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黛布拉的決意（補昨日）

從卡其爾城啟程回返，已經是第二天了，車架是奧狄斯出資雇來的。

安諾德的母親想要兒子留在都城，就讀於都城裏的學院，不要回維塔城那麼個小地方去。有意讓他多接觸一些教國內的上層人士。

存心要和這對母子過不去的菲爾德夫人自然是不願意的，借口戶籍要轉到都城很麻煩，需要很多時間。只同意讓安諾德的母親留在家族的莊園內，安諾德還是要回到維塔城那個小地方去。

等第二天阿薩和澤洛亞去菲爾德家族的莊園和他們匯合，準備啟程時，他就看到萊克勃那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后，他當即猜到了他們那裏發生了什麼。

“你答應了？”

阿薩當即朝露米莉問到。

“嗯。”

露米莉應了一聲，表情也很無奈，情緒有些低落。

阿薩有些疑惑，道：“為什麼？你看上去不是很情願的樣子。”

“因為菲爾德夫人說會提供一些名義上的支持，來幫助我們對抗坎佩斯家族的侵害。我們確實需要這些以防萬一。”

“哈！名義上的支持！”阿薩直接笑了，他冷笑道：“這對於他們而言還真是一門穩賺不虧的買賣啊！”

澤洛亞在一旁嘆息搖頭，道：“真是善良又可憐的女孩兒啊！”

阿薩平復了一下心情后淡淡道：“坎佩斯家的人在昨天宴請了我，他們提出了相同的想法，要把那個黛布拉許配給我，甚至不惜提前請來了我們的父母為他們的決議助陣，但是我拒絕了。”

露米莉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愣，隨即暴怒地朝阿薩大喊道：

“阿薩默斯，你想說什麼？你以為這樣顯得你很高尚嗎！你知不知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都是你闖下的禍！如果你接受了他們的聯姻，我就可以不用接受這個愚蠢的想法！你能不能不要讓我們全家為你的錯誤承擔後果，你難道忘了我們是一體的嗎！”

“露米莉！”

阿薩的聲色也毫不示弱地嚴肅了起來。

他將露米莉對他的指責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你以為你為了家人做出的所謂犧牲很高尚嗎！我為什麼要接受那個愚蠢的聯姻？你又為什麼要接受那個愚蠢的聯姻？是誰在迫害我們、傷害我們？不論我們是不是一體的，有誰傷害我們，我們就找誰算賬、向誰討要公道！你如果想不明白這些，只會對內傾軋的話，你一輩子也站不起來！”

露米莉則根本不接受阿薩的這套邏輯，她大喊道：

“算賬？公道？阿薩默斯，你醒醒吧，我的哥哥！你們男人都這麼幼稚和天真嗎？我們拿什麼去對抗那種龐然大物，憑什麼去討要公道，這世上就不存在真正的公道！”

“聽着，露米莉！”

阿薩向前探身，在車廂內臉更加貼近露米莉，伸出手指重重點在她的鎖骨處，沉聲道：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需要力量，需要團結，而不是在這種迫害下內耗。你說的很對，世上不存在真正的公道，但我們的心裏存在！如果你心裏都不存在一點公道之心甚至不認可它的話，你這一輩子指望誰來給你公道？那些貴族老爺們？那些大神官們？還是根本看不到摸不着的神！”

阿薩說罷又重重在露米莉的胸口心臟的位置戳了幾下，戳的女孩兒直縮身子。

他隨即又用悲憫的語氣道：“露米莉，有句話說得好‘若不自救，天人不救’。人如果自己都不願意去努力救自己，去改變現狀的話，就算是天上的神仙……神祇都救不了他！一個甘願死去的人，是救不回來的！”

露米莉被說的啞口無言，開始委屈地抽着鼻子，眼眶也有點發紅。

她別過頭去，聲音在顫抖中帶着些許堅定道：“你有你的做法，我也有我的做法，你沒資格對我指指點點。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求你感謝我，只是為了你在走向萬劫不復之地時，不至於拉着我和父親母親們跟你陪葬！”

阿薩聞言閉上了眼睛，抱胸靠在了車廂上，深吸一口氣。

話說到這種份上，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他明白自己沒有權力與能力去主宰他人的選擇和決定，他能做的只是期望指引他人走上正確的道路，只是在這方面他一直是一個失敗者。

這時安諾德開口了。

他抱着雙腿埋着腦袋，蜷縮在車廂角落裏，蔫蔫道：

“你們不要吵了，都是因為我。菲爾德夫人是在針對我，才會脅迫露米莉定下這樣的婚約。她就是想把我趕出貴族們的圈子裏，不讓我得到一絲一毫的機會，起碼是現成的機會。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澤洛亞聽后頓時面露心疼之色，勸慰道：“可憐的孩子，你可別這麼說，你是無辜的。雖然我很討厭你的母親，但我仍舊認為你是無辜的。”

阿薩也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每個人都應該去找到他們的債主，不要將罪責歸咎在自己或是別人的身上，而讓那些真正的惡徒逍遙法外。”

說罷，他又一次看向露米莉，道：

“我的建議你是退掉這樁婚約，當然你可以不用聽取我的建議。你也可以不必在乎他對你的感情，但我認為你不應該傷害自己，傷害自己的感情。”

