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於樂盯着黑板還是無從下手，老師坐在講桌后低着頭好像在翻看着什麼書。於樂前後左右瞅了瞅，有的人在翻作文書、自然課本，有的已經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前桌的李娜用尺子已經畫出了大的邊框，還學着報紙的樣子留出了中縫，后桌有姑娘用水彩筆不停的寫“s”的符號，s的兩個凹進去的地方點了小點，把一張紙分成了幾個豆腐塊，也有人在用井號叉號分割紙上的區域。
於樂實在沒思路，想着從內容先着手，拿着發的課外書翻了起來。“鐺、鐺”的鈴聲傳來，於樂回過神，竟然看了一節課的課外書。
“寫得怎麼樣了？”講桌后的老師抬起頭扶了扶眼鏡問道。
“沒寫完呢。”“太多了。”“不好寫。”大家七嘴八舌的嘟囔着。
“今天晚上能不能弄出來？”
“老師，晚上也寫不完，再給點時間吧。”前排有小姑娘撒嬌，後面的同學一起應和着。
“正好明天星期六，再加上星期天，加上今天晚上，我不留作業了，你們周一必須交上來。不準再拖了。”
“好，好。”一聽沒作業，大家都興奮了起來，於樂本以為晚上要熬夜了，聽到推到了周一，心裏也像吃了糖一般。
於樂並不勤快，有着嚴重的拖延症，就像寫家庭作業一樣，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會動彈，張玉英每回看到他着急忙慌趕作業的時候總會評價他“屎堵腚了才知道拉”。
周六中午放了學，家裏沒人，於樂胡亂吃了口飯，鎖上門就跟大磊到村西邊的田地里瘋去了。這個季節天氣涼爽，玉米都收完了，整個田野看上去視野廣闊，偶爾有點涼風吹來，於樂會覺得心裏有點說不出的好似凄涼的感覺。
田間地頭有人還留了幾株玉米秸子沒有砍到，葉子都發了黃，被風吹出了清脆的聲音。幾棵用來留種子的豆角長長的，乾癟了下去，一粒粒飽滿的豆子在豆莢里鼓了起來。遠處果園裏的果樹，像是中年謝了頂，泛黃的葉子稀疏的掛在那裏，有人正在樹下划拉樹葉子。山棗樹上還掛着幾個褐紅乾癟的小棗，於樂揪了一個放嘴裏，除了皮就是核，實在沒啥味道可言。
一塊地里有點還沒收的地瓜，秧子也萎靡了下去，莖條變得發硬。於樂和大磊看了看周圍沒人，馬上蹲下來摳了兩塊地瓜，一溜煙的跑到了一條小溝下，在背風處，把半乾枯的草薅了一小片，在地上刨了個小坑。
“你說烤地瓜，你帶火了沒？”於樂突然想起來，要是沒火，還忙活什麼。
“早準備好了。”大磊笑眯眯的從兜里掏出了盒火柴，好像早就料到了什麼。
他倆找了些乾草和小樹枝，腐爛的木棍，不一會兒就生起了一堆小火苗。燒着的雜草透着淡淡的香味，聽着噼里啪啦的聲音，倆人都有點興奮。於樂跟其他小男孩一樣，都喜歡玩火，在家裏找個小鐵罐弄點樹枝做個簡易的爐子烤花生都能興奮半天。更不用說在這曠宇之間，點上一小堆火，烤着自己從地里刨出來的東西就着清風送來的自然清新之氣打打牙祭。
樹枝子引燃后，他倆把地瓜插進了火堆里，不停的續着小木棍，過了半晌，地瓜外面變得焦黑后倆人用木棍把地瓜扒拉了出來，然後找了點土把火堆蓋上了。雖說地瓜外面成了焦炭，裏面硬的好像還沒熟透，但這東西本來就能生吃，他們也不在乎熟沒熟透，不停的吹着，吃了個滿嘴發黑。
吃罷了地瓜，於樂和大磊又開始漫山遍野的跑，跑到地里找鈴鐺瓜和龍葵吃，跑到小水塘邊找魚，翻石頭縫，鑽果園……直到紅光滿西天，太陽只剩半邊臉的時候，於樂算着父母也該回來了，倆人才回了家。
幫着父親餵了一個小時的牛，幫着母親把飯桌擺到炕上后，已經七點多了。全家剛落定，玲玲媽媽就過來串門兒了。
“玉英，你知道東邊喬喬沒有了？”
“啊？哪個喬喬，怎麼沒有了？”不同於玲玲媽媽每天在家忙活點家裏和地里的活，張玉英整天跟於德忠到外面挖井，村裏的很多新鮮事都是晚上跟鄰居聊天才知道。
“就那個，他家趕集賣鞋那家他閨女。”
“昂，我知道那個小孩，趕集經常能看見，幫她爹算賬收錢，比樂樂大兩歲，才上聯中。怎麼沒有了？丟了？”
“唉，今天晌午在東灣淹死了。”
“啊？我的老天爺，好好的怎麼就淹死了？”張玉英驚訝的喊了一句。
於樂聽到后，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裏卻充滿了震驚，於德忠也瞪大了眼珠子，聽玲玲媽媽講起來。
“我聽他們說，她家的貓掉灣裏面了，她下去撈貓，再沒上來。東灣伏天下那麼多雨都滿了，得有個七八米深。”玲玲媽媽說話的時候眼睛有點發紅，不同於聽到村裡老人去世，對於這樣一個花季的小姑娘，大家心裏充滿了惋惜，聊着聊着都擦起了眼淚。
“唉，怎麼能為了個貓把命搭裏面。那個小閨女可有禮貌了，我每次去趕集都問聲叔叔好。”於德忠嘆了口氣，剛拿起的饅頭又放下了。
“這麼好的小孩，太可憐了，長得還挺俊的，聽說學習也行。一看就本分老實。”張玉英不無惋惜道。
“他們有些人在傳，你說小孩能不能是自己跳灣自殺的？”玲玲媽媽換了個口氣說道。
“啊？怎麼說？”聽到這裏，張玉英比之前更震驚了。
“她門口的人都在說，小閨女在家沒少挨打，”
“幹什麼打她？”
“她不還有個弟弟？她爺她奶，她爹她媽，全家人眼裏就有她那個弟弟，有點好吃好穿的都給她弟弟了。她爹媽稍微有點不順心就拿她出氣。上次趕集她算錯賬了，她媽出來告訴說，她爹在家拿鐵絲抽她呢。”
“我真草他媽了，他怎麼下得去手。”張玉英聽到這裏氣得爆出了粗話，而於樂也記起了去年喬喬家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