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圍困)
九龍,尖沙咀。
與銅鑼灣一樣,尖沙咀也是香港主要的遊客區和購物區,商鋪、餐樓、酒吧、娛樂城林立於繁華的半島街道,在夜色中盡情揮灑着奢靡妖嬈的霓虹色彩,將維多利亞港裝扮得珠光寶氣、雍容華貴。
彌敦道,空曠幽靜的聖安德烈教堂內,夜風低嗚,白燭垂淚,耶穌低着頭釘在十字架上,用自己的鮮血洗滌着世人的墮落和罪惡。
臨近子夜時分,三道黑影從教堂側廊緩緩步入中廳,在禱告席前站定,,前方十米處耶穌像下,尹國駒面無表情地安坐木椅內,雙目在幽暗的燭燈下閃着陰冷的寒光,在他身後站着兩個人,一個是身材魁梧而壯實的黑衣人,似是尹國駒的心腹保鏢;另一人則西裝革履,衣着鮮亮,,赫然便是街市偉。
“駒哥,偉哥,”石大海不卑不亢地頷首打過招呼,伸手向後一招,讓荷葉將安娜扭送上前,朗聲說道,“你要的人我帶來了,”
“恩,”尹國駒點點頭,緩緩站起身向安娜走來,,他今天似乎刻意打扮了一番,雖然還是一襲神甫裝,卻是熨燙得有稜有角,頭髮理順,鬍鬚新刮,身上還帶有淡淡的香皂味,顯然是剛剛進行了一番沐浴戒齋。
“不錯,不錯,”尹國駒舉起燭燈,在安娜的臉上定定地打量了良久,才轉頭對石大海說道,“阿城,我沒看錯你,謝了,”
石大海淡然道:“駒哥,我要的人呢,”
尹國駒並未搭理他,而是腦袋微微一擺:“給她鬆綁,”
身後的黑衣人立即趨步上前,替安娜解開了束縛,並取出了塞在她嘴裏的布巾。
“呃,”安娜活動了下麻木的手臂,微微顫抖着身子,似待宰羔羊般不安地輕呼道,“駒哥……”
尹國駒還是一臉的不慍不怒之色,伸手輕輕撥去貼在安娜臉上的凌亂髮絲,長嘆一聲道:“二十年了,安娜,你一點都沒變,”
“撲通,”安娜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扶着尹國駒的小腿顫聲哭訴道:“駒哥,你變瘦了,變老了,嗚~~~”
“呵呵呵呵,,”尹國駒反背起雙手,踱開步子避過安娜的手,淡淡笑道,“俗話說,十年生死兩茫茫,一晃都已經二十年了,你知道這二十年來,我最擔心的是什麼嗎,”
安娜微微聳着肩膀,抽泣着搖搖頭,無助地望着尹國駒的背影。
尹國駒慢慢轉過身來,眼裏突然殺氣大盛,咬牙切齒地喝道:“二十年來,我最擔心的就是你死了,,,,,”
安娜身子猛的一震,意識到自己今晚大限將至了,,這位受過自己致命一擊的**梟雄已鐵了心要手刃自己了,雖然被石大海劫持后自己就已有了思想準備,但她還是心存一絲僥倖,期盼他能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能放自己一條生路,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樂觀了。
“噹啷,”
尹國駒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扔到了安娜跟前,陰聲說道:“14k的堂規,對大哥不忠不義、謀叛謀反者,理當受三刀六洞之刑,哼,別說我尹國駒不念舊情,,念你跟我夫妻一場,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頓了一頓,尹國駒仰天說道,“只要你能說出一件我對不起你的事,你就可以少捅一刀,如果能說出三件,那這三刀六洞之刑就可以免了,”
“啊,駒哥……”看着眼前閃着鋒芒的匕首,安娜一陣心驚肉跳,戰戰兢兢地將手伸出一半,卻怎麼都不敢將匕首抓入手中,滿臉苦楚地望向尹國駒以乞求憐憫,卻換來冷冰冰的斜視,不由痛哭出聲,“嗚~~~~對不起,對不起,駒哥,我錯了,我錯了,嗚~~~~”
尹國駒冷笑道:“既然你自己不願意動手,那隻能由別人來代勞了,”
說完,朝黑衣人使了個眼色,黑衣人立即踏步上前撿起匕首,一把揪起安娜的腳踝,作勢向她大腿處扎去。
安娜大驚失色,脫口大叫道:“駒哥,你沒陪我去看徐小鳳的紅館告別演唱會,”
“恩,沒錯,這是我對不起你的事,”尹國駒依然是面無表情,淡然說道,“我還記得那一年就是1995年,那天晚上說好了要陪你去紅館的,但后來要跟向華強談判,沒能走得開,就讓你一個人去了,”
說著微微俯下身子,嘴角帶着一絲苦澀的玩味,對安娜搖頭嘆道,“你可知不知道,這件事我一直都記在心上,,”
安娜一愣,卻見尹國駒從兜里取出一隻隨身聽來,摁下了播放鍵,隨身聽里立即響起了徐小鳳的歌聲:
“曾踏過艱辛的每一步
仍然前去
仍然闖不理幾高
耳邊的風聲響
象似歌聲鼓舞
努力為要走好我每步
行盡了許多的崎嶇路
還前去.才能知境界更高
名利似有還無
要想捉.捉不到
歲月在我身邊笑着逃
道路段段美好總是血與汗營造
