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小排
劉熠辰去城外二十里的神機營操練場赴職,最高興的當屬謝芷菡了。謝芷瑩也不知道她是高興個啥。晚飯時還張羅着親自下廚,做了一道桂花小排,說是給謝芷瑩補補身子。
林溪瑤也很驚訝,嘗了一口后贊道:“沒想到菡丫頭還會做菜,嗯,色香味俱全,確實不錯。”
謝芷菡笑道:“我不比姐姐,懂得那些風雅之事,只能在這些俗物上下下功夫,打發打發時間。”
只是她這般說,倒讓謝芷瑩暗地裏十分尷尬,風雅之事她也不會,但憑着她多年的吃貨經驗,對於美食的研究還是具有一定專業水平的。不過接下來她才知道,桂花小排不是重點,由桂花小排引發的對去年中秋之夜的回憶才是重點。
戲碼是這樣的,吃了一口桂花小排的劉熠清,忽然神色黯然,眼神悲切,深情而傷感的念了一句詩:“願公採擷紉幽佩,莫遣孤芳老澗邊。”
一開始謝芷瑩沒有反應過來,吃排骨怎麼還吃出傷感來了,還要念這種冷落孤寂的詩,於是不解的抬頭看向林溪瑤,心想這位小姨才高八斗,或許能解其中深意。但她發現小姨的表情除了警惕之外,也是一片茫然。這便又尷尬了,劉熠清那深情款款的眼神畢竟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她要是不說句話,場面容易失控啊。
“好詩,好詩,東坡先生自比桂花、孤芳自賞,隨手一作都是大手筆啊,給我們留下了如此豐富寶貴的文化遺產。”思來想去,謝芷瑩實在不知道能說啥,只得把課堂上老師的講解給搬了出來。
“噗嗤。”一聲,林溪瑤用手捂住口鼻,饒是她多麼沉靜恬淡的人,也沒法忍住不笑。
另外兩人可就沒有這麼笑得出來了。
謝芷菡驚訝的張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圓,把她時刻端着的矜持小姐樣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而劉熠清也沒好到哪,直接連筷子掉了一隻都沒發現。
“瑩兒,快些吃飯,吃完飯還要吃藥、塗藥,又得折騰到大半夜。”林溪瑤說的這可是實話,為了不讓謝芷瑩留下任何疤痕,光塗藥都要塗三種,每種塗兩遍,跟受刑似的。
林溪瑤這一出聲說話,倒是緩解了這滑稽的場面。四人吃飯的氣氛雖然還是有些詭異,但總算是在吃飯了。
只是謝芷菡如何能甘心,桂花小排都做了,怎麼能半途而廢呢。於是清了清嗓子,又道:“姐姐可還記得去年中秋節,你帶着我釀的桂花酒呢?”
謝芷瑩尷尬抬頭,見二妹妹滿眼期待的看着自己,屬實是不忍心說自己記不得了,只得含糊其辭的說道:“中秋佳節,桂花飄香,家人團圓,想想都覺得美,我看妹妹對這桂花酒念念不忘,今年我一定帶着你再多釀一些。”
試探到了現在,謝芷菡終於是起疑了,她這大姐姐剛剛醒來時就滿嘴胡話,誰也不認識,什麼事也記不得,大夫說她是病得太久了得了失憶症,後來吃了幾副葯,她開始記得一些小時候的事情,之後又昏迷不醒好幾日,再次醒來后連性情都大變了。莫非,她的失憶症還沒好?
看到謝芷菡投來懷疑的目光,謝芷瑩感覺到了背脊有點發涼。她這幾日在睡夢中斷斷續續的夢見了一些前身的記憶,但僅限於15歲以前的部分重要的事和重要的人,這對她儘快適應這裏的環境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有一件事她需得加倍小心,那就是讓自己的行為不要過於離譜。她知道古代人是十分迷信的,一旦知道靈魂已經換了一個人,一定會覺得她是妖孽,請法師來做法,不弄死她不會罷休。
如果直接承認自己失憶,會不會還能少去很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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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二十里,神機營操練場。
曹大人在軍帳里設了宴給劉熠辰接風,中軍把總以上的武官都來了,大家對這位從兩廣歷練回京的首輔公子頗感興趣,你一言我一言儘是奉承之詞。
劉熠辰初來乍到,還真有點不習慣這些京官的做派。眾人齊心上陣,輪番敬酒,不一會兒已把他灌得暈暈乎乎。
伺立一旁的應祥是知道自家公子這酒量的,再這麼喝下去,要不了多一會兒就得抬着出去了,幾次想去給公子擋酒,又都被公子拒絕,他知道公子的想法,初來乍到,如果不能與這幫武官打成一片,將來這差事只怕也不好辦。又一輪敬酒過後,應祥看着公子已經無法將杯中之酒一口飲盡,還頻頻用汗巾搽臉,那兩條汗巾都已經能擰出水來了。這已經是極限,於是俯下身在公子耳邊悄聲說道:“公子,要不要屬下去找璃先生來?”
本已頭暈眼花、苦苦支撐的劉熠辰聽到應祥提到璃先生,迷糊的眼神終於清明了那麼一點點,艱難的點了點頭,示意應祥去請。
很快,門衛進來報說璃先生來見。
曹大人喝得正高興,聽到璃先生來了,眼睛一亮,忙起身道:“快請、快請。”
帳門一掀,一個身穿錦袍的太監走了進來。
“哎呀,璃先生原來已經回營了呀,底下這些人都是飯桶,也不來告訴我一聲。快快,給璃先生設個上座。”曹大人眉花眼笑,一副討好模樣。
這個被稱作璃先生的太監環視了一周帳內,看到劉熠辰的時候微微蹙了蹙眉,隨即抱拳笑道:“皇上留了槍監大人在宮裏,估計還得要幾日,所以讓咱家先回來。”
曹甫連忙賠笑道:“是是,槍監大人公務繁忙,下官等未能替大人分擔,實在惶恐。”
璃先生看了劉熠辰一眼,眉眼一挑,故作驚訝道:“曹大人今日是給劉坐司接風啊,哎呀,咱家也不知道,多有打擾了。”
“哪裏哪裏!璃先生來得剛好。您不知道,劉坐司在兩廣歷練多年,見識比我們都廣,底下人都欽佩不已,這不,都在積極交流請教,以後我們中軍,那就更是人才濟濟了。”
曹甫這話說得有些酸溜溜的,不過璃先生也未理會,毫不客氣的坐在了給自己準備的上座上。
璃先生的出現,改變了整個宴席的氛圍。底下一眾武官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劉熠辰也終於不用再一個人面對着一群不停敬酒的瘋子。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這上任的第一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