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於樂放學回了家，將考試得第一的事情告知了父母。他們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驚訝，畢竟，按照於德忠的說法，小學的成績根本代表不了什麼。至於選三好自己得了全票，於樂卻沒有說。
第二天，學校一改往日的做法，破天荒的舉行了一次全體師生大會，要表彰三好學生，並在大會上頒發三好學生獎狀。
教室的屋頂上還有積雪，陽光曬得有點刺眼，融化的雪水順着屋檐吧嗒吧嗒往下滴着。生着爐子的煙囪冒着淡淡的白煙。深綠色的木質窗框起了皮，一頁頁的玻璃內側氤氳着水汽。
教室前擺了兩張桌子，十點鐘，師生們全部集中了起來，老師們在桌子後排成了一排，校長站在中間。學生們按照班級排了幾列，跟桌子隔了三五米，面對着老師。於樂站在自己班級的第二排。
校長像作報告一樣，說著這一學期的教學成果，哪些學生運動會得了好成績，哪些學生助人為樂，學校取得了什麼樣的進步……
於樂聽不懂，也沒興趣，他盯着屋檐的水滴出神，嗅着冬日濕冷的空氣和煤煙，幻想着寒假該怎麼玩。
“下面，我們向這一學期以來品學兼優的同學頒發三好學生獎狀。點到名字的同學上來領獎。”校長的一句話將於樂的思緒拉了回來。
老師並沒有提前通知獎狀會在全校大會上發，於樂天生內向，想着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上台，心跳開始加速，臉開始泛紅髮燙。
聲音洪亮的音樂老師讀着名字，從一年級開始，越往後，於樂的心越提到嗓子眼了。
“下面是四年級，於樂！”
聽到自己的名字，於樂低着頭側身傳過了前排的同學，他不敢抬頭跟老師對視，也沒敢看身後的同學，兩隻手接過校長手中的獎狀，迅速鞠一躬轉身閃回自己的位置后，內心才算鬆了一口氣。
劉超海像猴子一般竄出了人群，拿到獎狀后又竄了回去。梁曉剛則看起來很優雅，像根棍子一樣筆直的走到老師那，拿到獎狀后，於樂感覺他轉身面向大家停了兩秒，似乎那台下有人給他拍照一般驕傲。於樂對此很是不屑一顧，癟了癟嘴。
不知道學校是否經費緊張，除了獎狀，再沒了其他獎品，往年還能領個本子和鉛筆。這讓於樂多少有點失望。
校長又強調了一遍假期安全事項，說什麼不讓到河裏溜冰，要在大人的陪同下放鞭炮，多看書，多學習之類的，之後全校大會就結束了，總共不過半個小時。至於開會的內容，隨着會議的結束，大家也都拋之腦後了。寫作業和學習，對於樂來說是不可能的，假期就是用來玩的。溜冰放鞭炮也是他的寒假必備節目。
假期開始前的最後一天永遠是最快樂的，它像假期這本新書的封面，大家都期待着打開，而一旦打開，假期就進入了倒計時，所以，假期開始前的最後一天甚至美過了假期的每一天。
同學們嘻嘻哈哈的開始打掃教室，沒有人愁眉苦臉，沒有任何壓力，不需要考慮任何事情，不必計算任何的人情世故，腦中只有一個字，那就是玩兒，換着花樣的玩兒，怎麼開心怎麼玩兒，這就是童年的無憂慮吧。
於德忠把於樂帶回家的第四張獎狀掛在了牆上。他端詳了一會兒，跟於樂說道：“走，出去鍘苞米秸子吧。”
秋收的時候，於德忠買了很多玉米秸稈，留作奶牛過冬的草料。於樂的寒假生活，有一半是在幫家裏鍘玉米秸稈、花生粕、豆粕、壓水飲牛，其他的時間就是在外面跟小夥伴放鞭炮，到屋后的小河裏滑冰。下雪的時候，跑場院裏看兔子還有不知什麼動物的腳印，順着腳印想看看能不能逮到野味，自然，他們是找不到什麼的，不過這種探索也充滿了樂趣。
於智源、王軍和李騰飛三個人每天都湊到一起，臘月二十五這天，他們讓大家看了一場焰火。
“快快，後面起火了。”鄰居姑姑跑到於樂家，喊了一聲。
於德忠買的玉米秸稈就堆在後面的場院上，嚇得他和張玉英直接從炕上跳下來披上外套就往村后跑去，於樂也跟着去湊熱鬧。
着火的是麥秸草垛，離自家的秸稈很遠，於德忠看到后才放了心。在人群中，於樂看到了於智源他們仨，正跟着興沖沖的看熱鬧。
“肯定是他們三個小孩乾的，我剛才就看到他們三個從那過來的。”一個胖村婦突然指着於智源他們三個人嚷嚷了起來。
“你沒有證據瞎說什麼，他們三個在家十來分鐘了，跟我一起過來的。龍龍，是不是你乾的？”於智源的母親也是出了名的難打交道，從不吃虧的主，聽人這麼說，心裏很不開心。說完后自己質問自己的兒子有沒有放火。
於智源自然是不會承認的，一口咬定就是路過。
直到二十多年後，大家坐一起回憶童年，於智源才承認了這件事。他跟王軍和李騰飛三人放完手裏的鞭炮后，看着香還剩了很長，頓時有了做定時炸彈的想法。
他們回到家找到了膠帶和火柴，在香的底部用膠帶纏了一圈火柴，然後把香插進了草垛里。等香燒到底部點燃了火柴，也就把整個草垛都點着了。
當然，這件事跟他們仨做的其他事比起來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其他的諸如三人暑假游泳差點淹死，被人救了；聽說誰家剛結了婚，晚上跑人新房後面聽牆根；再後來，把村裡網吧的機器全部干崩潰……
每年春節，於樂回老家都會跟他們仨聚一下，他們都成家立業，沉穩了起來，闖下的各種禍事，變成了精彩的童年。於樂才知道，自己沒跟他們一起玩的那些年，他們居然做了這麼多離譜的事。
轉眼到了除夕，電視裏回播着各種晚會和小品，還有企業在電視上拜年，好不熱鬧。貼上了春聯，擺好了香案，鞭炮聲一響，年味就徹底起來了。
中午按慣例啃了一頓排骨，晚上迎了神，於德忠夫婦在炕上包着除夕夜的餃子，鄰居坐在旁邊聊着天磕着瓜子，於樂盯着電視盼春晚，屋外遠近不一的鞭炮聲從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