感激心中主宰每段道路為我鋪
但願日後更好
我願永遠沒停步
我要闖出新績
要用實力做旗號
……”
低沉的歌聲中,安娜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當時她剛剛來到香港,還是一名下等的飯店服務員,在一次偶然邂逅后,她與尹國駒相識、相戀,成了香港三大幫派之一的“14k”龍頭大哥的女人,從此居家玉衣錦食,養尊處優,出行前呼後擁,萬人景仰,但是,那些日子,現在只能追憶了……
“明日再要走幾多路
誰人能計
誰能知天有幾高
憑自信努力做
要得到的終得到
以後就算追憶也自豪
和平寧靜快樂是我的歌譜
……”
一曲唱罷,安娜已是泣不成聲,低着頭向黑衣保鏢伸出手,要過了匕首。
尹國駒反背着手冷然道:“我尹國駒闖蕩江湖四十餘年,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弟兄們的事,,除了你,二十年前,你將我跟弟兄們辛辛苦苦打拚來的家當卷了個精光,讓我一夜之間一無所有,讓14k的弟兄們遭盡了道上的嘲諷,受盡了各幫各派的白眼,但是他們依然不離不棄,對我衷心耿耿,跟着我出生入死,我尹國駒曾對天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將那個背叛我的女人找到,當面問她一句話: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尹國駒凌厲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安娜的臉,厲聲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要的我都給了你,別的女人沒有的,你都能有,你為什麼還要背叛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恩,,”
“因為沒有安全感,”安娜大聲哭訴道,“我跟着你沒有安全感,你鋒芒太露了,樹敵太多了,白道,**,他們都想置你於死地而後快,你早晚會死在他們刀下的,嗚~~~我每天都會做噩夢,夢到你被別人砍死在街上,嗚~~~”
“哼,所以你就捲走我的錢,”尹國駒冷笑道,“你豈不是先把我置於死地了,呵呵,除了演唱會那件事,你還能說出第二件我對不起你的事來了嗎,如果沒有,還有兩刀,趕快捅吧,”
安娜抬起淚眼望着尹國駒,卻看不到半絲憐憫和饒恕之意,遂牙齒一咬,閉着眼睛,雙手緊緊握住匕首柄,鼓起勇氣往自己的大腿上狠命扎去。
“噗~”由於安娜用力不足,匕首並沒有對穿而過,只插進去了半截刀刃,但即使是這樣,她已是痛得花容失色,冷汗淋漓,整個人倒在了地上一番痙攣抽搐、低聲哀號。
就在這時,黑衣人向前踏上一步,一腳踹在了匕首柄上。
“噗~”匕首頓時從安娜的大腿肉里洞穿而過。
“呀,,”安娜慘叫一聲,蜷縮起身子捧着大腿在地上來回打滾,看得石大海眉頭大皺,心下不忍道:“駒哥,你還是給她個痛快吧,”
他知道安娜今晚是肯定活不成了,,在受了所謂的“三刀六洞”刑罰后,尹國駒定會換着花樣讓她嘗其它的苦頭,直到折磨至死為止。
“痛快,我也想給她個痛快呀,”尹國駒冷眼瞄着安娜說道,“可我已經給過她三次機會了,她都沒接受呀,”
石大海知道他在意指一開始派出去的那三名殺手,,當然,他只知道那三次行刺都失敗了,卻不會想到他們的心臟被安娜用來泡酒了。
看樣子尹國駒跟安娜的帳一時半會兒也算不完,石大海忍不住催促道:“駒哥,把趙霸天給我,否則我只好把安娜重新帶走了,”
尹國駒臉上怒色閃過,沉聲喝道:“放肆,”
話音剛落,荷葉已搶步過去準備把安娜攙扶起來,卻覺勁風襲面,,赫然是黑衣人欺身上前,手凝虎爪向自己的喉嚨卡來。
荷葉反應甚快,腰肢一扭,反身躲過對方襲擊,左肘順勢曲起向他腰際軟肋處撞去。
“咦,”似乎沒料到荷葉竟具如此身手,黑衣人驚咦一聲,手下卻不緩慢,左掌一擋、一托,卸去荷葉肘擊,右掌呼的一聲砍向她脖子軟檔處。
“神龍擺尾,”荷葉嬌叱一聲,身體倒飛騰空而起,兩腳凌空連環踢出,“蹬,!蹬,”兩腳連續踢中黑衣人胸膛,借力竄出對方攻擊範圍。
黑衣人身子一晃,倒退半步,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撲上時,卻見石大海已經擋在了荷葉身前。
“住手,”尹國駒冷着臉喝止了,轉頭對街市偉說道,“去,把人帶過來,”
就在這時,石大海的耳麥里突然傳來成少華的驚呼聲:“大海,情況不對頭,教堂外面來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