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餘燼后的黑暗

煙火餘燼后的黑暗

今天,我如往常一樣在鐘響之後去神殿轉一圈,本以為會和以前一樣只有我自己,卻不想還真讓我偶遇到了其他神。一開始他背對着我,負手站在神殿的門廊處,有種生人勿進的感覺。不過我可不怕,於是悄悄走近打算嚇嚇他,沒成想手才剛伸出去他就突然轉過來一把抓住了手腕,倒把我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男人板著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感覺再不道歉就會被打。

嗚哇,不得不說這神長得真好看,金色柔順的長發,翠綠深邃的眼睛,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樑,感覺他這鼻子能戳死我。而且高是真的高,很不服氣地說我頭才到他胸口。

花零訕笑一聲:“嘿嘿……開個玩笑,別激動。”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不冷不熱地說:“你就是花神。”

“咦?”花零驚喜地眨眨眼:“你認出我了啊。”

男人‘呵’了一聲,心想你打扮的這麼花里胡哨我要是認不出那就是眼瞎。

花零自然不知道他想什麼,興高采烈地問他:“那你是?”

“龍神。”

“哦~你就是軒軒啊。”花零還記得當初在神殿裏看到的那本記錄,上面寫着龍神的名字。“初次見面,以後大家就是朋友啦。”說著,還拍了人家胳膊一下。

龍軒很不習慣她的自來熟,皺着眉向後縮了一步。“叫我龍神。”

花零跟着他往前進了一步。“可是龍神顯得一點都不親切呀,這樣,你也別叫我花神了,我叫花零,你就叫我零零吧。”

龍軒額角一突,扔下一句:“我拒絕。”便轉身往神殿裏走。

“哎——等等我。”花零一溜小跑跟上他,來到了神殿第二層,到了這裏花零才發現原來已經有另三位神明等在這裏了。

“你們好呀。”花零笑着跟他們招手。

“怎麼才來,沒收到土神的消息嗎?”水神叉着手語氣不善地說。

第一眼看到水神的時候,花零眼睛都直了。這人真的是美麗又高貴,黑長的直發垂到腰際,穿一身水藍色的露肩長裙,膚若凝脂、唇紅似血,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優雅。自己雖然也是女的,可也不禁臉紅心跳。就是冰冰冷冷的和龍神一樣,臉上都寫着別靠近我。

“抱,抱歉。”土神在一旁垂着頭,手指緊張地交疊着,似乎很害怕和其他神眼神接觸。“我好像忘記通知花神了。”

“沒事兒,”花零湊上前去故意歪頭看他眼睛,嚇得土神連忙扭頭看向別處。“你又不是故意的。我相信水神姐姐也不會怪你的,對吧?水神姐姐。”

“別亂叫,我可不是你姐姐。”水神閉着眼,冷冷地說。

花零尷尬地笑笑,‘好吧,這人真是高冷地連個眼神都不分給我。’

“那邊新來的小矮子,我是火燚。”火神靠在操作台邊上漫不經心地沖花零抬了下手。

這話真是瞬間戳到了花零的心頭痛,因為她早就悲哀的發現,這裏站着的都比她高,連水神都比她高半個頭,本來自己已經選擇性忽略了,可這人非要戳自己短處。‘死紅毛,你才是矮子,我敲里&¥%#sd……’花零瞪着他,在心裏把火神從頭到腳罵了一遍。

“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水神說。

“嗯?”花零不解地問:“開始什麼?”

土神雖然還是迴避着和她正面接觸,但卻好心解釋道:“你知道這個操作台可以創造其他世界對吧。”

花零點點頭。

土神繼續說:“之前你還沒來的時候,我們四個有試過只憑我們的力量能不能啟動這機器,結果是成功了,但是只有很短的時間,形成的世界也極其不穩定,從誕生到毀滅在我們看來就是一瞬間,然後這操作台就再也用不了了。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強行啟動它的原因,直到不久前我來的時候發現它又可以使用了,於是就通過念話把大家叫來了。”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花零說著走上前去,把戒指對準凹槽。“那就開始吧,現在我們五個一起一定沒問題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會發生什麼了。”

龍神跟着也來到操作台邊,接着水神、火神、土神也依次把手放在上面。當最後一枚戒指放上后,方形的石板上隱約浮現出文字,寫道:土為融合、金為斂聚、水為浸潤、火為破滅、木為生長。從此,世界將從虛無與混沌中誕生,神為管理者,但無支配權,一切適應自然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望謹記。

