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山雨的大學校園（2）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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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時分，太陽忽然光彩銷匿，學院湖的天空上浮雲漸合，眼看又是欲雨天了。山雨穿過早已花謝的櫻花林，來到湖邊一座鞦韆前，站着閑看湖景。水中不時有魚兒跳躍。
“山雨！對不起，我來晚了！”小蝶喘吁吁地跑了來，一下坐在鞦韆上。歇了一下，方說道：“山雨，你好久都沒約我來這兒了。你再不約，怕是沒機會了吧。對了，你幾時走，確定了嗎？下周學校有個蝴蝶標本展，恐怕你也難陪我了……”
山雨看看她，覺得小蝶雖算不美貌，但言語舉止終是叫人憐愛的，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又不能吐出口來。兩人閑談了幾句別的，小蝶又問：
“山雨，你到底什麼時候走，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去過系裏了嗎？”
“去過了。其實，我明天，就得走了……要先回家看看父母，然後月中，就要去那家什麼動物園了。”
小蝶蹙眉道：“這樣啊，原來明天就要走……”她已有些不安。頓了片刻，又黯然說：“好吧，那你好好地走吧，反正，我還有蝴蝶陪着我……”
山雨更加沉默了。小蝶也跟着沉寂下來，她因為要分別而惆悵着。一時又問：“山雨，你再回來，要到什麼時候？”
山雨搖搖頭，說不知要多久。小蝶說：“那我放假，可以去看你？”
山雨不答。他猶豫很久，最後終於說道：“馨璇，我覺得，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我……你也知道，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兒。而且愛情的事，我還不想多去考慮。我……”山雨說不下去了。
小蝶的臉色瞬間憂沉下來。她並不是沒有預感，她只是不願去想它。兩年來，她幾乎是日日在擔心着這一刻的到來，她明白自己留不住山雨的心。她只想陪在山雨身旁，多一天，就多幸福一天。她也做夢，希望日子就這樣下去。但美夢終於被喚醒了。她握着鞦韆的扶手，側着臉不看山雨。
山雨也嘆口氣，又說：“小蝶，我這人，性格很孤僻，平時也不隨和，這兩年都沒有好好對你，辜負了你的好意……可是，我也想了很久……你是很好的女孩子，對我很好，但是，我……”
“請你別再說了。”小蝶忽然說道，“山雨，你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馨璇……”
“你走吧，朱山雨。”小蝶的眼睛望着湖水。
“馨璇，你聽我說……”山雨還想解釋。
“你為何要這樣？叫你走，你為何還不走！”小蝶的眼中已然含淚，“朱山雨，你知道，我是怎麼愛你的嗎？如果你不愛我，為何讓我挽着你走，為何讓我整天陪着你……我對你哪一點不好，換來你這樣的不要我。你要走，要去動物園，還要去你的英國。你走吧，我根本不會在乎。你幹嗎和我說這些話，我以為你真心約我來聊聊的。呵。”小蝶哭中帶出一笑。山雨忙勸她。
小蝶不讓他碰，也不睬他，又說道：“你知道嗎，咱們系那個陸大才子，他早就要追我呢！我掛他電話掛了好多回。還有校籃球隊的那個人，給我寫過不止一封信了，我都不回。呵，朱山雨，你別讓我笑話你了，你連句甜言蜜語都講不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以為，我是你什麼人……”
