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花容受損
這幾日,眉毛掉得厲害,稀稀疏疏,看上去象鬼一樣。
太醫說怕是氣血不足所致,便給我備了一些溫補的湯羹來吃。
這天我正對着銅鏡描眉,毛夫人和彭夫人來了。
“大白天的,姐姐怎麼化起妝來了!”毛夫人笑呵呵,和彭夫人打量着我。
我放下眉筆,打趣她兩:“兩位妹妹越來越美,姐姐只得好好打扮一番,別輸給你們才好!”
我說著話,從梳妝枱上走了下來。
她們對着我行禮,我也拱手還禮。
“德妃姐姐天生麗質,妹妹我是自愧不如的,姐姐哪裏還需要刻意修飾?就是不施粉黛,都讓妹妹望塵莫及!”彭夫人鶯聲細語,娓娓動聽,比初入宮時多了幾分淡然。
我贊她:“彭妹妹這聲音真是好聽,都勝過了絲竹之音,陛下只聽妹妹說幾句話,怕是都不用聽什麼曲子了!”
彭夫人掩嘴而笑,說道:“美貌不夠,自然只能用聲音來湊了!”
我們一番說笑,呵呵連聲。
毛夫人一直盯着我的眉頭,說道:“姐姐今日這眉形既特別,又好看,怎麼與往日似是不同呢?”
我看看他們,不知道怎麼說。
小蝶在一旁嘆氣:“兩位夫人有所不知,這幾日不知何故,小姐的眉毛脫落得厲害,所以才畫了這假眉毛…”
這話一出口,惹得彭夫人一臉驚奇,也打量着我的眉毛。
“姐姐身子可有不適啊,得趕緊看看太醫,別傷了姐姐的玉體!”
我尷尬一笑,說道:“太醫說沒什麼要緊,我想是生了恆兒,月子裏落下了什麼病根,未了乾淨的緣故吧!”
小蝶的目光移到了那盆鬱金香身上,似是有所顧慮。
“毛夫人這花甚是好看,不知宮中還有哪些人也有這樣的花呢?”
毛夫人沒有聽懂小蝶的話中之意,直接答道:“這花都不夠分的,就李娥英那裏一盆,彭妹妹那裏有一盆,我自己也有一盆,總共就這四盆,其他人想要,還沒有呢!”
彭夫人似是懂小蝶的疑慮,連忙說道:“是啊,宮中除了德妃姐姐,我們三人也各有一盆呢!”
小蝶滿臉含笑,改變話題,說道:“都說美人如花,我倒是覺得,這花再怎麼美麗,都不如夫人們好看。”
我順着小蝶的猜忌,瞟了毛夫人和彭夫人的眉毛一眼,竟然毫髮無損,並不似我這般,就知道是小蝶太過多心了。
有宮人前來稟報:“梳兒宮令求見!”
“請她進來!”我猜想定是皇後派了她前來告知高恆之事。
梳兒臉上帶笑,走了進來,略一躬身,當作行禮。
“拜見德妃娘娘,見過兩位夫人!”
毛夫人和彭夫人回以淺禮。
“免禮!”我也微笑頷首。
梳兒繼續說道:“皇後娘娘命奴婢前來通傳,今日太子夜宿含光殿,請德妃娘娘勿憂勿盼!”
“有勞梳兒宮令了,本宮放心!”
梳兒點了點頭,說道:“奴婢先行告退了!”
雖然高恆依然由我教養,但皇后還是時時接他過去同住,可見皇后是真心待高恆好的!
見梳兒離去,毛夫人哼道:“她也太不守宮規了,見到德妃姐姐,應行跪拜大禮,她卻如此敷衍,姐姐也不聞不問,實在太放任她了!”
毛夫人記恨皇后虎玉真珍,自然對皇後宮中的人也恨屋及烏。
我自然知曉這一點,只是我更知道,宮人的教養和宮中主子密切相關,虎玉真珍自身都孤僻桀驁,對皇帝都敢大呼小叫,她的宮令女官,自然也會效仿她的作派,我也不好說什麼!
