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去批發市場

今天是周六，林微早早起床，做好早飯，自己吃完飯，就把作業卷子找出來開始做作業。

下午還要去批發市場，這會兒趕緊做完，就不用記着這件事了。

父親吃了飯就不見人影，不知道去了哪裏，母親照常出門，跟鄰居大娘說話嘮嗑。弟弟妹妹吃了飯就出去玩的不見人影。

家裏靜悄悄的。

從小家裏四個孩子的學習就沒人管過，林微姐弟四個寫不寫作業完全靠老師的權威。

現在的作業比較簡單主要還是語數外三個主科，林微快速的寫好作業，把卷子收起來，書包放到炕頭，等回校時可以掂起來就走。

看一眼正對門口的桌子上的座鐘，已經十一點了。林微趕緊去小房裏搬出個大冬瓜，今天中午就炒個冬瓜吃算了。

按理說冬瓜這種水菜跟炒好的豬肉一塊兒熬着吃才好吃，可以加一把粉條兒一塊燉，但是林微現在的家庭條件，肉一年有數的吃兩次，一次過會，一次過年，沒有肉，只用豆油熬菜，一點也不好吃，還不如直接炒。

把冬瓜洗乾淨去皮去子兒，林微把冬瓜切成麻將大小的方塊兒，熬點豆油，下鍋炒菜。這一頓就吃半個，剩下半個可以晚上再炒，昨天林微蒸的饅頭還有，可以等到從市場回來，晚上再蒸。

一個十幾斤重的冬瓜，兩頓吃完。這會兒的人要是沒有土地，只吃的就沒地方找。

做好飯，一會兒大家就不約而同的回來吃飯。

因為父母和林微心裏都有事兒，所以一頓飯吃的又快又沉默。

弟弟妹妹兩個人沒心沒肺，吃完迅速消失。母親也沒出去串門，把鍋碗洗了，靜靜等待。

沒一會兒，父親推着一輛三八大杠回來了。

林微家裏只有一輛小的自行車，騎車載人還可以，要是馱貨物就不中用了。這會兒村裡大部分出行都考自行車，電動車要等這兩年村民在軋鋼廠上班掙錢后才陸續有人購買。

林微坐在父親的三八大杠的後座，母親騎着家裏的自行車，三口人從最近的路口往國道上走。

“這是去幹啥呀？一家三口都去？”

街道上曬太陽的大娘嬸子們閑的發慌，誰從她們面前經過都要被盤問兩句。

“帶孩子出去串個親戚。”

因為林微的存在，麻痹了她們，竟沒有人再追問。

也是，要是有啥事兒出門，大都不會帶孩子。

父親和母親穿過人群，迅速騎着出村。

村裏的路不好走，出了村上了國道就還好。這是他們這裏唯一的一天柏油馬路，平整直達，就是路上大車多，大車經過的時候，風能把林微的頭髮吹的豎起來。

一家三口都沒有在意這小小的危險，一路加緊騎，一個小時后，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通往市裡批發市場的路口。

根本不用林微指路，路口就有批發市場的巨大路標。

父親和母親順着路往東拐，中途下車又打聽了一次，就順利到達了批發市場。

林微根本沒有用武之地。母親雖然不認字，但是有句話經常掛在嘴邊，“鼻子底下就是嘴”，不知道問就是了。現在的人也比較熱心，都會給熱情的指路。

大批勞保布料的門市都在中間這座樓的一二層。

林微跟着母親，看母親一路看布料，問價錢，整整兩個小時，把市場上所有的布料門市轉了個遍。

很快，母親定下了一家專門做勞保布料的門市的貨，討價還價后，定了三大卷。

把布料綁到父親的三八大杠上，林微也坐到母親的自行車後座。他們開始往回走。

大大的布料卷橫着綁在自行車後座，林微母親跟在父親後面，騎着自行車往回走。不能像來的時候那麼快，要給大車留下注意他們的時間，而且林微一家三口中午吃飽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馬不停蹄的忙到現在，也沒什麼力氣在沖了。

林微和父母的習慣，就是出門在外，不管是幹啥，都不會在外面吃東西，也不會在外面買飲料。林微小時候提要求母親都會訓斥她，回家就再吃再喝，外面的東西還要錢。

這個習慣上輩子林微三十多歲也沒改過來。如果是她一個人在外面，不會買吃的喝的，不管幾點。只有跟別人一塊兒出去時，才會隨大流的買一些。

也許是年齡小，身體好，一下午不喝水林微也不覺得渴，順着國道往家趕，慢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

國道又一個缺點暴露了，那就是沒有路燈。好在他們是隨着天色走的，所以也沒感覺看不清路。又騎了半個小時，等回到村裡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可能這正中父親的下懷，村裡人都是日落而息，這會兒整個村子靜悄悄的，只有村外的軋鋼廠還在霹靂哐啷的生產。

林微跟父母沉默着進村，回家，把三大卷布抬到家裏。

弟妹兩個人已經啃着蘋果和饅頭，在看動畫片，看他們帶了這麼老大的東西回來，都興奮的圍上來。

“別吭聲。”

