨，都讓韋耀清代勞，自己能擠出時間的同時，也讓韋耀清充分享受到做排長的感覺積極性空前高漲。
劉存竭盡心力，根據自己所能了解的各種管理知識和目前的實際情況，用一天一夜的時間三易其稿，整理出一份長達一萬伍千多字的《基層士兵管理辦法》，內容包括：士兵道德教育、軍事文化學習制度、內務管理條例、武器裝備管理條例、伙食標準管理、士兵薪餉管理、標兵評比辦法、獎懲制度等八個方面，着重強調了公開公正公平的原則，向白崇禧要求率先在自己排里試行。為此損失了李大叔辛苦給他找來的七根鵝毛。
而《基層士兵戰術訓練計劃》一文，則花費了劉存絕大部分時間，他無數次地痛恨自己，為何就記不住原來隨手可得的軍事資料？如今只能通過那點可憐的記憶來閉門造車。苦思良久之後，劉存終於做出了理智地決定：暫時放棄這個不成熟的想法，一心一意從最基本的要求做起，膽大心細地嘗試，踏踏實實地總結。劉存的這種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和嚴謹踏實的思想作風從此成型，一直貫穿他六十年軍事政治生涯的始末。
第三天上午，劉存叫來老陸，將寫給白崇禧的一封信和《基層士兵管理辦法》交他帶去連部，要老陸務必拿到連長的回函。收好信老陸走向馬廄，套好馬快速前去。
劉存來到廚房，李大叔正在劈柴，劉存問他後山的林子是誰家的？李大叔說原來的主人早就給土匪殺了，剩下一個遠嫁的閨女也不知死活了。劉存問如果我們拿來用可以嗎？李大叔回答沒問題，如果那閨女回來就給她點錢，如果不願意就拿我家的林子跟她換，這年頭有誰會跟你買木頭？方圓幾十里哪家沒有座林子？
看着滔滔不絕的李大叔，劉存心裏充滿了敬意，心裏想着一定要報答他老人家。想到這劉存突然問到：“大叔，你說說如果我們從後山把樹木弄下來，在老營後面蓋兩排茅草頂的大木房，然後用尾料把營區都圍上，你估算要多少錢？”
李大叔吃驚地看着劉存，知道劉存是認真的之後，便四處張望算起來，劉存也不打擾他，自己心裏也在琢磨。十分鐘后，李大叔舔了舔嘴唇說：“怎麼也得八百個小洋！”
劉存兩天前才知道，五個小洋等於一個大洋，八百個小洋也就一百六十個大洋，於是又問：“多長時間做好？”
李大叔搖搖頭：“二十個人怎麼也得三個月。”
“如果我們幫着干呢？”劉存又問。
“一個半月差不多。”
劉存高興地看着李大叔：“大叔，我想一個月內完工，價錢二百個大洋，三天內開工行嗎？如果行，明天我就先給你一百個大洋。”
李大叔張大了嘴，嘴唇哆嗦了一陣之後，連忙答應下來。劉存對他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
訓練場上，士兵們在休息，劉存叫來三位臨時班長和韋耀清，要求其中一人帶一個班士兵上山打獵，韋耀清馬上緊張的反對：
“排長，連里有規定，不能擅自行動和開槍。”
劉存板起臉，指着一位正好看過來的新兵道：“你過來！”
小兵過來立正敬禮。劉存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哪裏人？今年多大了？”
“報告排長，我叫林勇，來賓縣人，今年十九歲。”林勇紅着臉回答。
“你在新訓連打過槍嗎？”劉存問。
“打過！”
“打過多少發子彈你還記得嗎？”
“三發！”林勇張口就答。
“三發？你沒記錯？”劉存加重了語氣。
林勇挺直了瘦弱的腰板，大聲回答：“我沒記錯！只有個別優秀的能加兩發，不信，排長你問別的人。”
“好！稍息！”劉存說完，轉身對着韋耀清說：“耀清，如果我們現在出任務，你敢放心帶着他嗎？”
“這——”韋耀清沉思起來。其他三個臨時班長也一臉沉重。
這時劉存才恢復正常的神情，語重心長地說：“大家還記得新兵剛來的那天嗎？有兩個兵吃得太飽差點沒命，他們訓練了整整三個月，連隊形都站不齊，而且只打了三發子彈，為什麼？不是我說長官們的壞話，而是的確有人貪污了訓練和裝備的錢！別人我們管不了，可二排我們就要自己做主！這兩仗打下來，大家覺得慘嗎？那麼好的弟兄，還有老排長，整整走了一半兄弟啊！如果我們還和原來一樣，後果將不堪想像。”
看到幾個弟兄痛心的樣子，劉存也非常難過，但要想讓大家的思想有個根本的轉變，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辦到的，劉存放低聲音接著說：“所以，為了活得長一點，從現在起，我們必須改變原來的方式，用新的方法訓練我們的弟兄，加倍努力才行。至於連長那裏，我已經和他報告了，連長也知道我們二排的難處，特別給我們三個月的休整，平時，只要保持一個班的機動就可以了。”
幾個弟兄終於明白，劉存所作的決定是經過認真考慮的，而且得到連長的支持，一個個也就釋然了，紛紛表示自己去，說說就互不相讓差點動起手來，最後還是劉存發話才停下來。
“這次就由耀清帶隊吧，輪着來。耀清你挑五個表現好的新兵，再叫上五個老兵，每人五發子彈，要他們結成對，老帶新一幫一，儘可能將經驗傳授給新兵。好，現在是上午九點左右，下午五點左右必須回來！記住，打不到東西晚飯你們就別吃了！”
“排長放心，滿山都是獐子山雞野兔大把東西，你就吩咐李大叔磨好刀得了。”韋耀清興沖沖跑開去拉隊伍了，剩下三個臨時班長一肚子怨氣，劉存裝着沒有看見。
回到房間還沒坐穩，就聽到那幾個人惡狠狠的吼聲，劉存笑着搖搖頭：這些新兵開始遭罪了！
