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談判
一想到晏裴野只帶了幾個隨行的侍衛去了營地,沈南玉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她急道:
“你不要傷害他!”
陳元白冷然道:“回京之後,鐵騎便要正式改軍,只要你跟朕走,朕會盡棄前嫌,保他這輩子無虞。”
沈南玉憤然道:“我若是不願呢?”
“那朕便只能讓他去跟李將軍做伴了,無論如何,你的選擇只有一樣。”
沈南玉一瞬間想明白很多事。
李啟是大將軍,除晏王之外,只有皇帝命令可以調動他。
那他只怕是在候伯參出城之前,便得了密令,至於去做了什麼,只有陳元白和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沈南玉望着陳元白,只覺得他白凈斯文的麵皮下,卻是蟄伏着帝王的冷酷無情,她寒聲道:“為了將晏裴野引出去,陛下不惜殺害一員為大譽守疆拓土的大將?!”
陳元白倒也不再隱諱:“一盤棋局之上,有贏面,便有輸面,犧牲一個棄子,卻能將整盤棋盤活,李將軍死得其所,晏裴野這會兒應該正在為他張羅最盛大的葬禮吧,這也是朕允諾給他的死後哀榮。”
沈南玉寒聲:“陛下沒有半點真心嗎?若此事傳出,你還有何顏面令鎮西鐵騎守衛你的江山?”
陳元白冷聲道:”李啟誓死效忠的是晏守城,他若不死,朕和鐵騎的矛盾遲早要激發,唯有他死了,眾人才會愈加痛恨蠻狄人,朕的這盤棋才能走下去。”
沈南玉搖頭嘆息:“所以陛下放出來自己被困的消息,一邊說自己是受奸人矇騙,追擊晏王,一邊卻禍水東引……”
就連凜冬的寒夜都沒讓她如此心冷過。
因為在知道陳元白被困的消息之後,是她一力主張將陳元白救出來,如此才能讓鎮西鐵騎不會處於孤立無援的叛軍地位。
可沒想到,這盤棋局如此錯綜複雜,原本是獵物的陳元白,搖身一變,卻成了那個捕獲他們的獵手。
陳元白柔聲道:“南玉,不用再猶豫了,朕今日將事情告訴你,你就應該知道,晏裴野的命握在你的手裏,除此之外,你別無二路。”
“是么?!”
沈南玉突然手一揚,陳元白還來不及看清她的動作,一柄薄如蟬翼的利刃便落在他脖頸上,這薄薄的刀片幾近透明,是晏裴野得了一塊好材料,親自打磨後送給她用的,小巧輕便,平日裏她就經常拿出來把玩,並且藏在袖扣一,終日不離的。
屋內的異動一起,門外便突然闖進了幾個黑衣人。
沈南玉定睛望去,這些人的面孔很生,皆不曾在眼前出現過,看來陳元白歷時三年,也訓練出來了自己的暗衛。
這幾人虎視眈眈地望着沈南玉,只等陳元白一聲令下,便要發作。
利刃架在脖頸上,陳元白卻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反而揮了揮手,讓暗衛退下,然後故作輕鬆地笑道:“也好,落在你手裏,總比落在長安城中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世家大族手裏更好,南玉,你真的會殺……”
沈南玉並不說話,突然一擊陳元白側頸,趁他吃痛張嘴之時,猛然塞進一顆藥丸進他嘴裏,下一瞬又猛地一拍他的背,陳元白還來不及吐出來,這葯便呲溜下了肚。
做完這些,沈南玉退開兩步,靜默地望着陳元白。
陳元白摸着微感不適的喉嚨,有些無奈地笑着:“怎麼,又是這些下毒的套路?朕知道你頗有醫術,這回這毒是想直接要了朕的命還是想拿朕交換晏裴野?”
沈南玉冷聲道:“陛下千里迢迢大費周折跑出長安城,我猜長安城一定已經是群虎環伺吧,所以陛下最終的目的應該是徹底拿到鎮西鐵騎的軍權,才足以威懾京中那幫老世族吧……”
陳元白扭了扭脖子,直起身子,滿意地點頭:“你一直都是最聰明的,京中那些謀士之乎者也的都比不上你的心眼多……所以朕必須要得到你,只有你在,朕的這龍榻才能卧得踏實。”
沈南玉說道:“如陛下所言,一盤棋,有贏面就有輸面,但註定只能有兩方對峙,陛下的棋盤上列了太多對手了,可我和晏裴野都不愛下棋,所以只能由陛下和老世族來直接對弈了。”
陳元白色變:“你什麼意思?”
沈南玉意有所指:“陛下登基三年,也納了一些后妃,為何一直沒有所出?”
陳元白失聲:“還不是因為……”
驀地,他又頓住:“算了,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可我仍想說,朕的這個后位,一直是留給你的……“
沈南玉搖了搖頭:“不對,是太后不肯讓陛下立后對吧。”
陳元白驀地咬牙,沈南玉此言是狠狠地揭了他的傷疤。
因為世家大族們沒有一個肯將自己的女兒立為中宮之後。
這說明從心裏他們就沒有向他陳元白臣服,也許他們還無時無刻在想着萬一哪天陳元白下台了,對於這些奉獻了女兒的大家族來說,將會是滅頂之災。
足足三年的時間,他爬上了帝位,但身前身後,依然是孤身一人,陳元白意識到,所有人都只將他視作一個暫時佔着帝位的傀儡。
因為昭帝的其他子肆皆已出局,可只要是跟太后的血脈粘點親帶點故的,陳氏的江山依然可以似是而非的坐穩着。
這對於陳元白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嘶聲道:”你以為憑你的力量,能撬動老世族來與朕作對?沒那麼容易,他們雖然每一個人都足有八百個心眼子,但卻是散沙一片,要不然這三年來,朕依然穩坐帝位……”
沈南玉嗤笑:“那陛下為何還要如此迫不及待地跑出長安來?”
陳元白惱羞成怒:“你以為羞辱堂堂一國之君便能換回那個晏裴野?朕告訴你,你時間不多了,即便你給朕吃的是什麼毒藥,朕也不會受你肋迫!”
沈南玉也毫不留情地戳破他:“老世族雖然各自為政,但想要老世族聯合起來也不難。”
陳元白冷眸望着她。
沈南玉心裏雖然急着,但表面上仍要裝出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你說,若是他們知道,陛下居然與邊陲某一位有軍功的世家大族女兒看上了眼,意欲直接立她為後,邊陲將士軍民一心,直接辦了大婚,結果會怎麼樣?”
她冷冷笑道:“他們的平衡就會立刻被打破,原本是大家都占不到好,大家也都吃不到虧,可是帝后在邊陲之地居然得了民心,得了軍權,那他們一定會孤注一擲,因為他們已經冷落了你太久,一旦你手握實權,第一個開刀的就是他們……陛下,你說小小的一個我,能不能讓陛下見識到一個空前團結的世家大族的力量?”
陳元白面色鐵青,半晌之後,才冷笑道:“……這與你們又有什麼好處?世家大族佔據了幾乎所有的內閣重臣的席位,他們得了勢,仍然會像以往那樣,你不會不記得鎮西鐵騎當年為了一點軍餉糧餉四處籌措吃閉門羹的日子吧?”
“無欲則剛……”
沈南玉冷聲道:“一點軍權而已,更何況是為陛下陳家江山看門守護,實在沒必要欺騙自己過於忠心,我更沒有晏王那般忠心不二……你的時間也不多了,把晏裴野全須全尾的交出來!”