而後文字消失,石板開始微微發光,許多按鈕顯現出來。花零好奇地按下其中一個按鈕,石板上立馬出現了某個世界正在形成的樣子,旁邊還出現許多新的按鈕,可查看水量、土質、各種氣體含量等等。

“這……算是成功了嗎?”花零看着那一排排透明玻璃球里的黑色物質,不確定地問。

土神擺弄着面前的石板,似乎很感興趣。“應該是成功了,這石板上出現的東西是之前沒有的。”

水神一臉興趣缺缺,轉身就要走,火神卻不知什麼時候跟到她身邊,說:“一起走啊。”

水神邊走邊說:“咱倆不順路。”

“沒關係,”火神又湊近一點。“我陪你回去,不就順路了。”

水神微微皺眉,迅速往旁邊拉開距離:“不用,我認得路。”

“那不如你送我回去?我不認得。”話音剛落,只聽‘咔咔’兩聲,火神便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小半截腿都被寒冰凍住,再看水神,人已經走遠了。

紅色的火焰迅速將寒冰融化,火神玩味地笑了下,向前走去。

遲早讓你敗在我手上。

花零看着他們一個兩個的都走了,只剩下她和土神還在這裏,扁扁嘴說:“大家的關係很生疏啊,你們平時不聯絡的嗎?”

土神還在一心一意擺弄着石板上的按鈕,壓根沒聽到花零和他說話,直到花零的手拍在他肩膀上,他才注意到原來旁邊還有別人。

“抱歉,我一專註起來就會忽略掉其他人,話說你怎麼還在這裏?”土神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

‘因為第一次見你們,就想多和你們說說話。’花零本想這麼說,可最終還是輕輕搖頭,然後憑空變出一小壇酒遞過去。

“給你,我自己做的。”

土神接過去看了看:“這什麼?”

“這是我自己釀的酒,你嘗嘗看,若是喜歡,以後我經常送去給你。”

“這……”土神本想推脫,但一看花零那期待的樣子,話到嘴邊就成了:“那就謝謝花神了。”

花零笑着擺擺手說:“不用那麼客氣,叫我花零就行。嗯……我叫你大哥怎麼樣?”

土神連忙搖頭說:“這不好吧,你我都是神,沒有大小之分,我還是叫你花神好了。”

“可是這樣很親切呀,再說你比我早來,我叫你哥哥也沒問題。”見對方還要推脫,花零一邊往後退一邊說:“好了就這麼定了,那我先走了,拜拜大哥,等我去找你玩啊。”

話音一落,人恰好也沒了蹤影,只留下土神愣在原地,手裏還拿着那壇酒。

來到這裏的第236天,我終於見到了其他四位神明。土神非常容易害羞,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看向別的地方,就是不看人。龍神永遠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不愛說話,水神和他差不多,冷冰冰的,兩個人都屬於拒人千里之外的類型。火神呢……雖然他揭我短處,不過感覺並不難相處,而且他似乎對水神姐姐有好感。哼,就沖他嘴欠的程度,我希望水神姐姐永遠不要搭理他。

看上去,大家的關係似乎並不好,每個人只關注自己,可能是因為彼此都不見面,才會這麼生疏。或許我應該去拜訪一下他們,畢竟來到這裏這麼久,也只是在花界和神殿往返,其他地方都沒去過。就算他們不想被打擾,總不至於把我趕出去吧。

最後,雖然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但還是希望能和大家成為好朋友,大概……是我真的太寂寞了吧。

——記於神歷100年3月36日

花離合上日記本,閉上眼陷進沙發里。回想今天和白羽的對話,看來直接問是問不出什麼了,如果自己潛入到他們的領地去調查一番,說不定能發現什麼。正想着,門口卻突然響起敲門聲,花離起身坐好,讓人進來。

“聖主,我是不是打擾您休息了?”玫瑰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

花離對她招招手,說:“沒有,進來吧。”

得到准許后,玫瑰這才慢慢走進來,站在離花離稍遠的位置。花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這人怎麼突然拘束起來了。

“坐啊,”花離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站着幹嘛?”

