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745：世界，萬籟俱寂

項貝貝是在八十六歲那年壽終就寢的。在古代，過了六十都是喜喪。更別說走時，是在睡夢中，沒有什麼痛苦。在她死亡之時，阮君有所感應，瞬間出現在了她的身邊。她沒有吵醒項貝貝，就這麼站在床邊，看着漸漸失去聲息的她。阮君坐在床邊握住了她的手。六十年過去，項貝貝已經成了白髮蒼蒼的老嫗。然而阮君卻依舊如同當年一樣，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但和她美麗的外表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卻充滿了滄桑。“貝貝。這輩子，你可幸福？”這麼說著，就有一道魂魄從貝貝的身體之中飄了出來。這魂魄外貌是項貝貝十六歲時候的樣子。嬌俏可愛，充滿了活力。這魂魄似乎聽到了阮君的這個問話，對她點了點頭。她又留戀的看了一眼身邊躺着的胡霆，便消失無蹤。阮君閉上眼睛，她並沒有流淚，但心裏的悲傷確是在蔓延。隨着這股悲傷，她六十年沒有怎麼進階的修為，又再次開始鬆動。真是可笑，她原本以為自己才是救贖項貝貝的那一方，但是卻總因為顧貝貝而修為提升。這難不成就是佛陀所說的因果？阮君面上露出一絲苦笑。也是在這時，躺在顧貝貝身旁的胡霆似乎有了察覺，坐起了身。他的面容也是老者的模樣，但看着旁邊沒有生息的顧貝貝，他開始哭泣。慢慢的，他變成了壯年時候的樣子。他也看到了旁邊的阮君，問：“乾娘，貝貝走的時候沒有痛苦吧？”阮君搖頭：“很安詳，沒有痛苦。你可以回紅狐族了。”胡霆苦笑：“乾娘，就讓我再送她最後一程吧。”阮君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六十年，對於這個世界的阮君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但是，這人間已然是滄海桑田。一個個曾經認識的人，被歲月帶走。皇后洛雨水走在三十年前，是鬱鬱而終。在死前她想要見阮君一面，阮君答應了。洛雨水對阮君說，她很後悔，她知道自己被名利迷失了眼睛，到最後險些變成和秦仞一樣的人。她說，如果有來世的話，她願意做一個好人，也還想遇到阮君。阮君卻並沒有說話，也並未再給她任何承諾。皇后就這樣在悔恨之中，閉上了眼睛。在皇后死後二十年，秦仞也死了。不過和洛雨水死前的懺悔不同，秦仞找到阮君之後，罵了她一頓，說因為阮君，他這一輩子這幾十年皇帝都做得膽戰心驚的，生怕什麼時候阮君就去取了他的狗。對於一個人死前的瘋狂，阮君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憤怒。隨着修為的精進，她感覺到自己能夠愈發自如的掌控情緒。她可以一瞬間收斂所有的情緒，像是沒有感情的木頭人。但也可以讓自己沉浸在某一種情緒之中，或喜或悲，或憂或傷，全部都隨她心意。但這並沒有達到最後的大成。她知道，這六欲仙訣是蓋世功法，想要修鍊到最高的境界，她還需要很多的時間。所幸阮君也有時間。皇后死了，秦仞死了。還有芸娘，以及柳胡安……這位上一代狐族的少主也死了。似乎這世上所有相熟的人，都在這一刻慢慢的死去。阮君還能夠感覺到，這世界上，她曾經和他有過那些交集的人，漸漸的被時光給吞噬了。這一瞬間，她有一種孤寂之感。似乎這個世界還是那樣，但在她眼中，卻已經徹底的陌生了起來。阮君再次來到了青璧山山峰最高處，因為項貝貝，她在這裏呆了六十年，而問春將會進行第二世。阮君並不會擔心自己會不知道問春第二次會是什麼身份。她也沒有陪着項貝貝去那地府之中看着她投胎。項貝貝身上有她法寶所在，是在靈魂之中。那地府中的人，自然知道該怎麼對她。而有那法寶在，她也能夠感覺到問春第二世的身體。“再見，貝貝。再見，大周京城。再見青璧山。”阮君決定離開青璧山了，甚至離開這大周。不過作為這大周的國師，她並不會直接消失，而是會對外宣稱，自己閉關。阮君離開了這大周，除了給了現在的大周皇帝一枚只能聯繫一次的玉簡外，她沒有帶走任何的東西和人。曾經陪伴在她身邊的人，已經徹底呢沒了。阮君偶爾會有些想念芸娘相伴的那些日子。想念溫順的三姨娘和項貝貝還在她懷中撒嬌的時候。也想念在那青璧山道觀之中度過的每一個有意思的日子，見過的每一個人。然而想念歸想念，她的修鍊旅途還在繼續。阮君一路乘船自由的遊盪，也不刻意的去控制船往哪兒去。就這樣，船隻慢慢的航行着，最後離開了大周，來到了與大周相鄰的國家——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