這句話戳中了露米莉的心坎，她的身子微微一抖，將頭偏向萊克勃的方向，卻又好似不敢看他一樣又轉了回來，低頭不語。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對同齡的少男少女早已互生情愫，哪怕萊克勃接近露米莉的初衷僅僅是為了投資紐曼特家族。

車廂內的氛圍很是凝重悲傷，一直持續到他們回到維塔城。

另一邊黛布拉也同樣悲傷。

她在宴會結束后得償所願地見到了自己被軟禁在家族總部的父親沃爾森。

本就消瘦顴骨高聳的沃爾森此時更加瘦了，連眼眶都凹陷了下去，精神狀態有些萎靡。

他被剝奪了伯爵頭銜以及家族產業中名下的所有財產，圈禁在家族總部大庄園裏偏僻的一處小莊園中。

物質供給上的削弱和精神上的打擊令他本就先天不太好的身體素質大幅下降。

當黛布拉見到如今的父親時，當即撲進了他的懷裏，哀聲道：“父親，您怎麼就變成了這幅模樣。那個該死的罪魁禍首克萊德怎麼能和您有着一樣的待遇！”

一想到克萊德和自己的父親都只是遭遇軟禁和剝奪財產後，黛布拉的心中便生起了強烈的不公感。

“唉！”

沃爾森撫摸着女兒柔順的秀髮，嘆息道：

“家族內部的事，你不懂，也千萬不要懂。你的天賦比我年輕時要好的多，以後就好好成為一名強大的魔導士，憑自己的實力拿一個侯爵頭銜，找個地方當個小領主平安一生就好了。”

沃爾森清楚地知道，他落得如今地步，受到的懲罰甚至比克萊德都要大得多，有一大半得益於家族內部權力鬥爭中對他的落井下石。

本來坐鎮祖地維塔城的他，在整個家族中層人員中都算排名靠前的，一個旁系中層人員的意外身亡，作為第二責任人的他本不該落得這般下場的。

可也正是因為他坐在那個位置上，甚至在家族下一批向教國舉薦的侯爵名單里，他才會遭到如此算計。

他如今所承受的遠不是旁系的怒火，而是嫡系中人的算計。

維塔城的牌已經沒了，他手裏如今能打的牌只有一張了。

沃爾瑟緊緊攥住女兒的手掌，囑咐道：

“黛布拉，你是我最完美的成果，是我唯一翻身的機會！只要你努力成長、為家族效力，我的人生就遠不會結束。你一定要聽話，好嗎？”

黛布拉的來意，萊恩特早已提前託人告訴了沃爾森，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可是……可是……”

黛布拉想要為自己辯解，可卻無話可說，一向堅強的她竟在父親的懷裏啜泣起來。

“黛布拉，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孩子。”

沃爾森嘆息着，他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想要她服軟可不容易，如今他手中只剩親情這一張牌能打了。

天才往往都是高傲的，當初的澤洛亞甚至有底氣拒絕各大貴族的聯姻請求。

黛布拉雖然不如澤洛亞，可要讓她嫁給一個平民，嫁給一個曾經和她有過節如今甚至還明着拒絕她的平民，這實在太難了。

那烙在骨子裏的階層鄙視鏈，以及大小姐的傲氣與天才的自尊心，令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沃爾森清楚這一點，他並不打算直接勸黛布拉接受這個決議，而是迂迴道：

“黛布拉，你是個要強且勇敢的孩子，作為坎佩斯家族的人，你更應該具備磅礴大氣。我認為你至少應該勇於嘗試一下，至少為了我……為了你的父親，難道你都不願去嘗試一下嗎？你大有機會在這個過程中，去向家族證明，你有着遠比那小子更高的價值，到時候你自然不必再嫁給那個小子。”

黛布拉聞言抬起頭，注視着父親希冀的雙眸。

她的目光猶豫了。

這番話確實使她產生動搖了。

沃爾森趁熱打鐵，接着道：“去吧，孩子。為了家族，為了我，更是為了你自己的內心與幸福，去勇敢嘗試證明自己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沃爾森清楚地知道家族的這個決議究竟是什麼意思，也清楚地知道他們到底想要什麼，因為他當初也曾是其中的一員。

一切的過程都不是必須的，他們想要的無非是更有利的結果罷了。

黛布拉從父親的懷裏站了起來，目光變得堅定，她鄭重點頭道：“父親，我向您承諾，我一定會比阿薩默斯更強、更有天賦，乃至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他證明自己。我終將讓家族，讓您以我為榮！”

沃爾森在聽到女兒的豪言壯語后，眼中有一閃而逝的失望，但他很快微笑着鼓勵道：

“去吧，我相信你能成功！”

他本想告訴黛布拉的是更為穩妥的方法，在嘗試與阿薩默斯培養感情的基礎上去證明自己，到時候腳下便有兩條道路可以走。

豈料也不知是黛布拉沒有領悟到關鍵還是刻意會比，竟直接認定了要阿薩默斯爭個高下乃至殺掉對方直接剷除婚約者，到時候自然就不存在所謂的婚約了。

在黛布拉離開后，沃爾森閉目在躺椅上，沐浴在庭院的夕陽中，喃喃道：

“談何容易啊！”

對於阿薩的資料和了解，他遠比黛布拉要深刻的多。

那個少年詭異的天賦，黛布拉想要勝過對方根本不可能。

至於在沒有家族支援的前提下殺掉對方，只能說……希望何其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