她含着淚恨恨地講了許多話，山雨也不想再安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有用呢，傷害人家的總是自己。他把一包面巾紙遞給小蝶，小蝶不接，他便把紙放在鞦韆座上。
“小蝶……”
“請你走。快點走！”
小蝶始終不看他。山雨望着湖水站了片刻，見小蝶仍不理他，只好轉身離去了。
這日的最後一件事，是去實驗室還鑰匙。原來一個教授見山雨治學精勤，近來常叫他幫忙做實驗，索性就把鑰匙也交與他。實驗室的幾位老師也都熟知山雨的，知他要走，都鼓勵讚歎一番。山雨離開后，一位女實習老師笑說：“很出類拔萃的學生，人也挺帥氣，就是不怎麼愛笑。”
這天夜裏，果然降了場大雨，山雨在寢室里想白天的事。由於下雨，宿舍樓里更為熱鬧了，結他聲、打鬧聲、沖涼聲匯成交響。山雨本最煩吵鬧的，只因明日就要離校，故而反覺得噪聲也親切了。一時有隔壁同學來看他，山雨就陪着說說話，可偏偏心中總不能安，聊了片刻，就推故辭去，來到走廊盡頭的窗口處。猶豫了一下，還是打了電話。小蝶的手機只是無人接。他又打到寢室，室友則說：“我們已經睡了，明日再打！”如此便掛斷了。山雨心想：“小蝶大概，真的不會再理我了……”他悵望着窗外，出了一回神。樓前路燈照耀下的小徑上，閃落着千點雨水。整個校園都似夜中水國，雨聲嘩嘩地響。
翌日清晨，山雨帶着行李離校。由於昨夜下雨，今早的路面濕漉漉的，綴着零零落葉，空氣倒很清爽。輔導員和幾個同學都來送他，山雨認真與大家道了別。一時只剩自己了，便回頭看看校門牌，又看看三五成群趕往課堂的學弟學妹們。山雨微微搖頭，竟覺得十分不舍。
正在徘徊着，忽聽遠處有人喊他：“山雨！”這是小蝶的聲音。
山雨轉過身，只見果然是小蝶正遠遠地跑來，手裏還拿着什麼東西。山雨的眉頭頓時舒開了好些，於是站着等小蝶跑近。
“山雨，我還以為你走了，還好，我趕上了。”小蝶喘着氣說。
“小蝶，昨晚，你沒接電話，我還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我知道，我昨天……”
“不用說了，山雨……嗯，這個給你。”小蝶把一本冊子遞到山雨手中，“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本蝴蝶標本，送給你，留個紀念吧。昨晚……昨晚都過去了……山雨，你以後要有空回這邊來，就和我聯繫，就當是……看看妹妹。只要我在學校，任何時候你來，我都陪你。”
山雨看她兩眼紅紅地腫着，頭髮也不曾仔細梳，知道是哭了半夜，早晨匆匆來送別的。於是心中感慨，伸手摸摸她的頭髮，又輕輕捏捏她的耳朵。小蝶含淚望他。
山雨道：“好，有空我會回來看你。你在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看着淚光楚楚的小蝶，忽覺滿心的歉疚和悔意，似乎胸中那頑石般堅決的心，也開始顫動搖晃了。有一剎那，他迷茫了，他覺得眼前的人需要珍惜，他該好好安慰她，陪伴她。
然而很快，他就醒轉過來，他明白自己不能要這些。他給不了，她也要不起。
小蝶又囑咐了一番保重的話。
山雨說：“那我走了，馨璇，你回去吧，早上涼。”
小蝶點點頭，但只是站着不走。她望着山雨拖着行李箱漸漸走遠的背影，久久不肯離去。
……
就這樣，山雨坐上父親派來接他的汽車，離開了自己的大學校園。車上，他翻開蝴蝶標本冊，展開裏面夾着的一張信箋。從信里，他得知兩年前春天在食堂的那次相撞，是一個女孩子有意的所為。他也知道了他在一個熱愛蝴蝶的女孩子心中，有着怎樣不同尋常的地位。信里也表達了豁然的放手和真心的祝福。信末寫道：“請別忘記一個喜歡蝴蝶的女孩兒，因為她永遠，忘不了你……”
山雨讀罷信，抬起頭與司機寒暄幾句。司機打趣道：“是哪個小姑娘的情書吧，你行啊，山雨。”
“沒有，朋友的信。”山雨含糊其辭。他閉上眼，回想起去年學校辦櫻花節時，被小蝶和其他幾個同學強拉着坐到樹下，加入他們的小型野餐音樂會的情景。這所大學的櫻花林，是聞名盛遠的。那時，花瓣陣陣飄落下來，而他們幾個只管在草地上談笑歡唱，全然不理會路人的注目，連一向拘謹穩重的山雨，也跟着他們唱起歌來。