“見宮女面,如見其主人,怎好去論宮中禮制,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自然不好計較,也不用去計較了!”
彭夫人點頭贊同:“德妃姐姐自然是講大德的,我們便學着姐姐,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何必給自己招來氣受呢!”
毛夫人嘆氣笑道:“我當然知道德妃姐姐最好,只是學了姐姐這麼久,佛經也抄了好多遍了,就是不管用!”
她兩姐妹一唱一和,是逗我開心呢,我不依了。
“你們兩個啊,就別再奉承我了,我自己這輩子都悟不出什麼是德呢,你們何須學我,只要盡量包容別人就好了!”
彭夫人又道:“姐姐所說,可謂‘有容,德乃大’,妹妹受教了!”
毛夫人看看彭夫人,似是不解,話語怏怏。
“妹妹悟性大,不似我這般愚鈍,以後若你先悟到的,可得告訴我啊!”
“讓德妃姐姐開導你才好,我可沒那造化!”彭夫人掩嘴而笑。
我搖搖頭,嗔怪道:“我既非聖人,也非愚人,你們兩打趣我,我可是聽得明白的,如此我便閉口不言,看你們還有什麼可恭維的!”
我們依舊說說笑笑,心無旁騖,自得清閑一日。
............
這日清早,各宮妃嬪都前去含光殿給皇后虎玉真珍請安,晨昏定省的宮規,任何人都得遵守的。
按着位分,李群英,胡昭儀,還有我列於前端,後面便是毛夫人彭夫人緊隨其後,九嬪與世婦又列於她兩身後,再有較低位分的世婦,便乾脆在宮外靜候。
“拜見皇后!”殿內殿外跪滿了妃嬪與世婦,同聲問安。
“姐妹們免禮!”虎玉真珍滿面含笑,抬手示意。
“謝皇后!”眾人起身抬頭,皆立於殿中。
虎玉真珍的目光在李娥英掃來掃去,神色頗為怪異。
“李娥英…你臉上是怎麼了?”
我望向看李娥英,她的眉毛竟然也參差不齊,和我一模一樣,只是我畫了假眉毛,旁人一眼看不出來,但她卻任憑眉毛稀疏難看,不管不顧。
李娥英一臉的莫名其妙,忙伸手摸着臉龐。
“妾身臉上有何不妥嗎?”
虎玉真珍又細細打量,一時沒有吱聲。
我便輕聲提醒:“娥英姐姐,你忘了描眉吧…”
她趕緊摸了摸眉毛,驚道:“早起描眉之時,還是好好的,不知何時變成這樣,請恕妾身失了儀容…”
虎玉真珍對李娥英一直是很客氣的,便含笑安慰。
“無妨,你要不要緊,不如宣太醫來瞧!”
“哎呀,德妃姐姐!”胡昭儀突然大叫起來,“你肩上好多斷髮…”
我吃了一驚,連忙朝肩膀上看去:“有嗎?我怎麼…..未曾看見?”
胡昭儀走到我身邊,從我肩上捋出一把頭髮來,遞到我手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早上小蝶梳妝之時,也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掉起頭髮來了?
“這是怎麼了?”虎玉真珍警惕起來,走下階梯,看看李娥英,又看看我,“好端端的,怎麼突然都變成這副模樣?梳兒,趕緊宣太醫來!”
梳兒應聲說是,匆匆走了出去,去請太醫。
李娥英一臉愁容,又細看我一番。
“妹妹,看你眉形,畫得是好看,可是為何不見一根眉毛?”
我尷尬一笑,說道:“前幾日也和姐姐一樣,我便拔了個乾淨,描上假眉,以為沒什麼大事,可如今姐姐也犯上了這個毛病,看來,不得不仔細找出緣由了!”
我說著話,一邊撫着髮髻,又順下一把頭髮來,真是愁煞人啊!
我聽到身後毛夫人和彭夫人在竊竊私語,便扭頭看了一眼,她兩立刻不說了,只是看上去憂心忡忡的。
“徐大夫到!”門口傳來通傳聲。
只見徐大夫帶着太醫院的人匆匆走了進來。
“拜見皇后,拜見各位夫人…..”
