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感同身受的天賦
“西路塞爾王國第八任國王，馮?西路塞爾?多特，與偉大的自然之主宰、神之聖獸、王國之庇佑者多利古，重申先祖的契約！吾將立誓於保護王國的土地與森林，一切破壞它們的人都將成為王國的敵人！作為回應，偉大的聖獸多利古，您將化作吾國最尖銳的矛與最堅硬的盾！您將保護我們的安全，令入侵者的鮮血與屍骸化作您繁榮生長的養料；您將與我們共同奮進，令森林的枝丫蔓延至世界每一處的角落！”
阿薩看完了一整篇的宣誓詞，着重觀察學習了最後那聖樹模樣的自然契約紋章。
這的確是一種與眾不同的契約。
然而當他深入去探索構成契約紋章的每一條規則，或者說是條款的時候，眉頭卻不由得深皺起來。
他向露露亞問道：
“還有其他範本嗎？其他精靈國度與自然獸締結的契約都是一樣的嗎？”
“是的，都是一樣的。這是我們精靈一族幾十萬年以來所總結出的最優解。如果是更為古老的契約，我們甚至需要為聖獸或是那些自然之靈獻上生祭。”
露露亞的回答令阿薩苦惱地揉着太陽穴。
“怎麼了？您認為這份契約的內容有什麼問題嗎？”
阿薩回答道：“從最表層的誓詞來看的確沒什麼問題，可我仔細觀察了構成契約紋章的每一條條款，其中有如果自然獸或是藤虎一方覺得我們並沒能履行契約中保護自然的職責，它們有權力單方面解除這份契約。”
露露亞對阿薩的擔憂不以為意地笑了：“阿薩默斯先生，您應該能看得出這個契約的紋章格式是一份對等契約。”
“是的，正因如此我才感到困惑。對等契約中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條款。”
“您多慮了。”
露露亞解釋道：
“它之所以能夠以對等契約的格式出現，受到世界的本源、連神祇都無法干涉的規則的保護，正是因為它確實是對等的。”
“藤虎與自然獸都是自然之子，它們的心思比我們都要單純太多，信任它們是這片天地的選擇，它們值得信任，比任何人類或是精靈都更值得信任。更何況這換來的，是我們可以隨意地驅使它們的力量。”
露露亞的回答令阿薩不得不打消了他的困惑。
連世界本身都在信任的物種，難道他要指責這片天地是錯的嗎？
他沒有任何依據。
“好吧，露露亞小姐，這樣看來我需要增加一個問題了。”
露露亞禮貌地微笑着：“當然沒有問題，我的諮詢服務是按天收費的。”
“我想要知道，既然有這樣的契約存在，又有能夠和它們溝通的自然之語的魔法，那為什麼除了精靈一族之外還是沒有人能夠馴化藤虎？能夠想到以及知道這份契約的人雖然佔比不多，但他們也在歷史上大量存在着才對。”
露露亞反問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藤虎以及自然獸，它們會拒絕同人類進行溝通？即使你們掌握着自然之語的魔法。”
這次反問令阿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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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住了，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為什麼？”
“因為人類是最為自然所厭惡的種族啊！人類、矮人、羽人、獸人、精靈、巨人……在世界上的所有種族之中，人類也是唯一一個全部脫離了自然崇拜的種族啊！”
“是自然意識嗎？”
阿薩下意識地想到了先前露露亞所說的，藤虎會隨着成年逐漸覺醒自然意識，這似乎組成了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矛盾點，語氣沉重地反駁道：
“不！這個契約是誰都可以締結的，難道藤虎或是自然獸會因為不信任人類而拒絕締結契約嗎？如果說人類是最為自然所厭惡的種族，那麼其他種族呢？至今仍大量保持着自然和野性崇拜的獸人、巨人一族呢？他們也從沒能馴化過這種生物。”
露露亞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鬢角有一滴冷汗流下。
阿薩的質問隨即而來。
“露露亞小姐，你在隱瞞什麼？你不是堅信除了精靈一族以外，無人能夠馴化藤虎嗎？你又在害怕什麼？”
等在一旁的澤洛亞也發覺了不對，疑惑地問道：
“露露亞，你有什麼沒說嗎？你不會在擔心他真的能馴化藤虎吧？”
確實，阿薩所展現出的，異於常人的敏銳、睿智和那超凡的自信與從容，讓露露亞的內心中產生出了一絲本不該有的惶恐。
‘這個少年……該不會真的能成為歷史上馴化藤虎的第一位非精靈吧……’
哪怕這種事是史無前例的，但任何一個懂得馴化藤虎的精靈都會知曉，這從根源上並非是一件外族不可能辦到的事。
那些嘗試馴化藤虎的外族，大多是走錯了路。極少數接近成功者，最終又倒在了能力無法彌補天賦的缺失上。