“這就是我的大學生活，其實，真的很不錯……”山雨想着，仰頭睜開眼。他這才發覺，自己的眼睛竟有些濕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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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時分，太陽忽然光彩銷匿，學院湖的天空上浮雲漸合，眼看又是欲雨天了。山雨穿過早已花謝的櫻花林，來到湖邊一座鞦韆前，站着閑看湖景。水中不時有魚兒跳躍。
“山雨！對不起，我來晚了！”小蝶喘吁吁地跑了來，一下坐在鞦韆上。歇了一下，方說道：“山雨，你好久都沒約我來這兒了。你再不約，怕是沒機會了吧。對了，你幾時走，確定了嗎？下周學校有個蝴蝶標本展，恐怕你也難陪我了……”
山雨看看她，覺得小蝶雖算不美貌，但言語舉止終是叫人憐愛的，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又不能吐出口來。兩人閑談了幾句別的，小蝶又問：
“山雨，你到底什麼時候走，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去過系裏了嗎？”
“去過了。其實，我明天，就得走了……要先回家看看父母，然後月中，就要去那家什麼動物園了。”
小蝶蹙眉道：“這樣啊，原來明天就要走……”她已有些不安。頓了片刻，又黯然說：“好吧，那你好好地走吧，反正，我還有蝴蝶陪着我……”
山雨更加沉默了。小蝶也跟着沉寂下來，她因為要分別而惆悵着。一時又問：“山雨，你再回來，要到什麼時候？”
山雨搖搖頭，說不知要多久。小蝶說：“那我放假，可以去看你？”
山雨不答。他猶豫很久，最後終於說道：“馨璇，我覺得，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我……你也知道，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兒。而且愛情的事，我還不想多去考慮。我……”山雨說不下去了。
小蝶的臉色瞬間憂沉下來。她並不是沒有預感，她只是不願去想它。兩年來，她幾乎是日日在擔心着這一刻的到來，她明白自己留不住山雨的心。她只想陪在山雨身旁，多一天，就多幸福一天。她也做夢，希望日子就這樣下去。但美夢終於被喚醒了。她握着鞦韆的扶手，側着臉不看山雨。
山雨也嘆口氣，又說：“小蝶，我這人，性格很孤僻，平時也不隨和，這兩年都沒有好好對你，辜負了你的好意……可是，我也想了很久……你是很好的女孩子，對我很好，但是，我……”
“請你別再說了。”小蝶忽然說道，“山雨，你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馨璇……”
“你走吧，朱山雨。”小蝶的眼睛望着湖水。
“馨璇，你聽我說……”山雨還想解釋。
“你為何要這樣？叫你走，你為何還不走！”小蝶的眼中已然含淚，“朱山雨，你知道，我是怎麼愛你的嗎？如果你不愛我，為何讓我挽着你走，為何讓我整天陪着你……我對你哪一點不好，換來你這樣的不要我。你要走，要去動物園，還要去你的英國。你走吧，我根本不會在乎。你幹嗎和我說這些話，我以為你真心約我來聊聊的。呵。”小蝶哭中帶出一笑。山雨忙勸她。
小蝶不讓他碰，也不睬他，又說道：“你知道嗎，咱們系那個陸大才子，他早就要追我呢！我掛他電話掛了好多回。還有校籃球隊的那個人，給我寫過不止一封信了，我都不回。呵，朱山雨，你別讓我笑話你了，你連句甜言蜜語都講不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以為，我是你什麼人……”
