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您好
濃厚的烏雲覆蓋了這個世界,黑白兩色不知從何時已經入侵了這所教學樓。
在遮天蔽日的陰影導致分界線並不是很清晰,但一座被色彩一分為二的樹木,卻已經顯得極為明顯。
晚上八點的教室當中,一眾學生正在埋頭和自己面前的試卷較勁。
說是較勁,可事實卻是除了幾名學生之外,大多數的人都在試圖從周圍氣氛中獲取一些不知道正確與否的答案。
負責監考的班主任將手中的報紙高度放低了些,順手推了一下滑落鼻樑上的眼鏡,用老眼昏花的目光掃視了一眼教室中,那些自以為謹慎且安全的學生們,緊接着又將報紙抬起緩緩遮擋住視線,而正對着學生的一側是一面加黑字體的廣告標題:【一流師資儲備,高等院校名師指導,內部教學保密資料,重點大學升學率達百分之七十,只要五萬八千八,為孩子打造更高一層的人生起點。】
講台下,看一頁報紙遮住了老師的視線,繃緊神經的學生們一時間喘了口氣,然後開始再次尋找能夠填寫在試卷上的答案。
對於他們來說。
是他們太爛太懶嗎?有時候出生的環境就決定了大多數人一輩子該怎麼過。
井口就這麼大,世界也就這麼大,人生的模樣早已經固定在了這所下城區所在的學校中。
職高中學,顧名思義這座學校的主要定位就是培養學生能夠在畢業之後直接從事某一職業的知識、技能。
官方的說,對於文化基礎課和道德的培養,要具有相當於普通高中的水平。
注意,這裏說的是相當。
而這個相當,這就是這個世界殘忍的真相。
在這所學校當中,對於老師來說沒必要刻意的教,對於學生來說也沒必要多麼認真的去學。
不是他不盡責,而是在智商差異、教育資源差異、地理環境差異甚至於是社會保障待遇上的傾斜差異下,這些學生九成以上都是為了從事那些機械而又無意義的工作所以來到這個世界的。
快速發展的科技下,自動化和智能化已經成為了常態,而為了給這些底層的人一點希望從而減少矛盾,於是便產生了一些列量身定做的崗位。
枯燥、乏味、機械,重複、勞累,以至於可以牢牢拴住這些人的一生。
很少的學生知道,但老師卻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怕他們抄襲,就怕這些人抄都抄不明白,從而達不到學習所謂技術的最低標準。
壓抑而靜謐的教室中突然響起吱呀一聲。
突然響起的聲音頓時吸引了全班同學的注意力,頓時學生們低垂的頭顱猛然抬起,一張張充滿警惕的眼睛刷刷的將視線匯聚向了教室門口處。
陳敬低着頭站在門口處。
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班主任抬頭瞄了一眼陳敬,喝了一口茶葉后隨口說道,“真是沒出息的傢伙,考試都能遲到,將來你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都來晚了還站在那幹嘛,自己拿卷子找座位吧。”
以往都是低着頭走進教室的陳敬,這次卻不為所動。
“你還讓我請你不成?”班主任皺了皺眉頭,歪頭吐了一口茶葉碎,不悅的說道。
陳敬依舊不為所動,甚至肩膀聳動,還發出了嘲笑聲。
“你什麼態度,明天把你家長叫來!”手中的報紙被狠狠地摔在了講桌上,頓時發出巨大的聲音,班主任站起身來,發怒道,“扶不上牆的東西就是扶不上牆的東西,
簡直跟頭豬一樣。”
陳敬一隻手抓住教室的門框,身形因為肆無忌憚的笑容而劇烈顫抖着,一時間整個教室充滿了歇斯底里的笑聲。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犯什麼神經?!還反了你了!”看着陳敬在不斷挑戰自己的底線,失去耐心的班主任聲音頓時提高了些許。
“我以前有一個名單,上面寫着你,孫老師,張昊、田立峰,李一諾等等人······”聽到這番訓斥,陳敬緩緩的抬起頭,獰笑說道,“可現在我不需要了,今天你們都得死。”
班主任剛想開口,卻看見了陳敬那張怪異的面孔。
陳敬的眼眶中,黑色瞳孔坍縮成小米粒大小,純白眼白佔據了絕大多數空間。
脖頸之間黑色的青筋如瘋狂生長的蔓藤,朝着眉心爬動,看上去像是在額頭上蠕動的黑色蚯蚓一般。
密集如同老樹根須一般的青筋在眉心兩側聚集且停止,然後緩緩鼓起,接着暴起。
青筋扯動着陳敬額頭上的肌肉朝着左右兩個方向移動,緊接着小拇指一般大小的傷口隨即出現。
但,傷口處沒有一滴血液流出。
透過傷口處,頭顱內大腦清晰可見,而一顆好似花生米大小的顆粒位於正中央。
“你······”
班主任話音未落,就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怪異,下意識的用手一摸,卻發現自己右側的嘴角已經碰到了耳垂,同時左側的眼珠向下看去,已然看見了自己的脖子。
人是不可能看見自己的脖子的!
班主任的大腦像是被兩隻無形的手在朝着兩個方向用力的撕扯,直到超過了頭顱能夠承擔的力量極限。
“噗!”的一聲響起。
失去頭顱的屍體搖搖晃晃了兩下,然後不甘的摔落,揚起一片粉筆碎屑形成的灰塵。
“啊!······”
這樣恐怖的場景,讓剛剛還在為卷子題目發愁的學生,爆發出了驚人的慘叫。
而陳敬扭過頭,臉上帶着瘋癲的笑容,一個接着一個掃視着自己每一個昔日的同學,同時說道,“原來你們也會感到害怕和無助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所有學生的動作都像是被石化一般凝滯,緊接着如同荒廢的番茄園裏地上那些因為腐敗和發酵的爛番茄一般,一顆顆腦袋一個接着一個開始形變。
“噗!”“噗!”“噗!”“噗!”“噗!”“噗!”······
三十一個課桌后,便剩下了一個個直衝天花板的黑白液體柱。
我如煉獄,不如人間如煉獄,人間如煉獄,則人人如我。
站在教室門口的陳敬看着眼前地獄一般的場景,發出了歇斯底里的笑聲。
“怎麼回事?!”
剛才的慘叫聲引起了走廊中隔壁班監考老師的注意,於是從門口探出個頭來朝着陳敬問道。
一臉黑白色血污的陳敬緩緩轉過身,微微一笑說道,“老師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