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井元書屋第一百一十章:東隅已逝,桑榆非晚「陪我去趟北子嶺吧。」
焦球兒意志消沉,仰頭長嘆一聲后艱難的從地上撐起身。
「今天?」茅三道頗有些驚訝。
「嗯,今天。」焦球兒態度變得決然,「就現在,馬上!」
這剛從北子嶺回來,還沒有來得及歇歇腳、喝口水的茅三道身心屬實有些疲累。
他看了眼時間,臨近中午,如果去趟北子嶺再去書屋的話,時間就太倉促了,搞得不好就會遲到。
茅三道眉心一皺,有些為難:「這……」
「你不去我就自己去。」說著,焦球兒攤出一隻手,「車鑰匙給我。」
茅三道愣了下,手還沒來得及伸進褲兜就被焦球兒搶先把車鑰匙掏出:「車子停在哪裏?」
茅三道遲疑了一下,指了指不遠處的藍色汽車。
焦球兒「嗯!」了一聲后,一瘸一拐徑直走向車子。
看樣子焦球兒心繫半雲,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因為腿傷不能正常屈伸,焦球兒拉開駕駛車門另一條腿跟身子進去后,雙手用力試了好幾次才將那條傷腿抬進車內。>
焦球兒墩實身子塞進車內的整個過程茅三道看的彆扭又揪心,極為擔憂他的傷勢會加重。
更何況,到達北子嶺后,還需要經過一段羊腸山路要走。
終歸,茅三道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在看了眼書屋方向後,重吐出一口氣,快步走向焦球兒:
「下來,我開車帶你去!」
「兄弟果然還是兄弟!」
焦球兒看了眼茅三道,露出一抹舒心之色,乖乖從車內下來,繞到副駕駛位,拉開門老老實實坐了進去。
餘下,兩人相對沉默,各自不語。
路上,茅三道車速開的很快,他不想把時間被浪費在路上。
這次到達北子嶺所用的時間要比凌晨快了近個把鐘頭。
茅三道將車子停在山下路邊,背着焦球兒笨重的身子爬向山頂。
本來茅三道是攙扶着焦球兒的,可焦球兒剛下車沒走幾步便疼出一臉便秘色,額頭冷汗直冒。
無奈中,茅三道只能充當起「搬運工」的作用。
背着焦球兒確實很吃力,茅三道不得不走幾步后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循環往複。
終於,在茅三道全身幾近虛脫的情況下到達了「金來觀」。
焦球兒從茅三道背上落地,看着「金來觀」三字眉頭不經意一擰:「我記得以前是叫什麼上什麼寶觀什麼的,怎麼換成「金來觀」了?」
「這個我後面跟你解釋。」茅三道攙扶着焦球兒繞過觀前往院後走去,「道長埋在觀后。」
焦球兒本來就有些沉重的心情聽聞茅三道這句話后再次加重。
當看到半雲道長墳塋后,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腿上帶來的疼痛,推開茅三道,杵着拐杖大步大步走過去。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闊別多年,再次相見竟是陰陽兩隔。
一人在裏頭,一人在外頭。
「道長,您……還記得我嗎?我來看您了。」焦球兒雙眼彷彿被吹進了沙子,「對不起,是我來晚了,我早就想來看看你,可工作太忙,對不起……」
焦球兒垂下頭,憶起多年前跟半雲道長相識場面,心頭像被堵了塊石頭般難受。
他很後悔,後悔當初就應該過來多看看道長,也不至於此時抱憾。
「道長怎麼會死?」焦球兒扭過頭看着茅三道。
「被……簾風殺的。」茅三道頓了頓,回了一聲。
「簾風?他不是半雲的徒兒嗎
?」焦球兒尤為錯愕,「他怎麼可能會殺半雲道長?記得當初我剛來的時候,他看起來還只是個善良的孩子啊!」
沒錯,當初焦球兒來北子嶺時,簾風也才十來歲,說到底確實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可光陰似箭如白駒過隙,一晃已是多年過去,那善化不足、惡化有餘的人心早就如同一塊腐肉變質了。
「他在殺半雲道長時也不過二十歲出頭,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外表所看到的那樣。」茅三道點燃香煙,繼續道,
「他一心想成為棗閣宗掌門,但是有半雲道長在,他就沒這個機會,所以他就在半雲道長生病時,趁機殺了他。
你剛來時看到的觀名,以前叫「上清寶觀」,自從半雲死後,就被立馬改成「金來觀」,簾風這麼做是想去除半雲在世時的所有,目的是要將道觀打造成天下第一觀,壯大棗閣宗。」
有些實話不好說出口,茅三道只能將半雲是被斗魁打傷而換成了日常生病。
他心裏清楚,焦球兒肯定不會有所懷疑。
「真是……真是……真是他娘的作孽!」
聞言,焦球兒氣的咬緊牙關差點說不出話,拳頭也是攥的「咯吱」響,他掃着四周,面色顯得陰沉,「簾風他現在人呢?不會是跑了吧?等我找到他,一定要親手宰了他!」
茅三道指了指不遠處那座新墳:「他也死了,就埋那兒。」
「死了?!」焦球兒一愣,盯着簾風墳頭,驚詫道,「他怎麼會突然死了?」
「他殺了半雲道長后,估計是後悔了吧,沒過多久自己就服毒自殺了。」茅三道吐一口煙圈,「我親手埋的他。」
服毒自殺,茅三道覺得這樣說算是為簾風保留了最後一絲尊嚴,也算是為半雲道長作出的最後一份尊重。
他不想讓世人評論半雲遇人不淑、識人不善,最後還落得個被徒兒背叛反殺的悲慘下場。
「該死,真是該死!」焦球兒狠狠瞪了眼帘風墳塋,憤然罵道,「就不應該埋他,就應該把他拋屍荒野被狼狗啃食,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殺師父這種事都能幹的出來,這種貨色出門就應該被車撞死,被雷劈死!」
焦球兒正在氣頭上,茅三道不好說什麼,只是默默陪在焦球兒一邊,靜靜看着他。
十幾分鐘后,焦球兒終於平復了一絲情緒,他傷腿伸直,另一隻腿吃力的跪下來,喃喃道:
「死亡不是離別,忘記才是。我能有今天多虧當年有您,道長,您永遠在我心裏,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您!」
說著,深深磕下一頭。
茅三道上前拍了拍焦球兒肩頭,慨然道:「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心,偶爾也可以放下。」
「說的不錯。」焦球兒重重點了下頭,可隨之又是一愣,問道,「不過……你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回不去的是曾經,留不下的是風景,無須執着,無須悲傷,珍惜當下。」茅三道慢慢說道,「如果道長知道你今天來了,我想,他一定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