“不用多禮,本宮宣你前來,是要給李娥英和德妃診斷一番,看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二人毀了容貌?”虎玉真珍性子直,開門見山吩咐起來。
“是,皇后!”徐大夫走過來,看看我們,示意兩人坐下,以便聽脈。
徐大夫仔細的看着我們的眉毛,又審視一番我的斷髮,又各自診脈聽音,如此折騰一番,似有了定論。
“娥英娘娘,恕臣無禮了!”只見徐大夫伸手撥弄了一下李娥英的頭髮,竟然也摸下一把頭髮。
李娥英啊了一聲,面色驚惶之極。
虎玉真珍看了半晌,急問:“徐大夫,可有分曉?”
徐大夫拱手說道:“回皇后,兩位娘娘都是相同之症!”
虎玉真珍追問道:“那…到底是何病症?”
徐大夫有些不安,緩緩說道:“依臣多年的經驗來看,應是中毒…”
虎玉真珍大吃一驚,只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身為皇后,統領後宮,竟有人中毒,這豈不是她這個皇后的過失,損了她這個皇后的威儀?這還了得!!
不止是虎玉真珍,所有在場的人,都大為震驚!
當然也包括我!
我不得不懷疑,這病和那盆鬱金香有關,終究,毛夫人也送了一盆給李娥英!
虎玉真珍一擺手,高聲說道:“本宮要和太醫一道,查明李娥英和德妃的病因,其他姐妹,都各自回去吧!”
眾妃嬪聽命,便拜別了虎玉真珍,離開了了含光殿。
“陛下駕到!”門口有人通傳道。
高緯匆匆趕來,走到我兩面前,盯着我們看。
李娥英抬起衣袖遮臉,說道:“陛下莫看,妾身丑得很。”
我坦然面對,便不遮不掩,讓他看個夠,偏偏他沒看出問題所在。
高緯嘟嚕道:“朕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這不好好的嗎,哪有什麼異樣?”
虎玉真珍說道:“陛下,你仔細看看,難道看不出端倪來?”
高緯見李娥英遮遮掩掩,反倒好奇了,伸手去撥拉她的衣袖,露出了臉。
高緯看着她的眉毛,先是一怔,隨即大笑。
“朕的娥英變成鬼魅了,哈哈哈!”
李娥英幾欲落淚,撅嘴說道:“妾身先回去了,我也學着德妃妹妹,描個假眉罷了!免得陛下恥笑妾身…”
她說著,真的起了身,低着頭走了出去。
高緯又側過頭來,打量我。
“齊兒倒更好看了,哪有皇后說的這麼嚴重嗎?不就是掉了眉毛嘛…”
虎玉真珍沒好氣地說道:“陛下,虧你說得出來,兩個妹妹都成這番模樣了,你不心疼啊?”
高緯瞟了虎玉真珍一眼,嗔怪道:“皇后,你掌管鳳印,統領後宮,出了這樣的事,朕還沒說你呢,你倒先說起朕的不是了?這後宮之中,到底是誰要害朕的妃嬪?”
徐大夫拱手說道:“陛下也莫太早下了定論,不一定就是人為下毒,或許只是各人不慎沾了毒蟲毒物,入了血液,傷了肝腎,也是極有可能的!”
虎玉真珍想了想說道:“可是娥英和德妃皆是同樣病症,那就不得不懷疑是有人蓄意為之,陛下既然怪妾身失職,那妾身就徹查此事,給陛下一個交待!”
高緯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皇后懷疑是人為,你便好好查個清楚,只是,不要冤枉了人!”
虎玉真珍應聲說道:“陛下放心,妾身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高緯又說道:“徐大夫,既然你覺得是毒蟲毒物引起的,那你便協助皇后一同查辦此事!別讓更多人遭受其害!”
徐大夫拱手說道:“臣遵命!”
很快,徐大夫和崔公公一道,命人在宮裏噴洒藥水,放置藥粉,驅蟲去穢,做好防範。
而虎玉真珍這邊,一展皇后威嚴,在後宮中徹查此事,防止有人蓄意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