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那年我大一，剛進校。

我穿着嶄新的襪子，就是穿錯了皮鞋，父親的左鞋和我的右鞋，白衣已成了灰色，敞開后隨大風飛揚，我覺得自己象落拓江湖的楊逍，《倚天屠龍記》中光明左使。

我高中時長得象周潤發，大學時長得象孫興飾演的楊逍。

我進門就知道自己完了。

老師目眩神迷的盯了我一會問：“你是這個班上的？”

我匆匆出門，望了望門牌說：“應該是吧？”

老師絕望的說：“我教的學生都是這種水平嗎？我完了。”

我抬手擋開同學的目光入座，嘟囔着說：“長得帥又不是我的錯。看什麼看？”

我問同桌：“講到哪了剛才？這老師水平如何？”

同桌聳聳肩說：“天知道。”

我說：“我問的是兩個問題。”

同桌聳聳肩說：“天知道。”

我說：“行了，我自己聽。”

老師說：“剛才我們談的是宇宙飛船。”

我駭異的看窗外，沒錯，我還在地球。

老師繼續說：“我們這個專業覆蓋面很廣，從半導體收音機到衛星、宇宙飛船都有涉及。”

我問：“等等老師，是設計還是涉及？”

老師狠狠恨着我說：“涉及！”

我無味的四顧，見周圍的都是奇才，有面無人色的、有咬耳朵的、有用報紙擦鼻涕的。幾乎沒有美女，說幾乎是因為有一個長得象關芝琳，可惜我喜歡王祖賢那款的。

我對自己說我完了。

下課後我對窗外抽煙，背負雙手。

老師在背後拍我：“喂——同學！”

我大驚，煙頭掉下來，燙了一身。

我說：“我最怕別人背後出手。”

老師笑靨如花，說：“我還以為你很膽大呢。”

我正色說：“這個世界上我只怕一樣東西。”

老師笑說：“蟑螂？”

我深沉的說：“寂寞，沒有敵人的寂寞。”

老師花枝亂顫。說：“你的名字叫？”

“我叫楊逍。”

老師笑得滿地落花，說：“明教光明左使？我是問真名。”

我大驚，說：“老師你連這個都知道？”

老師滿地拾花和眼鏡，正色說：“要不怎麼當你老師呢？你今天遲到了哦~還有教室里不要抽煙。”

我說：“我今生今世也不會了。”

老師含笑走開，旋爾回頭說：“我怎麼覺得你不太尊重老師？”

我淡淡的說：“尊重是在心裏，不在嘴上。”

老師搖搖頭出門。

我叼起一根煙出門點燃。

我花了5分鐘記完所有人的名字，在心裏把他們的命相前程算了一遍，決定和長相象關芝琳的那個女生和畢業學校最好體育最好的男生坐到一起。最美的加最壯的，應該是該教室最有魅力的位置了。

第一節課開始前班主任進來選班長。我和那個男生分別高票當選正副班長。全班50，我得1票，他也得了1票，自己投的。

我們坐到一排，才知道“關芝琳”的入校成績是全班第一，於是她又順理成章當上了學習委員。

我們互拉交情，我說：“幸會！非常高興和你做朋友。”

我一時心血來潮，想把這句話含含糊糊的改兩個字，成了：“非常高興做你男朋友。”終究作罷。

那男生，姑且叫他十四，因為學號十四，生日十四號。十四窺出我心思，說：“有什麼說嘛，她不會生氣的。”

我想了想，說：“我喜歡你。”然後歪了頭看她反應。

她笑容可掬的回應：‘我也喜歡你。‘然後大膽的凝視着我。

我無言以對，大抵腦里裝得都是應對拒絕後的答詞，不料一着落空，滿腦程序都混亂了。我想了想，欣喜的說：“那，我們去辦結婚手續。”

眼前一黑，我的胃部中了一擊，幾乎暈厥，見那女生似笑非笑，收回粉拳。

那女生輕蔑的說：“能經住考驗的男生沒幾個。”

我說：“好快的拳，叫什麼名？”

十四憤憤的說：“還手啊~是不是男人？”

我平靜的說：“我從不打女人。”

一言未盡，背後突如其來又是一拳。這次忒重了些，幾乎令我吐血。

十四說：“這麼沒用，看來不能和你這種人做朋友。”

我說：“做兄弟怎麼樣？我們三人結拜。”

他們對視一眼笑了。

我的學號十二，那女生因為酷似關芝琳，有個表親長得酷似李連杰，關和李最著名的影片是《黃飛鴻》，關在劇中飾演黃飛鴻的情侶兼親戚十三姨，因此那女生被我們稱呼為十三姨，簡稱十三。