母親嚴肅的小聲吩咐。

“出去別跟別人說家裏有這些東西，知道嗎？”

弟弟妹妹兩個人被母親嚇住，紛紛點頭。

父母的權威在這一刻展露出來。

林微知道父母的意思。這會兒村裡閑人多，誰家有個風吹草動，大半個村子都會到家參觀，並且發表“重大意見”。鄰居平常都是見面打招呼的親熱人，但是一旦你想脫離群眾，獨立發展致富，她們就又會想法設法的說一些風涼話，知道你放棄自己的事業，跟他們一起躺。現在還沒開始的事業，被她們的嘴能給直接說死，所以，父母準備在剛開始的時候，先悄悄的進行。

母親匆匆把中午切好的冬瓜炒出來，再滾一個清米湯。今天出去都渴了，喝稠的不解渴。

快速的吃完晚飯，弟弟妹妹兩個人被母親關閉電視，強制休息。

等兩個小的睡了之後，母親就迫不及待的把一個不用的舊床單鋪到地上，把大卷布料鋪開，準備開工。

先是把今天找出來的父親的舊勞保手套比上去，看布料的寬度怎麼剪能更省布料，再果斷下剪刀。

母親剪出來的手套布料，林微接過來，就去縫紉機上開始做手套。

母親接着再把今天找到的舊工作服找出來，比劃着剪出四片褲子布料，也被林微接過去做出來。

等母親心裏有數怎麼裁剪更省布料的時候，林微的手套和褲子已經做好了。

“媽，你看！”

母親接過林微做好的手套和褲子，仔細比對，再遞給父親。

“跟你原來廠子發的一樣。”

母親說到。

父親拿着林微剛做出來的樣品也是點點頭。

“他爸，我們是不是先做一批，賣賣看。”

林微聽到這話心裏着急。

自己做能掙多少錢？現在大大小小的軋鋼廠剛剛成立，都是正缺這些東西的時候，只要能做出來貨，根本不愁賣。趁着現在做的人少，還沒有開始打價格戰，大量供貨，先掙出來第一桶金，以後也有底氣跟別人競爭。

林微怕父親退縮，連忙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父親聽到林微說什麼供不應求，第一桶金的話，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你個小孩子家家的別管，去睡吧。”

母親呵斥林微。

來了，這該死的父母權威壓制。

林微倔強的看着父親。

母親又固執，又沒有大局觀，現在只能讓父親拿主意了。

對生活費不甘冒出來，父親倔強開口：“既然要做，就做大一點。”

林微心裏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我們可以先找遠一點的人給咱們加工。比如大姨小姨，和村裏的幾個孤寡老太太，她們沒那麼多事兒，能保密多長時間就保密多長時間，要不然就咱們附近這幾個街坊鄰居的大娘嬸子們，能上門把咱家給拆了研究透。那時候煩的誰都幹不了活兒。咱們可以先把東西多準備點，三卷布全部送出去加工，訂好手套和衣服價格，先幹活再給錢，多干多得。父親認識的人多，知道的廠子多，母親膽子大，可以去跟老闆交涉，咱們速度快的話，一個星期就能有回款，可以進更多的布料了。等再進幾卷布料，我們就可以攢下錢買電動三輪車進貨出貨，到時候就輕鬆了！”

林微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美好的未來生活展現在父母眼前，他們紛紛點頭，眼裏冒光。

電動三輪車啊！如果能順利買回來，那他們就是村裡第一家擁有電動車的人家了。別人家最近陸陸續續換彩電，買洗衣機，就自己家還是老樣子，父母嘴裏不說，心裏很難受。眼看着跟自己一樣的人家過得越來越好，只有自家還在原地踏步，現在終於有追上甚至超過他們的機會，父母兩個人幹勁十足。

“你們都去睡吧，我再裁剪一會兒，研究研究怎麼能更省布料。”

母親對父親和林微說到。

“你明天早點起，出去十里八鄉的轉轉，看哪裏有軋鋼廠，等我們貨做出來了，一家一家上門推銷。你趕緊睡，明天還要回學校呢。你們都睡了，給我騰出來地方，我也好乾活兒。”

母親給父親和林微都安排起來。

“媽，你也忙一天了。不在乎這一晚上，明天再干吧。”

林微又心疼母親。

“今兒忙啥了，就走那幾步就能累着人？我在你姥姥家，四歲就開始幹活，跟着人家大孩子去火車道那裏撿煤核，跟你大姨兩個倒班，她白天綉帘子，我晚上綉帘子。干到雞叫才睡。我今天把這幾卷布都給裁出來，早上睡一會兒，明天下午就能把布料散出去。讓誰做我心裏已經有譜了，你們就別管了，快去睡吧。”

看母親說到這裏，林微跟父親用熱水燙燙腳，就躺炕上睡去了。留下母親一個人，跪在布料上，來回得比劃。

林微躺炕上看着在屋裏正中間裁剪布料的母親，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就涌了上來。偷偷的吸吸鼻子，不讓母親發現，林微閉上眼睛，這輩子，堅決不能讓母親再伺候癱瘓的父親將近二十年不能睡好，把自己身體也拖垮。林微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