玫瑰‘哦’了一聲,來到沙發前規矩地坐好,就一直雙目放空地盯着桌子發獃。其實自從見了罔象之後,玫瑰的心思就一直飄在九霄之外,到現在都還沒回神。她回想了他們初次見面的場景,那時自己只知道跟在主人身後,因為是第一次離開花界去別的地方,所以心裏還有點緊張和激動。只知道是龍神親自出來接待了她們,一路上自己只顧着欣賞感嘆龍族華麗雄偉的建築和遠處從棲龍山上傾瀉而下的瀑布。

可是……罔象,他那個時候在嗎?天吶,時間過了這麼久自己連他在不在都已經忘記了,他怎麼能記得那麼清楚呢?!

這邊,花離見她心事重重的,也不着急開口問,起身去沖了杯花茶放在她身前的桌子上。花香隨着熱氣蒸騰上升,充斥在這四方之間,喚回了玫瑰的思緒。

“抱歉聖主,我……”玫瑰一副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本來她打算自己解決,可畢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即便是活了萬年的精靈,第一次被表白也和普通人一樣會不知所措。以前遇到無法抉擇的事情,她都會和花零商量,而現在……但無論她怎麼掙扎,本能還是讓她來找這個她最信任的神。

花離往她那邊靠近了一些,揉揉她的肩膀想讓她放鬆下來。

“和我說說,你今天是遇見了誰嗎?”

玫瑰點點頭,輕聲說:“我見到了罔象。”而後她想起這位聖主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又解釋道:“罔象是龍神身邊的親信。”

花離點點頭:“你們說了什麼?”

“他……”玫瑰快速看了一眼花離,又移開目光,然後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花離眼尖地看到她耳朵紅了,便猜測說:“他對你表白了?”

“噗,咳咳咳……咳咳……”玫瑰睜大眼睛的同時立馬被水嗆到了,險些將水全噴出來。花離趕忙抽了幾張紙遞給她,又幫她拍背順氣。

“慢點慢點,你這麼激動幹嘛。”

玫瑰用紙捂住嘴,好容易止住了咳,連忙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聖主。”

花離繼續幫她拍背:“沒事,以後喝水的時候小心點,看看你咳得臉都紅了。”

等她緩了一會,花離繼續問道:“所以……是真的嗎?他真的對你表白了?”

玫瑰沉默了一會,輕輕‘嗯’了一下。

此時,花離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若是玫瑰和這個罔象在一起,或許能從他身上打聽出什麼,畢竟戀愛的人智商為零。而且他們在一起之後,肯定會頻繁往來,到時候可以讓玫瑰藉著戀愛的理由去龍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關於花零的線索。

花離坐在玫瑰旁邊,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她的手說:“那你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玫瑰輕咬着下唇。“他說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歡我了,可我連第一次是在哪裏見過他都想不起來。雖然他經常會來花界送一些吃的玩的,但我從來都沒想過他是因為喜歡我才會來。後來花界被封,我知道他還是經常會來,但那時我已經不想再見到他們了,也不想再從他們嘴裏聽到任何事。直到今天,他突然跟我表白,我才開始回想起從前,我不知道自己對他究竟有沒有好感。但是當我看到他落寞的背影時,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特別難受,難道這就是喜歡嗎?”

這題對花離來說太超綱了,她自己都還只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寶寶’。從花離的角度來看,喜歡這種感情,對生命漫長的神來說,再濃烈也都會消磨殆盡吧。

考慮再三,花離決定試探一下。“玫瑰,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聖主您說。”

“若你能和罔象在一起,說不定可以藉此去龍族打探到有關前花神的事情。”

聞言,玫瑰睜大眼睛看向花離,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

七天後,花界邊境。罔象這些天一直待在花界附近山上的洞窟里,這些石窟大大小小連接在一起,像一座綿延數百里的巨型迷宮。罔象記得他們曾經在這裏辦過鬼屋,不用說,這肯定和花零有關。

那時,花零喜歡上了看恐怖片,時不時就扮成鬼的樣子,學恐怖片里的情景,從浴池裏、地板上、溫泉里、衣櫃裏、天花板上,還有各種黑暗的角落裏爬出來嚇人。起初是在花界,後來就開始在神界各處作妖。過分的是明知道土神膽小,還在他躺在床上小憩的時候,披頭散髮、滿臉是血的從人家被窩裏爬出來。差點沒把土神嚇瘋了,從那以後土神就對床有了陰影,只敢在椅子上睡覺,還必須要在周圍佈滿結界。

當然,整個神界的人早就對花零的惡作劇表示不滿,尤其水神,她那時一看到自家噴泉就會想起從裏面爆發出的血漿和碎肉塊,一向對所有事情都能冷靜處理的她,在那天尖叫着追着花零圍着水域打了幾十圈才罷休。