幾天的忙碌令劉存非常疲倦，他也不管別人都在幹什麼，自己就滾到床上找周公去了。
老陸回營已是下午四點左右了，他滿臉喜色衝進劉存房間時劉存還在睡覺，見狀老陸剛想退出來劉存已經醒來，指指凳子讓老陸坐等一會，自己拿着粗布毛巾出門走到小溪邊。
回來看到老陸還笑眯眯地站在那裏，劉存一面叫老陸坐一面走到桌子后，還沒等劉存坐下，老陸就從包里拿出幾本發黃的書和一個用手帕包着的小包放到桌面上，劉存翻了翻書沒見有信隨手放到一邊，又拿起小包打開一看裏面全是大洋，劉存有些驚訝地問老陸：
“這是怎麼回事？回函呢？”
老陸這才興高采烈地說起來：“白連長接到你的信就看了，先看那封薄的，一邊看還一邊笑，還時不時罵兩句粗話，當時我和陳文書都傻了，我們跟白連長兩年多了第一次見他這樣高興，第一次聽到他罵粗口，嘖嘖！後來他發現我們在旁邊看着，馬上板起臉讓我們出去，我和陳文書擔心白連長可能有事吩咐不敢走遠，就坐在門外的大樹下，一會就聽他哈哈大笑。”
老陸接過劉存遞來的水，一口喝乾，劉存又給他倒了一碗，示意他坐下說，老陸這才坐下，又喝了半碗水才接着剛才的話題：“後來就沒聽到動靜，陳文書等了很久，就過去看看，回來跟我說‘老陸你先回去吧，看樣子一時半會連長沒功夫搭理你’，我說我們劉排長交待要拿回函，他就讓我再等等。吹哨吃飯時陳文書又跟我說先一起去吃飯，吃完飯一個多鐘頭后陳文書來叫我說連長讓進去，我進去就看到白連長在扎腰帶，白連長從抽屜里拿出這個小包包扔在桌上，對我說‘你回去告訴你們劉排長，我沒時間給他回信，這是連里的獎勵你拿去給他，另外，就說他要求的事情我答應了！’說完就帶着警衛員騎馬走了，我回來前問陳文書連長急着上哪？陳文書告訴我快回去吧等着領賞吧，我就回來了。”
劉存笑着聽完老陸的陳述，對老陸說：“辛苦你了老陸！不過現在我可不能給你錢，你先去休息吧。”
“沒事！”老陸說完笑眯眯地走了。
劉存收起小包，撿起本書一看，書名是《步兵操典》，立刻認真地讀了起來。正入迷的時候就被外面的喧鬧聲打斷，劉存有些氣惱，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意識到大概是韋耀清他們回來了。
他放下書出去一看嚇了一跳，大家都圍着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士兵興奮地交談，中間擺放着一大一小兩頭野豬，還有三隻獐子一隻山羊，
其中一隻獐子和那隻山羊還活着，估計留一兩天不成問題。劉存心裏盤算不知這年頭是野豬貴還是衣服貴。
劉存吩咐打獵回來的士兵馬上去洗澡換衣服，幾個臨時班長協助李大叔燒水刮毛。劉存發現，看着打獵回來的士兵耀武揚威地背影，其餘士兵眼裏充滿了羨慕，這讓他心裏十分高興。
享用完一頓豐盛的晚餐，大家都心滿意足地散去。劉存安排好崗哨，又招集老兵們在榕樹底下開會。劉存對韋耀清說：“耀清，你給大家說說今天打獵的過程。”
韋耀清頓時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大聲道來，精彩之處還加上手勢，弟兄們嚮往的同時也恨得牙痒痒的其中幾個恨不得揍他一頓，沒等他說完大家就異口同聲挖苦他，這個說什麼十一個人只打了那麼幾頭小畜生、那個說要是老子不但打到大傢伙還要全打斷腳活的抬回來等等，待大家平靜一些后劉存說話了：
“弟兄們別再眼紅了，耀清今天收穫很大。不知大家想到沒有，從上午九點左右出發，到下午五點左右回到家，將近八個鐘頭，期間耀清他們沒有帶午飯，最後還抬着幾百斤肉回來，這個行軍強度和我們平時的訓練比如何？”
眾人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層，一時間面面相覷無言以對，慢慢明白了劉存安排打獵的目的，心底里產生很大的震動。
劉存接著說：“還有一個問題，在座的有誰問過韋耀清，此行共走了多少里路，前後路線的安排如何，開槍時大家所處的位置怎樣，總共消耗了多少彈藥，山的高度有多少，有幾條路可走，士兵們的水平如何等等，其實這些都是我們必須要注意和了解的。我希望在以後的訓練中大家要及時總結，弟兄們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個小兵，說不定不久就會和我一樣帶兵了。兄弟我先走一步，大家再議議，選出七位班長來，四正三副，明天一早把名單交給我。”說完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清晨的和風花香暗送，沁人心脾，昨夜一場大雨過後，營房四周的山山水水更顯秀麗。
劉存伸了個懶腰，立刻紮緊腰帶插上駁殼槍，精神抖擻地走向操場，令他激動萬分的是，全排三十四人整整齊齊以三列橫隊站在操場上，待劉存停下后，隨着韋耀清一聲有力的口令，三十四人齊齊向他敬禮！
劉存眼裏有些濕潤，莊重地舉起自己的右手，向這群兄弟敬了個重重的軍禮！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擁有了弟兄們的尊敬和信任，擁有了弟兄們的服從和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