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學畢業季,亦是失業季
我叫王成,道南省道南縣大龍鄉人,從記事起,我就對體制內充滿了嚮往,家裏伯父在道南縣交警大隊上班,堂哥在道南縣經偵上班,家裏人不論長輩還是晚輩都對他們倆都很客氣,我從小就能看出來這種尊重里還包含着一絲敬畏。每到假期,伯父便會開着警車(那時候沒有相關規定)回到老家接我去他家“改善生活”,伯父的“車裏”的駕駛位總披着一件警服,車子后擋風玻璃下總安靜地擺着一頂警帽,非常威嚴,在路上跑着總有人側目,對物質生活極度自卑的我很享受這種與眾不同的關注。所以從小,我便對警車、警服、公務員充滿期待,我覺得只要穿上這身衣服,戴上這頂帽子,就能讓別人尊重我。
又因此,在別的孩子還只會玩老鷹抓小雞的時候,我便對自己的人生有了一定的規劃:好好讀書,考上公務員,做一個讓別人尊重的人。抱着這絲理想,我從小就努力讀書,從一年級到六年級,一直是這座山村小學的第一名;這種好的學習勁頭一直保持到初三。而在這年,我也多了一個煩惱:如果沒有考上縣中,那麼意味着將要跟隨南下的大軍,前往廣東打工,在這座落後的小山村,落榜的中考生一是廣東白雲地區的制衣廠源源不斷的勞動力。我深知自己這些年只會讀書,父母甚至連放牛的活計都不讓自己干,如果考不上縣中,那麼自己的命運也將和周圍的這些十五六歲的小夥子小姑娘一樣:正月初幾一起上廣州,然後趕在年前提着行李袋回來團圓。
在這所教師隊伍“年老色衰”、教學設備“殘缺不全”的鄉村中學,並沒有靠得住的數據給升學率提供可靠的說明和保障,所以每年能考幾個?考得怎麼樣?全靠天意。學校的排名並沒有一丁點參考價值。這就給我更加大的壓力了,雖然一直是全校第一,但你不知道自己在全縣的真實水平,所謂的聯考,也就是附近幾個鄉鎮的中學自娛自樂罷了,這就讓我心裏沒底,所以只能將這種對未知的恐慌轉變為“變本加厲”的學習之中來。就這樣,稀里糊塗考完中考,在被老母親一頓嘮叨后的那個晚上,我背上了行囊,問隔壁鄰居、也是我的親伯母借了50塊錢,融進鄉村的黑夜,開啟了去二伯家中的道路。
時間是命運的催生劑,中考放榜那天,我還在二伯家裏睡大覺,但此時生物鐘奇怪地在七點多就醒了,睜眼一想,今天放榜,一下子就變得格外激動,顫抖地打開二伯書房的電腦:顯示網絡擁堵。可有同學已經給我發了他的分數,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不管是幹嘛,總有幾個人能夠“未卜先知”地走在時代前列。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此刻對分數的渴求讓我想到還有電話查分,便顫顫巍巍給母親打了電話,聽着母親那頭電話里傳來的分數播報聲音,我懸着的心終於落下來了,除了語文和英語外,其餘的科目都幾乎接近滿分。我不知道自己能排多少名,但我知道自己考縣中,這分數絕對穩了。
不一會,老師報喜的電話也打給了母親,原來我不僅考進了縣中重點班,還奪得了全縣第二的好成績,這在學校歷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老師們都很激動。
之後的生活似乎順理成章了,被全國名牌高中買下的我又如願考入一所比較好的大學,算是離自己的夢想又更近了一步。在本科期間,我就經常去參加公務員考試練手,幾乎每次都能進面試,而且一次比一次報的單位層級高,但每次都在面試前的資格審查放棄(畢竟需要畢業證),這給自己提供了更多的經驗,我知道自己離公務員只差一張畢業證書。因為我有絕對的信心能考上。
研究生畢業后,我不出意外地以其他的方式進入了體制。開始了我的那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