於是大家決定聯合起來也嚇嚇她,就挑了這個地方,把所有能想到的恐怖元素全都用上了,由櫻桃和水仙她們以探險的理由騙她過來。等把花零帶進去后,在裏面扮鬼的人便負責把她們分散開,當花零意識到只剩自己一人的時候,她已經被白羽帶領的一眾喪屍們追得嗷嗷叫着跑了大半天了。

罔象還記得自己當時假扮成了殭屍,和玫瑰扮做的女鬼躲在一處拐角的陰影里,為了逼真。她的臉上和手上都變作了腐爛的樣子,還有蛆蟲在眼睛裏爬來爬去。就這尊容,饒是誰看了都會伸腿瞪眼、口吐白沫,可罔象卻盯着她的側臉看了好久,直到玫瑰興奮地拍着他大腿說:“來了來了,快跳出去嚇她。”

這是罔象第一次看到她這麼激動,完全不顧形象、發自內心笑的那麼大聲。以往她跟在花神身邊,總是舉止得體,笑不露齒,很多時候臉上都只有一種表情。只有花神偶爾逗她的時候,才會有不同的神情。

直到現在,想起當時的那一幕,罔象還是會輕輕笑起來,那樣的玫瑰真的很可愛,是他珍藏在腦海中永遠都不會遺忘的珍貴回憶。

自從上次表白后,罔象的心就一直沒安靜下來,他躺在一塊岩石上,把手臂枕在腦後,又開始回想自己說過的話。

‘那樣急切的說出了自己的心意,會不會讓她無法接受?她還那麼單純,不明白情為何物,或許自己應該表達的委婉一些。’

“哎……”罔象嘆着氣,翻了個身,卻見玫瑰正站在不遠處看向他。罔象一驚,連忙一骨碌爬起來,兩隻手迅速整了整髮絲和衣服,這才走過去。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罔象說著,目光移向一旁,不敢看她的眼睛。

玫瑰指了指旁邊的樹:“樹里的精靈告訴我的。”

“是啊,我忘了,花界的人都可以和植物交流。”罔象輕咬嘴唇內側,這是他緊張時不自覺會做的小動作。

“那你來找我,是有答案了嗎?”他問。

“你預備一直不看我嗎?”玫瑰問。

罔象快速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溜走了。“不,我只是,我太緊張了,我怕……我怕你會拒絕我。”

‘呼……’他深深吐出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了,”他抬頭看向她的眼睛。“我準備好了。”

玫瑰看他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有些想笑,但還是故作鎮定地說:“我答應你。”

罔象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答應什麼?”

“還能是什麼,”玫瑰皺起眉頭,臉卻突然紅了起來。“就,就答應了啊。”

此時罔象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但還是忍不住追問:“答應什麼?”

這下,玫瑰連耳朵尖也肉眼可見地紅了,她急促地呼吸幾下,像是被逼急了一樣大聲道:“答應你的表白啊,我答應了,答應了,現在我們是情侶了,你是我的男朋友了,聽懂了嗎?男朋友!”

‘男朋友……她叫我男朋友,她答應了。她同意了!天吶!我沒聽錯吧,我沒在做夢吧?誰能來把我叫醒?’罔象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現在,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寶貝居然說自己是她的男朋友。不行了,我好想親親她怎麼辦!

最終,罔象還是遏制住了這個想法,他不想嚇到她。“我可以抱抱你嗎?”罔象輕聲說著,慢慢向玫瑰靠近,確定她不反感后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懷裏。

“謝謝,謝謝你。”罔象說著,漸漸加深了這個擁抱。這一刻,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像是乘着氣球飛上了天,又像是被綁上石頭沉到了海底。總之就是飄飄忽忽地,不切實際。唯有用力抱緊懷裏這個人,才能感到一點真實。

而此時玫瑰心裏卻想到花離跟她說的話。‘若是你和罔象在一起,說不定可以去龍族查到有關前花神的線索。’

‘沒錯,主人和龍神之前關係那麼好,他肯定知道有關主人的一切。’

兩人微微分開,玫瑰像是不經意提到:“罔象,現在我們在一起了,不如你帶我去龍族轉轉吧,說起來我也有好久沒出去過了,好不好?”