她含着淚恨恨地講了許多話，山雨也不想再安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有用呢，傷害人家的總是自己。他把一包面巾紙遞給小蝶，小蝶不接，他便把紙放在鞦韆座上。
“小蝶……”
“請你走。快點走！”
小蝶始終不看他。山雨望着湖水站了片刻，見小蝶仍不理他，只好轉身離去了。
這日的最後一件事，是去實驗室還鑰匙。原來一個教授見山雨治學精勤，近來常叫他幫忙做實驗，索性就把鑰匙也交與他。實驗室的幾位老師也都熟知山雨的，知他要走，都鼓勵讚歎一番。山雨離開后，一位女實習老師笑說：“很出類拔萃的學生，人也挺帥氣，就是不怎麼愛笑。”
這天夜裏，果然降了場大雨，山雨在寢室里想白天的事。由於下雨，宿舍樓里更為熱鬧了，結他聲、打鬧聲、沖涼聲匯成交響。山雨本最煩吵鬧的，只因明日就要離校，故而反覺得噪聲也親切了。一時有隔壁同學來看他，山雨就陪着說說話，可偏偏心中總不能安，聊了片刻，就推故辭去，來到走廊盡頭的窗口處。猶豫了一下，還是打了電話。小蝶的手機只是無人接。他又打到寢室，室友則說：“我們已經睡了，明日再打！”如此便掛斷了。山雨心想：“小蝶大概，真的不會再理我了……”他悵望着窗外，出了一回神。樓前路燈照耀下的小徑上，閃落着千點雨水。整個校園都似夜中水國，雨聲嘩嘩地響。
翌日清晨，山雨帶着行李離校。由於昨夜下雨，今早的路面濕漉漉的，綴着零零落葉，空氣倒很清爽。輔導員和幾個同學都來送他，山雨認真與大家道了別。一時只剩自己了，便回頭看看校門牌，又看看三五成群趕往課堂的學弟學妹們。山雨微微搖頭，竟覺得十分不舍。
正在徘徊着，忽聽遠處有人喊他：“山雨！”這是小蝶的聲音。
山雨轉過身，只見果然是小蝶正遠遠地跑來，手裏還拿着什麼東西。山雨的眉頭頓時舒開了好些，於是站着等小蝶跑近。
“山雨，我還以為你走了，還好，我趕上了。”小蝶喘着氣說。
“小蝶，昨晚，你沒接電話，我還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我知道，我昨天……”
“不用說了，山雨……嗯，這個給你。”小蝶把一本冊子遞到山雨手中，“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本蝴蝶標本，送給你，留個紀念吧。昨晚……昨晚都過去了……山雨，你以後要有空回這邊來，就和我聯繫，就當是……看看妹妹。只要我在學校，任何時候你來，我都陪你。”
山雨看她兩眼紅紅地腫着，頭髮也不曾仔細梳，知道是哭了半夜，早晨匆匆來送別的。於是心中感慨，伸手摸摸她的頭髮，又輕輕捏捏她的耳朵。小蝶含淚望他。
山雨道：“好，有空我會回來看你。你在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看着淚光楚楚的小蝶，忽覺滿心的歉疚和悔意，似乎胸中那頑石般堅決的心，也開始顫動搖晃了。有一剎那，他迷茫了，他覺得眼前的人需要珍惜，他該好好安慰她，陪伴她。
然而很快，他就醒轉過來，他明白自己不能要這些。他給不了，她也要不起。
小蝶又囑咐了一番保重的話。
山雨說：“那我走了，馨璇，你回去吧，早上涼。”
小蝶點點頭，但只是站着不走。她望着山雨拖着行李箱漸漸走遠的背影，久久不肯離去。
……
就這樣，山雨坐上父親派來接他的汽車，離開了自己的大學校園。車上，他翻開蝴蝶標本冊，展開裏面夾着的一張信箋。從信里，他得知兩年前春天在食堂的那次相撞，是一個女孩子有意的所為。他也知道了他在一個熱愛蝴蝶的女孩子心中，有着怎樣不同尋常的地位。信里也表達了豁然的放手和真心的祝福。信末寫道：“請別忘記一個喜歡蝴蝶的女孩兒，因為她永遠，忘不了你……”