如果她今日引領面前這位少年走上了正確的道路，那日後她會不會成為讓精靈一族喪失這一“先天優勢”的罪魁禍首？
露露亞遲疑了，阿薩卻突然釋懷地笑了。
“露露亞小姐，你的遲疑驗證了我猜測的正確性。我想歷史上也有無數前輩有着與我相同的猜想，即使你不願告訴我，我也知道該向何方尋覓了，道路並非不存在的。”
這一句話徹底擊碎了露露亞的心理防線，她長出一口氣終於說道：
“阿薩默斯先生，您的敏銳與睿智令人折服，我不得不告訴您我所知道的。”
“歷史上的確是有不少外族人與藤虎和自然獸簽訂過自然之契，但最後都無一例外地因為他們對自然的保護無法達到它們的標準而被單方面解除了。這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源於自然意識對外族的厭惡，它們拒絕與人類以及其他外族溝通來解決問題。”
“但歸根結底的原因卻是因為外族們並不知道藤虎以及自然獸真正想要什麼。就算他們復刻精靈國度對自然保護的做法，也應環境的獨特與不同而不能產生相同的效果。”
“這也正是我們精靈一族與生俱來的天賦之一，也是我們能夠馴化藤虎和自然獸的最重要的原因。我們是自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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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血脈純粹的精靈越是能感受到自然環境的細微變化。具體的來說就是我們可以與它們感同身受，因此即使無需溝通我們也清楚它們想要什麼，那也正是我們想要的。”
阿薩聽明白了。
“也就是說，只要我能搞清楚藤虎究竟想要什麼，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露露亞點點頭，卻並不看好地說：
“您說的沒錯，但這在外族身上是幾乎不可解的死循環。沒有人可以不向自然索取，就連精靈一族也是一樣。自然意識的厭惡無可避免也不可消除，厭惡一旦產生隔閡也會隨之浮現，隔閡的產生又會使得溝通變得無效。如果沒有和我們一樣，能和它們感同身受的天賦的話，這就是一個死循環。”
阿薩不以為意地笑了，道：“這很有趣，隔閡的出現、關係的破裂、愈行愈遠的道路，這就和很多人與下一代的現狀一樣。但我認為感同身受並非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問題在於細緻的觀察與思考能力上。這世上並非是沒有其樂融融的家庭。”
露露亞同樣不以為意地笑了，她說道：“我見過很多人宣稱自己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
阿薩聽的明白，這是在譏諷他的狂妄，但他毫不介意，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道：
“人心？人心最是莫測，沒有人可以洞察那種東西。而我有的是一雙可以洞察萬物循環與規律的眼睛。”
格物之眼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露露亞當即反駁，道：
“曾有人提出過設想，如果一個人的學識可以涵蓋到知曉每一顆星辰的軌跡、每一株草木生長的周期、每一塊岩石的壽命，計算每一縷風的軌跡、每一滴水的蒸發與沉降，等等。那他將成為無所不知的神！這在理論上行得通，但實際上沒人可以做得到！”
阿薩撇嘴道：“我雖然無法知曉世上的一切，但我能夠知曉我眼中世界的一切。”
露露也被阿薩的狂妄搞的沒有好氣道：“好吧，阿薩默斯先生，您大可以去嘗試，祝您能夠成功！”
澤洛亞在旁聳了聳肩勸道：
“露露亞，別生氣，他就是這樣一個執拗的人。如果他不夠執拗的話，又怎麼會在這個年代還追尋馴化藤虎呢？這是你的生意，我也很欣賞他這一點。”
露露亞只好吞下了一口氣，繼續向阿薩詢問道：
“那麼，阿薩默斯先生，您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不能和自己的僱主翻臉，如果是在平時的話，她一定要好好告訴澤洛亞和阿薩默斯，狂妄和執拗的區別在哪兒。
她永遠也無法理解阿薩默斯的能力與格物天地的偉大理念。
對於阿薩而言，知曉自然界中一切非人為的軌跡並做出預測，並非是一件艱難的事。
如他所說，“洞察人心”才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事。
如果藤虎這種自然之靈，沒有“人心”這種莫測的鬼東西，只關心自然的協調與發展的話，格物之眼的觀察與分析能力能夠有效幫他找出最適合的道路，那應該就是它們所需要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