‘嘭!’的一聲暴擊在罔象心裏炸開。他從沒想過玫瑰會主動提出和自己去龍族,而且還這麼快。罔象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如果去買彩票一定能中一等獎。

“可以,當然可以。”罔象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不過,你離開花界可以嗎?不用和花神說一聲嗎?”

“放心吧,”玫瑰說:“聖主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還給我放了個長假,說是……讓我和你多培養培養感情。”說到這裏,她的臉又紅了。

罔象慢慢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裏。

“謝謝花神,願意把你交給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現在是我活了這麼久以來,最幸福的一刻了。我可以……一直牽着你的手,永遠不放開嗎?”

玫瑰從不知道,一個人看另一個人,可以如此深情。她想起從前主人對她說過,‘愛一個人,你可以管住嘴巴,可以管住耳朵,可以管住手腳,但你無法管住眼睛。’

她慢慢回握住了他的手,說:“那你可要握緊了。”

與此同時,鳳族領地落鳳峽。

鳳舞半躺在貴妃椅上,眯着眼睛,旁邊一女僕正在為她輕輕搖着扇子,其他僕人則站在兩側,正眼觀鼻、鼻觀心地大氣都不敢出。

房間中央還跪着一人,頭抵在地上遲遲沒有抬起來。半晌,鳳舞微微一動,緩緩睜開眼睛。

“鵲兒,回來啦。”鳳舞語氣中帶有幾分笑意。

“是,主人。”喜鵲依舊低着頭,不敢抬起來。

“抬起頭來,跟我說說,都打聽到些什麼?”

聞言,喜鵲立馬磕頭道:“主人恕罪,鵲兒無能,沒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只知道現在的花界不似以往,自從新花神到來后,花界就再也不對外開放了,現在除了神,連只鳥都飛不進去。”

“知道是為什麼嗎?”

“似乎是玫瑰下的命令,說是現花神喜靜,不喜歡被打擾,所以才不準其他人來訪。”

鳳舞冷‘哼’道:“那其他神族呢?可有消息?”

“龍族那邊有消息說,水神和冥神在花神降世后,曾和龍神在房間裏密談了很久,具體說了什麼不清楚,只知道水神出來的時候眼睛都腫了,似乎是哭過。而且據說水神第二天就帶着東西去了花界,好像是吃的。還有妖神也去過花界,但是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花界的人嘴一向很嚴,再加上幾千年都沒來往,實在得不到什麼信息。”喜鵲自知自己辦事不利,一說完又低下了頭,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

鳳舞坐起身來,問道:“那獄哥哥呢?冥神他最近在做什麼?”

喜鵲就知道她會問起冥神,連忙說:“冥神最近一直在神殿,要不就是回忘川閣,沒去過其他地方。”

知道冥神沒和她見過面,鳳舞安下心來。“那個花離呢?她有沒有去過什麼地方?”

“沒有,”喜鵲搖頭說:“花神自從神殿回去后,就再也沒去過任何地方了。”

“讓他們給我盯緊了,誰去過花界,或者花界的人有誰出來過,見過誰,都要告訴我。”

“是,鵲兒明白。”

話音剛落,一道邪風‘呼’地吹開了門,緊接着,大量黑霧從門外涌了進來,凝成了一個人形。

喜鵲和站在旁邊的奴僕連忙衝上前,將鳳舞護在身後。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闖鳳靈殿!”

黑霧哈哈一笑,說:“鳳神,好久不見。”

鳳舞起初沒認出是誰,卻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后驚叫出聲:“是你?!你怎麼會成了這副樣子?!”

黑霧似乎轉了個圈。“怎麼?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呀,不是連你都認不出我了嗎?”

“行了,這裏沒你們的事了,都退下吧。”鳳舞對身前的奴僕們說道。

喜鵲看了看那團黑霧,雖然不放心但還是乖乖帶人離開了。她不知道主人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奇怪的東西,直覺告訴她這東西非常不好,非常邪惡。但她必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好奇,她只想能好好活着,做一個聽話的奴僕就夠了,至於其他的,又關自己什麼事呢?

等到所有人都走遠,鳳舞這才開口問道:“真的是你嗎?”

眼前的黑霧攤了一下手。“當然,如假包換。”

“那為什麼自從花零死後,你都裝作不認識我?”

“我一直在沉睡,親愛的。你看到的那個,並不是我。應該說,並不是真正的我。”

“滾,別叫我親愛的,噁心。”鳳舞嫌棄地瞪了他一眼。“那你這次來是?”