山雨讀罷信，抬起頭與司機寒暄幾句。司機打趣道：“是哪個小姑娘的情書吧，你行啊，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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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的大學生活，其實，真的很不錯……”山雨想着，仰頭睜開眼。他這才發覺，自己的眼睛竟有些濕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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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對不起，我來晚了！”小蝶喘吁吁地跑了來，一下坐在鞦韆上。歇了一下，方說道：“山雨，你好久都沒約我來這兒了。你再不約，怕是沒機會了吧。對了，你幾時走，確定了嗎？下周學校有個蝴蝶標本展，恐怕你也難陪我了……”
山雨看看她，覺得小蝶雖算不美貌，但言語舉止終是叫人憐愛的，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又不能吐出口來。兩人閑談了幾句別的，小蝶又問：
“山雨，你到底什麼時候走，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去過系裏了嗎？”
“去過了。其實，我明天，就得走了……要先回家看看父母，然後月中，就要去那家什麼動物園了。”
小蝶蹙眉道：“這樣啊，原來明天就要走……”她已有些不安。頓了片刻，又黯然說：“好吧，那你好好地走吧，反正，我還有蝴蝶陪着我……”
山雨更加沉默了。小蝶也跟着沉寂下來，她因為要分別而惆悵着。一時又問：“山雨，你再回來，要到什麼時候？”
山雨搖搖頭，說不知要多久。小蝶說：“那我放假，可以去看你？”
山雨不答。他猶豫很久，最後終於說道：“馨璇，我覺得，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我……你也知道，我不能一直留在這兒。而且愛情的事，我還不想多去考慮。我……”山雨說不下去了。
小蝶的臉色瞬間憂沉下來。她並不是沒有預感，她只是不願去想它。兩年來，她幾乎是日日在擔心着這一刻的到來，她明白自己留不住山雨的心。她只想陪在山雨身旁，多一天，就多幸福一天。她也做夢，希望日子就這樣下去。但美夢終於被喚醒了。她握着鞦韆的扶手，側着臉不看山雨。
山雨也嘆口氣，又說：“小蝶，我這人，性格很孤僻，平時也不隨和，這兩年都沒有好好對你，辜負了你的好意……可是，我也想了很久……你是很好的女孩子，對我很好，但是，我……”
“請你別再說了。”小蝶忽然說道，“山雨，你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馨璇……”
“你走吧，朱山雨。”小蝶的眼睛望着湖水。
“馨璇，你聽我說……”山雨還想解釋。
“你為何要這樣？叫你走，你為何還不走！”小蝶的眼中已然含淚，“朱山雨，你知道，我是怎麼愛你的嗎？如果你不愛我，為何讓我挽着你走，為何讓我整天陪着你……我對你哪一點不好，換來你這樣的不要我。你要走，要去動物園，還要去你的英國。你走吧，我根本不會在乎。你幹嗎和我說這些話，我以為你真心約我來聊聊的。呵。”小蝶哭中帶出一笑。山雨忙勸她。
小蝶不讓他碰，也不睬他，又說道：“你知道嗎，咱們系那個陸大才子，他早就要追我呢！我掛他電話掛了好多回。還有校籃球隊的那個人，給我寫過不止一封信了，我都不回。呵，朱山雨，你別讓我笑話你了，你連句甜言蜜語都講不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以為，我是你什麼人……”
她含着淚恨恨地講了許多話，山雨也不想再安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有用呢，傷害人家的總是自己。他把一包面巾紙遞給小蝶，小蝶不接，他便把紙放在鞦韆座上。
“小蝶……”
“請你走。快點走！”
小蝶始終不看他。山雨望着湖水站了片刻，見小蝶仍不理他，只好轉身離去了。
