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番外一:謝青辭
高考後連續幾天都是暴晒。
謝青辭還沒有搬離出租屋,高考結束后就待在房間裏天天睡到大中午才起床。
同學叫打球不去,讓出去玩也不去,睡醒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看一會兒,再起床點份外賣。
白天太熱,他寧願待在家裏發獃也不想出去。
出門活動的時間是在晚飯過後。
涼快一點了,他就走出小區繞着周圍漫無目的地逛。
偶爾他會去便利店買根雪糕吃,吃完一根雪糕,剛好能從便利店走到附近新廣場外的十字路口。
抬頭就能看到電子大屏上閃過的電影推薦和珠寶廣告。
虞夏的臉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代言的珠寶就在商場一樓有售,穿過十字路口后,他進去商場裏看了看。
品牌店裏有更多她的海報,還有人形立牌。
立牌里的人穿着漂亮的禮服展示着手腕上和脖頸上的閃耀珠寶,看起來就很高不可攀。
店員看他盯着代言人的立牌看了很久,笑着走過去邀請他到裏面看看。
“最近買我們的任意產品都能得到免費贈送的一張代言人海報哦。”
他本來只是看看,聞言又沉默地跟了進去。
店員拿出了幾款手鏈。
“是買給女朋友的嗎?這幾款手鏈比較暢銷,這一條就是那張立牌上虞夏戴的那款。”
售價三千多的鑽石手鏈細細一條,在珠寶店的特殊燈光下還閃着鑽石的獨特光芒,確實很適合手臂纖細的女生戴。
“就要這條。”他說了進店后的第一句話。
然後刷卡,包好,店員把一張海報捲起來,準備一起裝進禮袋裏,但被他阻止了。
他展開海報看了眼,右下角還有個虞夏的簽名,張揚得很。
店員問:“不用裝起來嗎?不好拿。”
他搖頭說:“不用。”
然後小心拿着海報離開。
店裏的店員還湊一起猜測。
“是他女朋友喜歡虞夏吧?都不敢卷太緊,生怕把海報卷皺了,怕女朋友生氣哦。”
“這男生好帥,就是不怎麼開朗,進來就說了兩句話。”
“人家對着女朋友話多就行了。”
“說不定是他喜歡虞夏呢?很多性格不開朗的宅男都喜歡追星,特別是追女明星哦。”
“他這樣的顏
值也可以去當明星了啊。”
謝青辭聽不見她們的議論,他已經拿着海報原路返回,然後繞到十字路口的另一邊。
手鏈的包裝袋和海報都很輕,他卻緊緊捏着。
表情冷淡地穿過人群,謝青辭走到了學校外面。
正巧周五,這會兒已經過了走校生放學的時候,只有少數磨磨蹭蹭還不想回家的學生三五成群的在外面晃蕩。
他帶着東西站在公交站台上,看着對面。
那兒的海報已經被取走,換成了“城市文明建設”宣告欄。
但他仍然看着。
後面幾個等車的學生嘻嘻哈哈說著話,還有人嘀咕着問“前面那個是高三那個謝青辭嗎”。
一趟公交車開過來,有兩個學生上了車,回過頭看了眼,在車窗邊上對着剩下的同學擠眉弄眼,彷彿在說——
是謝青辭!真的是謝青辭!你們幫忙多看兩眼!
謝青辭只當沒看見,車開過來的熱浪席捲全身的毛孔,讓他覺得頭髮絲都透着悶熱,煩躁得不想對上任何人的視線,不想說任何話。
來來去去的車擋住了對面的宣告欄,他垂着眸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蠢得可憐。
於是他又原路返回,回了出租屋。
那張海報被展開放在書桌上,他居高臨下盯着看了很久。
上面的女人巧笑倩兮,就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他想可能是天氣太熱,心裏才會滋生出讓人煩悶的情緒來,纏繞在心跳里,血液流動的動靜里,讓他不得安寧。
這晚過後,他搬回了自己家,出租屋裏那些東西全都被鎖上,留在了原地。
過了兩天,燥熱的城市終於迎來一場大雨。
淅淅瀝瀝的雨打落空氣里的浮沉,空氣清新了幾個度,讓浮躁的心情都安穩不少。
但他仍然擺脫不了那種感覺。
儘管家裏並沒有和虞夏相關的東西,但他還是會不斷想起她,想起她的笑臉,她迷濛失神的模樣,她支着下巴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
那種想念就像會生長的影子,在半夜纏住他的手腳把他拖進夢裏,夢裏夢外都是虞夏。
他不得不承認,這和天氣完全沒關係,即便是在涼爽的雨天,他同樣悶熱煩躁得想要發泄,
半夜醒來汗流浹背,恨不得在浴室里待到天亮
。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甚至睡前在籃球場上,在拳擊館裏拚命揮灑汗水,就為了能沾床就睡不再做夢。
這稍微有點效果,慢慢地,他不再去網上搜虞夏相關的消息,換了條沒有她的海報的路外出,到了九月,帶着行李離開家,去了另一個地方念大學。
日子持續了挺長一段時間,他每天跟着同學走過長長的林蔭道,在宿舍,教室,食堂和體育館四點一線來回打轉。
不談戀愛,很少參加社團活動,很少外出學校玩兒。
就在他快要鬆口氣,重新恢復自己平靜的生活時,下課的路上偶然聽見錯身而過的女同學在討論一部電視劇。
“是和虞夏一起演的哎,緋聞女王這次又要收割一個男神了嗎?”