“花零回來了。”那黑霧說。

“什麼?!”鳳舞叫道:“不可能,不可能!那是花離,不是花零,不是!”

“哦~親愛的,你還是這麼容易暴躁。”

鳳舞沖他吼道:“我說過了,不准你這麼叫我!”

“好吧好吧,我不叫。”黑霧發出妥協一般的聲音。“但是我很確定,她確實是花零,是你口口聲聲的好姐姐。”

鳳舞冷聲道:“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憑什麼。”黑霧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極力壓制怒火一般,而後,他突然笑了起來。“憑我和她血脈相融。所以只要是她,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都知道她是誰。”

鳳舞不解:“你這話什麼意思。”

黑霧漸漸消散,只留下一句:“與你無關,你只需要知道,這一次,我會再次毀掉她,徹徹底底的。”

龍族城內,玫瑰和罔象一同走在石板路上,雖然過去了千年,但這裏與玫瑰印象中相差並不大,只是又多了幾處房屋。

“這裏沒怎麼變啊。”玫瑰環顧四周說。

“是啊,”罔象轉頭看她。“神界千萬年也就是這樣。”

玫瑰指着不遠處棲龍崖的瀑布說:“我還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第一眼就被這瀑布吸引了。雖然花界也有瀑布,但是沒有這個高,也沒這個壯觀。”

罔象指着龍城頂端的一處圍欄說:“那會兒,你沒事就喜歡站在那裏看天,看瀑布。”

玫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驚奇地問:“你怎麼知道?”

罔象羞赧一笑,微微別過頭去說:“我……偶然看到的。”總不能說你在看風景的時候,我都在看你吧。感覺自己像個偷窺狂一樣……

“是嗎?”玫瑰轉頭看他。“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你心虛什麼呢?”

“我沒有啊。”罔象迅速看她。“我看你呢,看着呢。”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從身後傳來一人的叫聲。

“罔象。”

罔象轉頭看去,見庚辰在後面邊走邊對他們招手。

“你去哪了?這麼久不見人。”庚辰說著拍了一下罔象的胳膊,而後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驚訝道:“我的天,這,這不是玫瑰嘛,你怎麼來了?”

玫瑰別有深意地說:“怎麼?我為什麼不能來?還是你們龍族有什麼不能讓我看見的?”

庚辰接收到罔象略帶殺氣的眼神,立馬笑着說:“哪有,這不是太長時間沒看見你了,太高興了嘛。話說……你自己來的?”

玫瑰指指身邊的人說:“罔象帶我來的。”

庚辰一聽,目光不斷在他二人身上轉來轉去,而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調侃道:“哦~~~原來如此~行啊,罔象。我就說你這全年無休的神界第一勞模,怎麼突然轉了性子知道要休息了,原來是去干大事了呀。”說著,還格外強調了干大事三個字。

“滾滾滾,”罔象說著朝他屁股踹了一腳。“這沒你說話的份。”

庚辰‘哎呦’一聲,一邊捂着屁股落荒而逃,一邊嬉笑着說:“果然是個見色忘義,重色輕友的男人。呸,臭情侶,祝你們一直恩愛下去。”說著還衝他們比了個心。

罔象暗暗罵了一句‘廢話真多。’然後對玫瑰說:“他就是這樣,瘋瘋癲癲的,你別介意。”

玫瑰搖搖頭。“看到他還是這般模樣,我就會恍惚,好像時間從未流失過一樣。這些天,我時不時就會想起過去。你、我、庚辰、櫻桃、主人、妖神、邪神、冥神、龍神、水神,還有鬼王、阿春、白姚、鳳神等等,大家曾經也都一起笑過鬧過,讓我不禁覺得那時候真好。”

罔象握住她的手說:“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玫瑰笑而不語,兩個人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她說:“可以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嗎?”

“當然可以。”罔象聲音有些小激動。“到時你不嫌亂就好,這邊走。”

一路上,玫瑰仔細留意了地形,罔象的房間在偏殿,龍神的房間在隔了一個花園的主殿。轉眼兩人便在走廊盡頭的房門前停下,罔象手搭在門把手上說:“這裏就是我的房間了。”

門打開的瞬間,陽光立刻從屋裏傾瀉出來。房間分上下兩層,一層是客廳,帶一個花園,二層是卧室和書房。房間裏乾淨整潔地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就這還讓自己別嫌亂?