這日的最後一件事，是去實驗室還鑰匙。原來一個教授見山雨治學精勤，近來常叫他幫忙做實驗，索性就把鑰匙也交與他。實驗室的幾位老師也都熟知山雨的，知他要走，都鼓勵讚歎一番。山雨離開后，一位女實習老師笑說：“很出類拔萃的學生，人也挺帥氣，就是不怎麼愛笑。”
這天夜裏，果然降了場大雨，山雨在寢室里想白天的事。由於下雨，宿舍樓里更為熱鬧了，結他聲、打鬧聲、沖涼聲匯成交響。山雨本最煩吵鬧的，只因明日就要離校，故而反覺得噪聲也親切了。一時有隔壁同學來看他，山雨就陪着說說話，可偏偏心中總不能安，聊了片刻，就推故辭去，來到走廊盡頭的窗口處。猶豫了一下，還是打了電話。小蝶的手機只是無人接。他又打到寢室，室友則說：“我們已經睡了，明日再打！”如此便掛斷了。山雨心想：“小蝶大概，真的不會再理我了……”他悵望着窗外，出了一回神。樓前路燈照耀下的小徑上，閃落着千點雨水。整個校園都似夜中水國，雨聲嘩嘩地響。
翌日清晨，山雨帶着行李離校。由於昨夜下雨，今早的路面濕漉漉的，綴着零零落葉，空氣倒很清爽。輔導員和幾個同學都來送他，山雨認真與大家道了別。一時只剩自己了，便回頭看看校門牌，又看看三五成群趕往課堂的學弟學妹們。山雨微微搖頭，竟覺得十分不舍。
正在徘徊着，忽聽遠處有人喊他：“山雨！”這是小蝶的聲音。
山雨轉過身，只見果然是小蝶正遠遠地跑來，手裏還拿着什麼東西。山雨的眉頭頓時舒開了好些，於是站着等小蝶跑近。
“山雨，我還以為你走了，還好，我趕上了。”小蝶喘着氣說。
“小蝶，昨晚，你沒接電話，我還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我知道，我昨天……”
“不用說了，山雨……嗯，這個給你。”小蝶把一本冊子遞到山雨手中，“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本蝴蝶標本，送給你，留個紀念吧。昨晚……昨晚都過去了……山雨，你以後要有空回這邊來，就和我聯繫，就當是……看看妹妹。只要我在學校，任何時候你來，我都陪你。”
山雨看她兩眼紅紅地腫着，頭髮也不曾仔細梳，知道是哭了半夜，早晨匆匆來送別的。於是心中感慨，伸手摸摸她的頭髮，又輕輕捏捏她的耳朵。小蝶含淚望他。
山雨道：“好，有空我會回來看你。你在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看着淚光楚楚的小蝶，忽覺滿心的歉疚和悔意，似乎胸中那頑石般堅決的心，也開始顫動搖晃了。有一剎那，他迷茫了，他覺得眼前的人需要珍惜，他該好好安慰她，陪伴她。
然而很快，他就醒轉過來，他明白自己不能要這些。他給不了，她也要不起。
小蝶又囑咐了一番保重的話。
山雨說：“那我走了，馨璇，你回去吧，早上涼。”
小蝶點點頭，但只是站着不走。她望着山雨拖着行李箱漸漸走遠的背影，久久不肯離去。
……
就這樣，山雨坐上父親派來接他的汽車，離開了自己的大學校園。車上，他翻開蝴蝶標本冊，展開裏面夾着的一張信箋。從信里，他得知兩年前春天在食堂的那次相撞，是一個女孩子有意的所為。他也知道了他在一個熱愛蝴蝶的女孩子心中，有着怎樣不同尋常的地位。信里也表達了豁然的放手和真心的祝福。信末寫道：“請別忘記一個喜歡蝴蝶的女孩兒，因為她永遠，忘不了你……”
山雨讀罷信，抬起頭與司機寒暄幾句。司機打趣道：“是哪個小姑娘的情書吧，你行啊，山雨。”
“沒有，朋友的信。”山雨含糊其辭。他閉上眼，回想起去年學校辦櫻花節時，被小蝶和其他幾個同學強拉着坐到樹下，加入他們的小型野餐音樂會的情景。這所大學的櫻花林，是聞名盛遠的。那時，花瓣陣陣飄落下來，而他們幾個只管在草地上談笑歡唱，全然不理會路人的注目，連一向拘謹穩重的山雨，也跟着他們唱起歌來。
“這就是我的大學生活，其實，真的很不錯……”山雨想着，仰頭睜開眼。他這才發覺，自己的眼睛竟有些濕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