“可是虞夏真的很漂亮啊,我要長她那樣我也為所欲為。”
虞夏。
那一瞬間,被暴力鎮壓在心底里的名字就像找到了一條縫隙,火山噴發一樣,岩漿燙得他站在原地發抖。
他根本就忘不掉,不管催眠自己多少次要忘掉這個人,忘掉那些回憶,其實都是自欺欺人,只需要聽到那兩個字,甚至只是發音相似的兩個字,都能讓他重墜深淵。
他罕見地沒回宿舍睡午覺,而是去了網球場和機器對打。
用力揮拍無數次,熱汗流出的時候彷彿把那些不甘心也順帶了出來。
累得手臂已經酸痛,他才停下來,撐着膝蓋大喘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沒讓他覺得暈眩,反而頭腦一片清醒——
真的甘心讓她跑掉嗎?真的不會後悔嗎?
虞夏明明還欠他一句對不起,明明還欠他一句對不起!
他扔開網球拍,倒在休息區座椅上,閉着眼擼了把汗津津的頭髮。
然後目光沉沉望着網球場外的易拉寶海報看,上面寫着【xx台選秀節目大學站點選拔賽】倒計時。
對,虞夏還欠他一句對不起,他要去討回來。
虞夏就該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他站起來,一步步走到那張海報前,撥通了上面的聯繫電話,深呼吸一口氣,平靜地說:
“選秀節目選拔賽嗎?對,我要參加選拔。大一新生,謝青辭。”
#虞夏和在校高中生交往#
#虞夏神秘小男友被曝還是學校尖子生#
#虞夏男友私人信息被曝光,在校受到騷擾#
#虞夏男友被學校開除#
被開除,被騷擾,被父母責罵,謝青辭從燈光里抬起頭,表情全是麻木。
“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你,虞夏。”
睡夢中虞夏也眉頭緊鎖,呼吸急促得沒有規律,很快大喘着氣醒來,失神地望着黑暗裏的天花板。
額頭上是黏膩冷汗,她躺了會兒,緊抿着嘴爬起來,又去浴室沖了個澡。
後半夜怎麼也睡不着了,她穿着浴袍靠在窗邊看向外面放空。
厚重遮光簾的裏面還有一層奶白色紗簾,用來綁住紗簾的不是配套的綁繩,而是一串黑色珠串。
那是她之前買的,本來打算送給謝青辭,他的手使力的時候青筋明顯,戴上這種佛珠一樣的珠串肯定好看。
可惜,沒送出去。
睜眼到天明,何詞帶着小梅來接她去拍廣告時,看見她那疲憊的狀態,就是一嘆。
“又失眠?你最近狀態很不好,不然停半個月工作回去養養吧?我怕你哥以為我壓榨你,會剮了我啊。”
虞夏閉着眼睛說:“沒那麼誇張,就是偶爾睡不着而已。”
“要不然吃吃褪黑素?”小梅小聲建議,“不過姐你的狀態看起來不是普通的失眠。”
她笑了聲:“哦?此話怎講啊小梅同學。”
“你不笑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皺眉,從心理學上看要不就是心事重重要不就是壓力太大。”筆趣庫
何詞立馬說:“我可沒給她太大壓力啊,天天傳緋聞我都是只是誇她魅力太大。”
那不就剩心事重重這一個原因了嗎。
虞夏斂了斂笑,但很快又恢復過來。
“可能是想着,天天和人傳緋聞結果根本沒正經和人家談過,得不償失,所以有點蠢蠢欲動。”
何詞翻個白眼:“我警告你啊,緋聞是緋聞,絕對不準給我坐實了。你自己想想傳緋聞的這幾個人都是誰,沒一個入得了眼的。”
她看着車窗外快速掠過的風景,心不在焉回答:“嗯,知道了,在碰到絕色美男之前我
一定不隨便亂搞。”
“…拉倒吧,絕色美男都絕跡了。”
“誰說的?那是你沒碰到過。”
何詞古怪道:“你碰到過?說說,長什麼天仙樣?”
