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拋開偏見
他確實救了唐衣沒錯，但是他之所以救唐衣完全是看在唐齊的面子上，他心中是非常瞧不起唐衣的；對唐衣的印象一直都是絲毫沒有女兒家的嬌羞，主動要求嫁給江離。
從前他總是說，人不能故步自封，要進步，看人的眼光也要進步；好人可以變成壞人，壞人也可以變成好人。
可如今他覺得自己是說一套做一套，至少在唐衣這件事上是說一套做一套，他嘴裏說的和心裏想的不一樣。
反而是唐衣，她自從家裏突遭變故后一直在成長，為了父親可以委屈自己為妾室，這分明是一個大孝女才對。
江夙越是想越是覺得心中的愧意鋪天蓋地，他走到唐衣身邊放低聲音問：「大晚上的你一個人這裏做什麼？」
他的聲音裏面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和秋日的晚風一樣。
「看風景啊。」唐衣沒有回頭，風將她鬢邊的碎發吹的凌亂了，她抬起手輕輕的整理了一下。
這個動作讓她露出了一小節手腕，那樣的纖細白皙，夜色中她的手腕就像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江夙感覺有一股熱氣自腹部升起，他有一種想要將唐衣摟入懷中的衝動，這種感覺從前從未有過。
他一邊運功壓住自己的衝動，一邊試圖問：「夜晚哪裏有景色可以看？皇宮最好看的時候是早晨，若是你喜歡，明日一早我領着你在皇宮裏面轉轉？」
「你？」唐衣有些驚訝，這是江夙第一次主動說帶她去玩，她脫口而出：「可是你不是要上朝嗎？」
「這有何妨？」江夙面上帶着點笑容：「我上朝的時候你還沒醒，等你醒來了我也下了朝了，時間剛剛好。」
要說起來，唐衣在皇宮中呆了有二十幾天了，她除了去了幾次御花園之外，就連皇后的坤寧宮也不曾完整的逛過。
她知道皇后不喜歡自己，就像她也不喜歡皇后一樣，是以她和楚榮沒事做的時候要麼看書要麼打盹，偶爾趁着大家午休去御花園。
見她答應了，江夙心中生出一種濃濃開心之情，他正欲再說些什麼，卻突然想到唐衣之前的話。
他假裝無意的問：「我的身體如今如何了？」
一句話成功的讓唐衣的好心情瞬間消失不見了，她面色一冷沒好氣的說：「從前怎麼樣，以後還是怎麼樣唄。」
若是換一個人和江夙這樣說話，他是一定會生氣的，但是唐衣就不一樣了，他非但沒生氣，反而還從唐衣的話裏面品出了一點關心。
他面上的笑容深了一些：「那我問你，我體內的毒素有法可解嗎？」
唐衣冷哼一聲不客氣的說：「怎麼，世子還知道關心自己的身體？」
「你這話說的，我的身體我自然關心。」江夙自己知道理虧說話更是陪着小心，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理虧。
「既如此，那我問你，你為何對自己生命如此的不在乎？」唐衣冷笑着看着江夙，她此刻是真的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江夙一陣苦笑，苦笑過後他的神情是少有的認真：「我並非不在乎我的命，而是因為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這毒已經在我身體裏面了，許多人都說這毒無葯可解，你說我就算不認命有用嗎？」
這確實是實話，但……
唐衣「狠狠」瞪了江夙一眼：「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當初你本可以全身而退，是你為了救太子才中毒。」八壹@
說到這裏唐衣愈發的生氣了，她冷聲道：「我就不明白了，難道太子的命竟然比你的命還要重要？」
「對。」江夙回答的毫不猶豫。
「對什麼對，他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更何況對我來說你的命比太子的命重要的多。」唐衣恨鐵不成鋼，她自以為江夙的思想高度和她接近，卻沒想到江夙這麼愚昧，不對，是愚忠。
江夙神色動容了，他不確定般問：「你真的覺得我的命太子的命重要？」
「那當然了。」唐衣收起精神，很認真的給江夙「洗腦」：「我和太子非親非故，和你交情頗深，在我心中你的命自然是比太子的命重要。」
江夙深深的將這一刻的唐衣記住了，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在大家的心中命最珍貴的是皇帝，其次是太子。
當然他忠心於太子保護太子也並不是因為太子本身，而是因為這個身份。
那邊唐衣見江夙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她再接再厲再次開口：「所以啊，下次你可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好嗎，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值得你以命相護。」
「有。」江夙看着頭頂的天空，那裏是漫天繁星：「大梁國已經風雨飄搖了這麼多年，如今已經是千瘡百孔了，如果下一任君王不是明君的話，這個朝代只怕是……太子是一位明君，為了天下蒼生我會以命相護。」
唐衣本來以為江夙會說什麼富貴險中求，可是沒想到他說的是民族大義。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唐衣從來沒有想過所謂的民族大義，她身為醫生的時候想的最多的便是治病救人，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是以要說她完全理解江夙的想法，這明顯不現實。
可若是說她完全不理解江夙的話，這更加不現實，她聽明白了江夙的話，只是她對這朝代很難有江夙那樣的感情。
她微微仰頭看着江夙，只覺得這一刻的江夙是那麼讓人難以忘記，他明明那樣瘦弱，卻像是擎天柱一樣將整片天空支撐起來了。
夜風還在繼續，江夙腦後的長發和唐衣的頭髮互相糾纏在一起，就像是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樣。
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可是卻又像是有人在說話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夙略帶的沙啞的聲音隨着晚風吹過來了：「你放心。」
唐衣心就像是被一隻手握住了一樣，懸浮在半空中，半點着落也沒有，她聽到自己飄渺的聲音響起：「我放心？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怎麼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江夙回頭看着唐衣，夜色中他的一雙眼睛格外的亮，就像是獵食的貓咪一樣：「你放心，我必定會護着你們唐家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