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倆姑娘才情並茂 高司令笑裏藏刀
緊接着慶昭唱他的“劉羅鍋私訪、黃愛玉上墳”斂了幾次錢。人是越來越多,都要提前佔座,等候似黛、似玉兩個丫頭獻藝,這時外邊一陣禮讓聲,張秀才,哈四巴等十幾位老書友,來到場內,三行遞茶,慶昭一通唱,他們半點也不入耳,只管低聲議論,不時看看懷中表,嘀咕着:二位姑娘該登場了。不多時見后篷撩起,二位姑娘款步進來,坐在劉先生身後,略帶羞澀低頭不語。
從兩位姑娘到場,帳篷就已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了,只等二位姑娘登台獻藝,慶昭剎書了。
劉先生重調絲弦,格楞格朗,弦出鏘鏘金石之聲,張秀才對哈四巴說:“他調的是羽音,(羽音相當於現在的la音),是比較高的聲調啦,沒有好嗓子硬功夫是唱不上去的。”
說話間,二位姑娘邁着輕盈的腳步走上台來。黑姑娘身材高挑,穿一件絳紫色撒花的洋布大褂,半露春綢淡青色褲子,紫段色喜鵲登梅的繡花鞋,生來黑岑岑的臉龐,撲有薄薄的一層官粉,梳着一條三尺多長的大辮,雖然姑娘長的略黑,這身打扮,顯得黑中帶翠,黛中透爽,好一個颯立的姑娘。
白姑娘中等身材,穿一身淡粉色印花大褂,白橫羅褲子,白緞兒男綉描金葫蘆萬代,法蘭底花鞋。姑娘生的長方臉尖下顎,眉毛高挑,雙目清澈,道官鼻樑,嘴小如珠,笑不露齒,白凈的臉上埋着淺淺的酒窩,秀髮如烏雲,顯得那麼純潔、美麗溫婉,楚楚動人。
兩面書鼓,姐妹倆各持一支鼓鍵,一雙犁鏵片,二人點鼓,示意起板,緊接着弦鼓齊鳴,鼓樂之聲配合的天衣無縫,沒有三五年的功夫不能有這樣的默契,重音時,如沉雷貫耳,低音時,如雨打芭蕉。似黛停手,似玉慢和鼓板,相應劉先生搬占抒扣,發出菠蘿菠蘿的沙沙聲,眼前如高蹺秧歌,舞獅舞龍,旱船在過,一派祥和景象;似玉停手,似黛操鼓,絲弦伴奏,一時鼓樂之聲像兩軍陣前,操兵佈陣,對擂廝殺,鳴金鼓號,人喊馬嘶,嫻熟的技藝如高山瀑布,一瀉千里,隨後一鼓定音,全盤剎住,聽眾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張秀才情不自禁地說:“這哪是敲鼓呀,這明明是鼓弦協奏十面埋伏,我有生以來真是第一次領略,用弦子彈出琵琶聲,加上大鼓,銅板,真如身臨其境,只此一招應賞萬金,不愧是名師高徒呀。”
倆姑娘一對一句地說
黑姑娘:“學徒甄似黛”
白姑娘:“學徒甄似玉”
一起說:“我們姐妹,初學乍練,少不得慌腔走板,崩瓜掉字,感謝諸位不嫌拙口啞嗓,聽我們慢慢背誦一段”
叫板起唱,二位姑娘唱的是“二打天門陣”
說的是北宋時,遼犯宋境。蕭太后請來高人,擺下天門陣。楊家名將衛國保家,勇破天門陣。第一次破天門陣的是穆桂英,二打天門陣是楊七郎的兒子楊宗英,奉師命下山認祖歸宗,攻打天門陣。楊宗英打敗了妖道閆榮和元帥姜德,姜德身負重傷,他的妹妹姜北平上陣欲替兄報仇,卻對楊宗英一見鍾情,后苗光霞說媒,姜家兄妹倒反天門陣。就是這一段夾說帶唱,姐妹倆一時裝男,一時扮女,文能詩詞歌賦,出口成章,武能揮劍掄刀,如臨大敵,活像一台大戲,演唱起來清脆洪亮,遠聽音韻,近聽板眼,高歌如雲,宛轉悠揚,低沉悲切、侵入肺腑,嬌娜時,羞羞答答,似風流閨秀,臨陣前,豪氣英姿,大義凜然,真是傳情入畫,聽眾早已被她們的表演折服,看的聚精會神,如痴如醉。
正在觀眾聽得凝神屏氣之時,外邊三行喊了一聲:“高司令到,”二姑娘只好停下鼓板,只見人群中讓出一條衚衕,高司令帶着一個副官和七八個護兵馬卒,威風八面地闖進來,只見高司令,黑色大沿軍帽,一身黑軍服,是個身高體壯的黑胖子,粗眉大眼留着兩撇仁丹胡,左腮邊還有一條兩寸多長的刀疤。看上去特別威嚴。三行趕緊給讓了正座,捧上茶水,張秀才,哈四巴幾個老者站起身來齊聲道:“司令,大駕光臨,榮幸榮幸”高司令和顏悅色、慢條斯理地說:“老先生們請坐,姑娘,唱你們的,唱”張秀才他們便分坐在高司令左右,低聲跟高司令介紹着。
黑白二位姑娘,繼續說唱,正是姜北平和楊宗英對陣這一段,黑姑娘飾演楊宗英,一個百花名的誇獎詞,把北國的姑娘姜北平誇的千嬌百媚如花似玉,恰是月宮嫦娥,又似昔日貂蟬,觀眾覺着白姑娘就是姜北平,橫刀立馬往那一站,接着就是一段盔甲賦,誇讚楊宗英的英雄氣魄……
張秀才指着白姑娘對高司令說:“您聽她下面這幾句”
白姑娘接着唱到:“這公子真好像用面捏的胖娃娃,小臉蛋粉的嚕嘟帶着紅,莫非說王母娘娘打了盹,左金童子偷着降了生”她說話帶着點山西味,酸了吧唧的那麼好聽,“也不知道我在哪和他吃了結緣的豆,一見面轉眼就把他疼,我要是和他成了婚配,逃着吃要着吃不嫌他窮,我要是和他成了連理,不穿棉襖過幾冬,離了皮襖也不行。”
逗得觀眾一陣大笑,高司令也笑了,又忽地收了笑容,眼珠子左右掃了一下,好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