她垂眸撫了撫褲腿,隨口說:“盤亮條順大長腿,漂亮臉蛋小甜嘴,對外冷淡對內熱辣,對你客氣對我黏糊,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何詞打斷她:“你捏遊戲人物呢還是許願呢?原來你的夢中情男真是天仙啊。”
小梅偷笑:“真要按這個要求找,說不定也能找到兩道菜,只是估計跟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但虞夏根本沒興趣,好像剛才說的話只是隨口一說。
“算了吧,根本沒有。”
到地方拍了廣告,後面又有一個星期沒事幹。
她咖位還不夠高,沒那麼多資源。
何詞囑咐她這一個星期不準背着他多吃,要保持完美身材等待下一個試鏡機會。
但一個星期過去,再見面,何詞當即就對着她大叫一聲。
“你吸/毒去了?!怎麼瘦得都快癟下去了?!”
虞夏靠在沙發上沒說話,連續幾天的失眠讓她有點渾渾噩噩的,頭痛到分不清這是熬過的第幾個清晨。
“何哥啊,我就是,”她說話停頓的點有點奇怪,“就是……”
就是怎麼還沒說出來,鼻子一酸,眼淚突然就順着臉頰往下流。
何詞和小梅都被嚇了一跳。
“祖宗!你這是怎麼了?”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我的天啊,你別哭別哭,到底怎麼了?”
虞夏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好像堵着一層厚厚的火山灰,涌到喉頭的話根本說不出來。
她只是不停掉眼淚,不出聲地哭,到後面呼吸都有點過度急促。
何詞伸過去的手被她緊緊抓着,看她不說話,急得汗都下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你真的只是失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瞞着我沒說?來來來,你先冷靜冷靜,來,深呼吸。”筆趣庫
可是深呼吸也沒用,眼淚好像開了閘的洪水,不流干不罷休。
她也想說出點什麼來,但到嘴邊還是只有那三個字。
“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
什麼?
只是很想謝青辭。
只是還停留在自己的不告而別里愧疚得睡不着。
只是很想再見他一面
。
只是知道他們以後再也沒可能了。
喉嚨里的哽咽被壓了下去,她始終哭得很壓抑,不出聲,連換氣都是張大嘴呼吸,像個苦苦掙扎的將死病人。
何詞和小梅看得眼淚都要來了。
大概半小時后,虞夏哭累了,靠在沙發上沉沉睡過去。
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但眉頭稍微舒展了點,呼吸也平穩下來。
何詞抹把汗,輕手輕腳走到一邊,問小梅:“她到底怎麼了?你跟着她的時間更多,你了解嗎?”
小梅遲疑地搖頭:“應該,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和平常一樣,除了失眠。會不會是上次那部戲栽了的原因?她還耿耿於懷所以導致了失眠?”
“她當時不是經常跑出去散心了?我以為這就過去了,誰知道還會有後遺症啊。”何詞皺着眉頭走來走去。
“算了,還是得儘快給她找個愉快點的戲讓她進組,拍戲的時候她累到虛脫從來不失眠。”
打定這個主意,等到虞夏睡醒,何詞就琢磨着假裝不在意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事,只談工作。
沒想到她自己先提起了。
“剛剛就當沒看見,聽見了沒?好了,最近有什麼安排嗎?有沒有新的本子遞上來?”
何詞鬆口氣:“有。有部戲點名想找你,據說男主角是原望,你想接嗎?”
“接。我已經迫不及待要進組了。”
她隨便擦了下眼尾,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什麼時候進組?”
“導演說大概會在一個月後。”
“那我明天出門旅遊一趟再說,你把劇本發給我就行。”
何詞哪還敢說別的,全都答應,忍痛放了她一個月的假。
虞夏說走就走,把家裏所有和謝青辭有關的東西全都收拾好裝進了一個藍盒子裏,然後放在書架不起眼的地方,臨走時回頭看了眼,然後拎着包就出了國。
年輕時候造了孽大概就是這樣的,她想,只能慌忙逃去另外一片天空下才能讓內心得到片刻的安寧。
或許離得遠,對他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