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才小畫師
夏太師在兒子們面前是嚴父,在學生們面前是嚴師,唯有在女兒面前格外慈藹。
夏予芳活到這個年紀,還從未受過他的責罰,甚至連下跪的次數都屈指而數。
見她今日這副樣子,夏太師心裏真是又驚又痛。
夏家兄弟姐妹都是同母所出,夏予芳又是唯一的女孩兒,不僅父母寵溺,兄弟們也一向都護着。
夏懷玗見老父親神色有些不對,忙道:“司銘、予芳,你們倆也是老大不小了,這麼跪着成何體統。”
說罷又對夏太師道:“父親,他們夫妻這麼多年不回京,連您的壽辰都缺席,的確不像話。
可他們這才剛進門不久,就是要責罰也別這麼著急,一家子難得團聚……”
老夫人偷偷拽了拽夏太師的袖子。
她也生女兒女婿的氣,但自小就不着調的二郎難得說幾句順耳的話,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夏太師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老夫婦相識幾十年,早已經心靈相通。
罷了,妻子這些年已經夠難的了,女兒女婿的事情還是不要當著她的面處理。
萬一牽扯出許多糟心的事,妻子又該睡不安穩了。
他拍了拍老夫人的手,溫聲道:“聽你們二哥的話都起來吧,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回來了。”
“是,父親。”吳司銘扶着夏予芳站起身,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老夫人笑道:“四郎怎的沒有和老爺一起回府?”
吳司銘也陪着笑道:“是啊,我都好些年沒和四弟見面了,只聽說他很得陛下信任,果真是出息了。”
夏太師道:“陛下有事把他留在了御書房。孩子們呢,都跑哪兒去了?”
羅氏忙道:“回父親,方才時辰還早,靖哥兒和三丫頭帶着昇哥兒去瞧他的住處了。”
夏太師斜了女兒女婿一眼:“老夫記得昇哥兒和慕楊一般大,今年也十二了吧?”
夏予芳道:“是,今年十二。”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十二歲的少年郎,竟連外祖家的大門往那邊開都不清楚,京城也沒有來過。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夫妻快吃不上飯了!”
這話說得有些重,吳司銘和夏予芳老臉微紅,一起低下頭。
夏太師對羅氏道:“昇哥兒頭一次進京,是應該和表兄表姐們多相處。
二郎媳婦派人去給他們傳話,午飯就不用過來了,晚間家宴時再見吧。”
羅氏應了一聲,自去安排人傳話不提。
※※※※
夏懷珣剛走了幾步,就發現言景深還跟在他身後。
“我說你小子還真打算留下吃飯啊?”
言景深緊走了幾步:“我在太師府吃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老師怎的突然間變小氣了。”
夏懷珣按了按眉心,轉身繼續往前走。
和這個牙尖嘴利臉皮又厚的小子扯這些,簡直是浪費口舌!
不到一刻鐘,師徒二人已經來到了風泉苑。
大丫鬟付碧正和緒風說話,見到二人便一起迎了過來。
“四爺,二公子。”
夏懷珣道:“你們倆不去用飯,守在這裏做甚?”
付碧笑道:“三姑娘和表少爺二少爺還有小五爺帶着吳家的表少爺在四爺的書房裏呢。”
一句話說了好幾個“爺”,聽得夏懷珣都有些頭暈。
“除了他們幾個,還有沒有其他人?”
付碧知道他問的是墨千黎,笑道:“墨小王爺一早就出府了,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
“你去讓廚房多做些好菜送過來,爺的外甥頭一回進京,可不能怠慢了。”
緒風道:“四爺,老夫人那邊肯定備好飯菜了。”
“沒事兒,晚間才是家宴,午飯將就着吃幾口吧。”
“是。”付碧福了福身去了廚房。
夏懷珣和言景深走進書房,就見申靖和夏月涼夏慕揚圍在申靖平時用的那張書案旁。
個頭兒不夠高的夏懷珘被抱上了書桌,低着小腦袋聚精會神地看着坐在書案后的少年,確切地說是看着他手中的筆。
夏懷珣看了言景深一眼,師徒二人一起走了過去。
夏懷珘第一個發現了他們,險些驚呼出聲。
夏懷珣捏了捏他的小臉,卻顧不上其他,一雙眼睛只往女兒那邊看。
“爹爹——”
“四叔。”
“表舅。”
三個人同時發現了他,異口同聲喊道。
吳昇的手一滑,毛筆直接落在了宣紙上。
“舅……四舅舅……”他有些慌亂地行了個禮。
夏懷珣收回視線,溫聲道:“你是昇哥兒吧。”
吳昇道:“是,我是吳昇。”
夏懷珣垂眸看向書案:“這是……”
夏月涼笑道:“爹爹快看,昇表弟年紀雖然不大,這一手畫技卻相當了得。”
原來方才吳昇不是在寫字,而是畫了一副牡丹。
不是少年人喜歡的工筆,而是一幅寫意,更讓人吃驚的是他的筆法竟絲毫不覺生澀,顯得非常瀟洒純熟。
夏懷珣見過的才子數不勝數,善於作畫的也不少見。
但在十一二歲的年紀就達到這個水平的人,真是鳳毛麟角。
包括他自己在內,也是到了二十歲後面才有了這樣的技藝。
他走到書案后,又把吳昇的牡丹圖認真看了一番。
吳昇小聲道:“我就是隨手畫的,可惜……”
他指的是方才毛筆落下時造成的一團墨跡。
夏懷珣笑道:“昇哥兒天賦驚人,但要達到這個水準,這些年沒少用功吧?”
吳昇只是有些怕生,但比起念書做文章,他對自己的畫技非常自信。
“我自小就喜歡畫,父親從前也請過好幾位名家指點。
只是我書念得不好,文章也寫得很糟糕,父親說我不務正業,後來就不讓我經常畫了。”
夏懷珣微微點頭。
雖然每個讀書人多少都會畫幾筆,但科舉畢竟是不考作畫的。
像吳司銘那樣把名利看得太重的人,是不願意在彈琴畫畫這種事情上花費太多工夫的,他只會逼迫著兒子念書,將來參加科舉。
這孩子能達到如今的水平,想來是背地裏偷偷練成的。
把時間和精力都用在畫畫上,念書寫文章自然就會差一些。
如此的天才落在吳司銘手裏,也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