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果行里的夥計
上海十六鋪碼頭,人來人往,黃包車車夫擠在碼頭的行人路兩旁叫喊:先生去哪裏?要車嗎?”不停地在招攬來來往往的顧客。
早晨,8點左右,由湖州開往上海的輪船在十六鋪碼頭徐徐靠岸,輪船上下來的各種各樣的人群,拖兒帶女的,提着大包小包的。
陸大奎輪船甲板上下來,肩上背了一個小布包,一看就是一副鄉下人的樣子。
碼頭上,黃包車車夫問他:“小夥子要不要車?”
陸大奎只是搖搖頭。由於坐了一晚的輪船,肚中感到有點飢腸轆轆,於是,蹲在馬路邊,打開小布包,拿出媽媽給他煮的幾個雞蛋,看到媽媽給他洗得乾淨的衣服,想到這次離開父母,不知何日再相見,又不知這次隻身來到上海,舉目無親,不知道到哪裏落腳謀生,想到這裏,不禁掉下淚來,後悔當時在烏鎮不應該干這種蠢事,否則,也不會落到今天地步。
陸大奎從鄉下初次來到大上海,初來乍到,也不知道東南西北,他顧不得嘈雜的叫賣聲和來往的人群,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行走着,真是可令街頭冷落人。其實,若大的上海有沒有他有多大的關係呢?他像大海里一朵浮萍,隨風飄蕩,不知哪裏是邊?
已經三天過去,陸大奎白天,毫無目的的在街上轉悠;晚上,倦縮廊下。
陸大奎心裏在想:整天轉悠不解決問題,得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慢慢找事做。
老西門一條弄堂里,“榮記客棧”破亂不堪的牌子掛在一邊。
陸大奎在這裏立停了片刻,看了看牌子,然後朝裏面走去。
這是兩開間門面,三層樓老房子,一層為自己居住,二——三層分隔以後用作客房。
櫃枱前,一位50開外的店主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盤。見有人進來,店主放下手中的活計,卸下老花眼鏡,客氣地說:先生住店嗎?
“是,還有房間嗎?”陸大奎問。
“聽先生口音是湖州人?”店老闆問。
“湖州南潯人。”陸大奎回答。
店主姓李,名榮林,原是湖州雙林人,一聽來人是湖州南潯北柵陸家灣人,雖然雙林與陸家灣相差20多里地,但畢竟也是同鄉,親不親,家鄉情。就熱情地說:“還有一間樓梯間,原是堆雜貨用,可騰出來擱一張鋪。”
陸大奎為在這裏遇到同鄉而感到欣慰。他在想:“雖然房子簡陋,但畢竟可以安身,若大的上海灘又人生地不熟,再則,三個銅板一天,價格也便宜。”於是,決定在這裏暫時先安頓下來。
陸大奎早出晚歸,餐館、洋貨攤,像一隻無頭蒼蠅到處亂飛,到處打聽人家是否要人,為了節省開支,有時一天也只能吃上二餐,早晨一副大餅油條,晚餐一晚陽春麵,可是,三天下來,一無所獲。
也許天無絕人之路。店主李老闆見陸大奎為人忠厚,身大力不虧,又是同鄉。遠之燒香不如近之作福,於是,有意介紹他去“張記”水果行幹些粗活。
......
“張記”水果行在楊樹浦小有名氣,老闆是位40開外的中年人,廣東潮州人,16歲就來到上海,專做水果批發和零售生意,把低價的水果從南方運來,然後批給上海的其他小販,生意倒也紅火,並且有固定的客戶,不擔憂客源。
水果行在楊樹浦路40號,兩開間店面,二層樓,外面是營業房,攤位上放滿了各種的時鮮水果樣品,後面是倉庫,一籮筐一籮筐堆得滿滿的,樓上設賬房和住宿。家裏就張老闆和他老婆、女兒阿蓮三人,正好沒有幫手。
張老闆問了問“小湖州”家中的情況及年齡,看他身材魁梧,人看樣子倒也老實,店裏也正好少干體力的人,就說:這樣吧,你每天就在店裏干一些雜活以及幫客戶裝卸水果。
陸大奎連連點頭,心想,吃住都解決了,也算有了安穩,還有什麼條件好講呢?
何論春夏秋冬,發風下雨,小販一般早晨4——5點鐘就要來批貨,於是,陸大奎每天都是一早起來,開店門、卸水果、裝水果忙個不停,白天其他事也幫着做,拖地板、燒開水,樣樣都干,非常賣力。除了吃住之外,張老闆還每月給他幾塊錢零用。想想初來上海時流浪街頭,遭人冷眼,他心滿意足了。張老闆也對陸大奎十分滿意。
光陰推移,一年多過去了。陸大奎在“張記”水果行幹得很出色,與客戶之間的關係也相處得不錯,客戶們甚至有時也聽他的,有時老闆不在,他能把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老闆見這個“小湖州”腦子機靈,手腳利索,任何事只要是陸大奎去做,總是做得得心應手,感到十分歡心。於是,張老闆有意派他去做採購、推銷等生意上的業務,給他於更多的鍛煉和接觸社會的機會,他也結識了不少朋友。
少年時在烏鎮部隊又混了一段時間,長了不少社會上交際的見識。自從奉了跑業務的差事,他做得得心應手,深得老闆歡心。“薪水”也漲上去了,而且時有“外快”進腰包。
開始,陸大奎到廣東等地進貨,總有客戶在他的口袋裏塞上幾個銅板,“夥計,回去買包煙吸。”
後來,陸大奎乾脆先與客戶談條件,我進你的貨,你得給我多少回扣,否則,我走人另找貨源。
一次,一個客源一車香蕉,討價還價以後,陸大奎說:“回扣10%”,否則貨不要。
客戶感覺到,香蕉不能久放,放幾天,發霉變質更不值錢。於是答應了陸大奎的要求。
半年下來,陸大奎的口袋滿起來了,結餘也不少錢,他也沾沾自喜,感到自己腦子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