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選擇
遙遠的深海發出的鳴叫,時空碎成數萬片分散在整片夜空,大海映出銀河星碎,我看見了時間的軌跡。——x41年記。
瀝青的檯面盛着水窩,水面倒映着流年逝去。
深紅色的長廊像一條通往地獄的甬道,每間房關押着聰明狡詐的犯罪嫌疑人,無論最終結果如何,現在的他們只屬於這裏。
向前邁進地獄還是往後退回光明。
你是選擇死亡還是重生?
黑髮的青年瀏覽着審問記錄,他冷峻的面容被青冷色的屏幕光籠罩顯得毫無血色,像座完美的人形雕塑。緊握着藍晶顯示屏的手指泛白,指尖滑過屏幕留下汗水的痕迹,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
為了完成pt380的審訊工作,他不得不加班加點地守在審訊室旁暗中觀察犯罪嫌疑人喻言的行為舉止做出對嫌疑人個人的基本分析,這是他十分擅長的工作也從未出錯。
若說喻言是心理演繹上的天才那麼他便是最好的類人類種觀察員,沒有人可以在他的眼皮下逃脫,哪怕細微末節的動作。
不要在他的面前產生僥倖心理,那會讓你全盤皆輸。
“沉默,過於冷靜,舉止又不像是常人反應…嗯?情緒突然發生變化,pt380面部表情發生改變?”
她在想什麼,還是說因長時間處於過於黑暗的環境她的情緒終於崩潰了。
如果真如此,那麼可以開始接下來的審訊了。
一定要讓她吐出真話來。
“bg,情況如何?”那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回到了觀察室,被叫bg的青年回頭看向男人,眼見他風塵僕僕像是從險境歸來就知他又出行特級任務了。
“抓到他了嗎?”bg問。
“暫時沒有,尖峰像條泥鰍一不留神又讓他鑽走了。嘖!”男人啐嘴,可見他與尖峰多次交手彼此對峙多年竟是從未在他手上得手過,但他發誓若要捉住尖峰必不會讓他有好果子吃!
他是萬惡的本身,像是撒旦在世一般蠱惑人心,尖峰是這個時代的惡瘤,必需切除毀滅!
“seven,pt380好像有情緒波動了!”bg指着藍晶上正在起伏的頻率數值,是真實的,嫌疑人終於無法承受多日的精神攻擊了。
連最優秀的情感體驗師也會被這連日的精神波段攻擊而擊潰,可見精神控制用於類人和人類種的研究可以更進一步,bg很激動。
seven透過雙面玻璃往房間裏頭看去,女人的臉掛着悲傷,像是破碎的花苞被人掰開露出嫩白的蕊,一瓣瓣地摘下,一根根地拔出,她的眼睛是深潭,她的嘴角壓抑着狠……
當室內的空氣再次驟冷時我知道他們又要開始下一波攻擊了。
也不曉得是使用了什麼手段,我感到大腦一片空白后,緊接湧出大量的信息片段,瞬間腦子是炸裂的疼痛。幾次翻轉擰巴在一起的腦神經無法得到舒緩,直到崩潰的臨界點一點點地掉落理智的階梯。我感到自己像是一顆玻璃球砸在水晶的台階上往下蹦,一次又一次地把地面砸出凹槽形成裂口,而我本身也佈滿碎痕直到粉身碎骨為止。
精神的高度緊張會混亂腦電波的釋放,我的神經元已經消亡。
它時常讓我感覺自己處在別的空間,或許用空間監獄更為合理。
我猜想是有關干預腦電波或者神經系統的一種類似頻率的東西,通過尋找記憶深處最黑暗的場景反覆演播構建一個有關於我自己的黑暗牢獄,就像那個水牢,也像消逝的紫藤花園。
他們試圖通過記憶來找到我情緒的突破口,很厲害。
可他們還是太小看我了,我喻言是個情感理療師,也不僅是個理療師,我還幫助其他體驗師做心理治療,我若想毀滅一個人很簡單。
該怎麼做會讓他們覺得成功了呢?