這樣十二、十三、十四都齊了，按年齡順序，也正好合適。

大一過得十分無味，很快我們就一致決定逃課，開始是為了搞政治，十四進入了學校團支部，目標是團支部書記；我進入校學生會，目標是學生會主席。十三進入戀愛期，目標是“考驗”男友的忠誠性。

後來，十四當上了系團支部副書記，我當上了系學生會文藝副部長。至少在本年內，大一的新生已無可作為。

當逃課成為習慣，大家開始為了逃課而逃課。

那個下午，已經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十四說：“我們還要干點什麼？”

我說：“我們已經把人家3年要競爭的位置爭到了大半，可以證明我們的智力比一般人要高上30個百分點，接下來除了自盡，我實在沒什麼樂趣了。”

十四疲倦的說：“我們為了出風頭，成績已經跌到最後幾名了。”

我說：“那又怎樣？我們都曾經是優等生，艾森豪威爾將軍為了和同學打賭，整整一個學期沒有打開課本，成績跌到年級最後，最後在同學同意后，用半個學期又成為年級頭幾名。”

十四眼睛放光，說：“那我們開始抓學習了吧？”

我說：“這種遊戲，我已經厭倦了。你讀書讀了十幾年，不累嗎？”

十四狂笑着說：“看來你確實是厭煩了，想找女朋友嗎？”

我用力彈掉煙頭，把半根無火的煙小心放進煙盒說：“長得這麼帥怎麼找？美女被醜男追走，一般的追我的又看不上，怎麼辦？”

十四說：“長得帥也是一種錯？身邊沒女朋友怎麼證明有女生追？”

我說：“那就試試。”

我用心隨便選了一個，以證明我的理論。

那女生大大的眼睛，身材婀娜，一笑就腰肢搖曳，令人心動。那段時間因為學生會活動經常粘在一起，近水樓台，我決定把機會給她了。

於是我挑了個晚自習上機房時挨着她坐，小聲的說：“做我女友怎麼樣？”她瞪大眼睛說：“什麼？”

機房很吵，於是我很不耐煩的在電腦上用五筆打下了：“做我女友好么？”

她一邊嘿嘿笑，一邊想對策，我認為這個簡單的問題還需要想么？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我想她多半是在考慮我的感受，我認為以後無論成敗可以解釋給她聽“沒事，我不介意。”但現在我們還什麼都不是，輪不到我來教育或安慰，怎麼連這點心理素質和應變能力都沒有，不由得蔑視得很。

這時老師來了，她對着屏幕，嘴角含笑，繼續打字。

我嘆了口氣，十四在後排對我比手勢，我聳聳肩。

十四以手做喇叭，說：“成沒？”

我不耐煩的說：“待定。”

下課後十四安慰我說：“也許太吵，她沒聽清。”

我說：“希望她千萬要自信一點才好。”

十四大笑說：“你怕失去？”

我深沉的說：“我怕得到。我還沒想好有個女朋友怎麼辦？”

十四無語，做嘔血狀。

他說：“你是個幻想型的人。”

我說：“現實無聊么。生活在未來和過去不好么？”

十四說：“患得患失吧你？”

我說：“我就是追求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看他不懂，我解釋給他聽，周星弛《行運一條龍》裏那個阿水，正是現實生活中我的翻版。

我說：“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比正常人要聰明得多的，比如愛因斯坦、曹雪芹、還有拿破崙、尼采等等。他們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氣就可以取得常人一生不能達到的極限。但是他們寂寞，因為寂寞，所以痛苦。”

十四冷笑。

我截住他要說的話，繼續說：“但是並不是他們真的比一般人智慧更高，因為他們收斂了雜念，把心思放到一兩件事上，所以顯得比常人更有作為。”

十四還是說：“錯！他們有成就不是因為自己。”

我說：“哦？因為什麼？”

十四說：“運氣。”

我說：“那你活着為什麼？運氣？”

十四說：“這是兩回事。我活着是活着，運氣是運氣。”

我說：“看來我應該給她寫一封情書了先。”

我寫了七封算不上情書的情書，分別以古、現代詩、詞、小說等不同方式抒發了一番仰慕之情，在其中一封還用概率詳細推算了即使是在大學這個小環境，我們之間的緣分究竟多麼的難得，所以應該怎麼珍惜云云。

十四說：“不錯，才華橫溢。我是女子也會被打動。”

我說：“打不打動無所謂，反正我已經儘力了。”

我們想法把信投了出去，預計一天一封，很快就會有結果。

從上機那天起，我就發現那女生周圍的女生看我眼神怪怪的，我納悶，又氣憤。

“這麼不能保密呀？”我對十四憤怒的說。

十四說：“你極大的滿足了人家的虛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