罔象招呼玫瑰進來說:“你隨意看看,我去燒水。”

玫瑰點點頭,在客廳里隨意走動着,就看到了柜子上擺放的相片,上面是自己和罔象和合照,看上去是花界舉辦春日運動會的時候,可是自己是什麼時候和他拍了這張照片?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在看什麼?”罔象用托盤端着已經裝滿熱水的玻璃茶壺,和兩個茶杯走了過來,茶壺裏泡的是清甜的蜂蜜柚子茶。

玫瑰拿着手上的照片走過去,問他:“我怎麼不記得和你拍過這張照片?”

罔象看了一眼,有些羞赧地撓撓頭,說:“你當然不記得,因為這張照片是偷拍的。”

“偷拍?誰偷拍的?”

罔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出了是前花神。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之後前花神私下給我的,說是當時看到我們兩個離的很近,覺得挺好看就拍下來了。還跟我說讓我加油之類的話,我想可能前花神從很早之前就知道我喜歡你了吧。”

玫瑰撫摸着那張照片,上面的自己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笑得很開心,而罔象就在旁邊,嘴角帶笑默默注視着自己。她不知道當時的主人是在什麼位置下看到他們兩個靠得如此之近,然後抓拍下了這一幕。確實,主人她早就知道了,她總是默默關注着身邊的人和事,總是能抓住這些不經意的瞬間。她總是……總是這樣。

玫瑰將照片放回原處,轉身問道:“有相機嗎?”

罔象將柚子茶倒進杯子裏,抬頭說:“有,稍等,我去拿。”說完便起身去了樓上。

玫瑰靠坐在沙發上,端起茶杯嗅着柚子茶的清香,小嘬了一口。這蜂蜜柚子茶是她的最愛,她不知道罔象是知道她喜歡,還是碰巧剛好準備了這個。

沒多久,罔象便拿着相機下來了,他把相機遞給玫瑰,說:“是看到什麼想拍的風景了嗎?”

玫瑰點點頭,拉着罔象一同坐到沙發上,然後舉起相機,對着他們倆‘咔嚓’一下。而後她看着相機里的照片說:“你沒笑啊,再來一張,這次記得笑一下。”

“等等。”罔象按住她要抬起的手說:“你要相機,是為了和我拍照?”

“是啊,你不是說那張照片是偷拍的嘛,現在咱倆來一張正式的合照。”

罔象簡直要哭出來了,從前不敢想的事,居然在今天一天就實現了這麼多。若是心情能轉化成實景,估計現在他的身邊一定炸滿煙花。

於是,不久之後,一張新的照片出現在了之前那張照片旁邊,一個人的手摟着另一個人,一個人的頭靠在另一個人肩上,一個人看着鏡頭,一個人看着另一個人,共同的是他們的笑容,都是那樣甜蜜。

時間轉眼來到晚上,玫瑰和罔象坐在花園的躺椅上,望着天空閑聊。杯子裏的果茶已經空空如也,罔象拿起空杯子說:“等我一下。”

玫瑰‘嗯’了一聲,便閉上眼睛感受當下的歲月靜好。每當看到這晝夜交替的現象,玫瑰還是忍不住讚歎土神,這個神界的瘋狂科學家。若不是土神發明了這晝夜轉換機,模仿下行世界的天空變化,然後配合神界的時間來進行白天和黑夜的切換,他們想要看到夜晚,還要跑到星運河去。

當然,也有部分神域是沒有使用這項發明的,比如冥界和星運河,以及雪域和深淵之谷。

這邊,罔象用念話詢問外面的人準備的怎麼樣了,在得到準備就緒的回答后,罔象通知他們可以開始了。

躺在躺椅上的玫瑰是被一陣煙花衝上天空的聲音驚起來的,她茫然地看着這漫天煙火,直到罔象走到她面前。

“玫瑰小姐,”他說:“請允許我再一次正式的向你表白。我愛你,從以前到現在。未來,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牽手走下去。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此時,天空中的煙花紛紛綻放出愛心的形狀,隨着最後一發火藥衝上雲霄,我愛你三個字被印上了天空,久久沒有消散。

如果說玫瑰對這一系列的舉動無動於衷,那是不可能的。雖說她此行的目的並不單純,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很幸福,很輕鬆。她很想開心的大笑,同時又想高興的流淚。於是她像個神經病一樣又哭又笑地說:“我願意。”

我真的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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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名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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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餘燼后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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