不如做個鬼臉吧。
審訊室一牆之隔的觀察室內兩個男人正聚精會神地盯着喻言的神情,每一分毫的變化都依依記下。
seven立於玻璃板前貼着冰冷的牆面俯視喻言,女人的眼微垂,眼角微微發紅像洇開的墨,粉紅的霜覆在絨羽的表面,是點睛的璀璨。他看見喻言用手擦去臉上的疲倦捂住額頭蓋住眼睛藏在了雙腿間,像是在顫抖着。
——-第十七個小時,女人的嘴角終於還是耷拉下來,她將自己環在雙臂間像是啜泣。
我感到眼前一片金色的光波撲來,耳邊響起不遠萬年的靡音越愈越近。是光在眼前炸開,時空碎成粉末,而我是光波。
宇宙的深處追尋不到,我如光梭於億萬年,前塵往事莫追究,滄海桑田一眼萬年。
是究極的進化裂變的dna,他們都瘋狂增長變幻無窮,像液態的金屬不斷扭曲后消散在真空。
我彷彿進入了光的世界,而我是那個黑色的奇點,又像一顆粒子,無規律的運動,成為組成萬物的一部分。
組合分裂,組合分裂。
光是至凈而我是污穢。
我即將被宇宙撕碎。
而光波從未消逝。
bg看着起伏變化的數值嘴角上揚起微笑,眼裏藏不住了笑,他的實驗成功了,如果喻言真的被這種精神波段成功攻陷,那麼這種技術運用到其他罪犯的身上只會更加顯著,畢竟也沒有幾位像喻言一樣難以攻略。
當然,他也很想試試尖峰,不知道用在世間最大惡魔的身上會是什麼結果。
“bg,這些數值增長有無規律?”seven詢問。
“並無,pt380的情緒起伏不是持續的,而是間斷性成波動幅度,並無規律的增長形勢。”
是嗎,seven內心暗道,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還是自己想多了?
希望如此吧,快點了結了,突破了喻言的口,後續的抓捕工作會順利很多。
別讓我失望,喻言。seven放置在褲袋裏的手捏出了汗。
——-第十八個小時,女人蜷縮在牆角,她側着身子躺在牆邊,雙手抱膝圈着,眼裏是空寂又時而爆出恐慌,她在害怕什麼。
我突然又進入到了一個新世界,我掉落在一片廢墟里,沒等我反應過來又墜入了血色地獄。
眼前飄過各異的靈體,他們都面無表情,手裏捧着心。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正捧着自己的心,胸口一個黑窟窿洞。
熱乎的心臟不停的跳動,溫熱的血冒着熱氣,我把心臟吞回了肚子裏。
厲鬼在尖叫,刀叉鑽入肉體濺飛了碎骨,我聽見骨節斷裂的聲音,瞬間我化為了一攤泥。
周圍有小孩在奔跑轉眼間都血肉橫飛,有架飛行器從他們後方駛過將他們捲入擠壓似氣流的時空碾成齏粉。
我暈在了一棵盤枝巨樹下,上面掛滿了各樣的心臟,流着血跳動着。我看見我的母親嵌在樹中心,血向她的身體流動。
我感到窒息。
好想逃離,卻被定在了時空裏。
——-第十九個小時,我雙眼無神地盯着房間的某個地方,似看非看,不定在某個點上,也不曾將眼神聚焦,就像一具腐化的屍首。
seven額頭滑落一滴汗,他伸手去擦乾,卻發覺自己的手已被汗水浸透,看着這情形竟分不清誰是罪犯了,他比喻言還要緊張。
他們無法通過冰冷的數據知道喻言腦中的具體內容,很混亂,所有的東西揉搓在一起無法將其分解開。沒有具象化的範圍值無法確認一個具體的事件。
也許是技術還未完全,也許是喻言的腦電波過於紊亂,他們無法從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也無法通過得到的數值模擬畫面。
喻言不開口無法進展下去。
——-第二十個小時,我抬起頭來看向觀察室的方向,眼角滑落了一滴淚。
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